呂先生和三妹商量了一會,然後向我小聲地說道:“過一會進入到孕婦的夢中之後,裡面的情景,會和人間很相似。到時候你恐怕要受點苦,千萬得忍住。”
我說道:“我經歷過輪迴,什麼苦沒有受過?夢中的苦,應該也可怕不到哪去吧。”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這世界再怎麼真實,畢竟是夢境,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可能出現,總之,你最好要有個心理準備。”
我忍不住問道:“夢中要出現的東西,你怎麼知道?難道你還能左右她的夢境不成?”
呂先生點點頭,說道:“當然可以,這其實沒有什麼神奇的。不光我能做到,精神病院的大夫應該也可以。”
三妹囑咐我說道:“我之前只是對花姐說,讓你們經歷一番人世。並沒有告訴她是在夢中。你千萬不要露餡了。”
我恍然大悟:“如果她知道是假的,就不靈了,對不對?”
三妹點了點頭。然後又低下頭去,神色有些尷尬,她小聲的說:“你們兩個在裡面,身份是未婚的夫妻,但是面對外人的時候,要以兄妹相稱。”
我說道:“這又是爲什麼?”
三妹說道:“你們兩個還沒有成婚,當然是未婚的夫妻了。至於爲什麼讓你們自稱兄妹……孤男寡女,成天在一塊,豈不是太無恥了嗎?”
我只好笑着點點頭,心想:柳城八鬼的觀念,恐怕還停留在解放前。
三妹又小聲地說道:“你們兩個的姻緣已經亂成一團了。很難解開。等進入到夢裡面之後,你一定要循規蹈矩,做一個謙謙君子。萬萬不能與她有夫妻之實,不然的話,神鬼難救。”
我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明白,明白。”
我們三個人商量的時候,剩下的七鬼一直在旁邊聽着。這時候,小鬍子大爲不滿的說道:“本來這件事簡簡單單。一個答應了要娶,一個答應了要嫁。咱們監督他們完婚,不就行了嗎?你今天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恐怕不算是履行了當初的誓言。”
三妹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我可不想委屈了趙兄弟。打算幫他一把。趙莽當初是發誓了,這不假。但是如果花姐自己變心了,那所謂的山盟海誓,也就不算數了。”
她衝小鬍子笑了笑:“二哥,我這麼做,沒有什麼不妥吧?”
小鬍子點了點頭,有些無奈的說道:“沒什麼不妥,隨你的便吧。”
三妹笑眯眯的走到花姐身邊,又向她囑咐了一番,大概是讓我們恪守禮法,對外人要自稱兄妹等等。
花姐問道:“那我這一輩子,就不能和趙莽成親了嗎?”
三妹笑了笑,說道:“你見到趙莽之後,再過三年,就可以成親了。如果到時候,你沒有反悔的話。”
然後三妹拍了拍花姐的後腦勺,說道:“去吧,去吧。去人間吧。你老老實實的呆在故鄉,過得幾年,趙莽就會去找你了。你們會在橋上相遇。”
花姐被她拍了兩下,眼睛登時閉上了。然後身子輕飄飄的向孕婦飛過去,片刻之後,就消失在孕婦身體裡面了。
呂先生向臥室招了招手,把那小夥子叫出來了。
小夥子看見屋子裡面煙雲瀰漫,鬼氣陰森,早就嚇得腿都軟了。他帶着哀求說道:“道長,你不是要救我老婆嗎?怎麼我感覺你招來了很多厲鬼?”
呂先生擦了擦汗,說道:“你彆着急,我正在救,正在救。”
他指了指孕婦,說道:“你老婆從現在開始,到生出孩子來這一段時間。恐怕要維持一個半睡半醒的狀態了。不過你放心,我會一直守在你們家。”
小夥子皺了皺眉頭,說道:“半睡半醒?這個……”
呂先生說道:“大多時候是在沉睡。偶爾會像夢遊一樣,站起來走動走動,吃一點東西。不過你放心,這絕對不會影響她的身體,也不會影響你的孩子。”
小夥子面帶難色,不放心的問:“你有把握嗎?”
呂先生裝腔作勢是一把好手,馬上拍了拍胸脯:“當然有把握。放心吧,都包在我身上。”
小夥子又看了看另一間臥室,那邊王書記正在隔着門縫向外面看。他點了點頭,說道:“反正有當官的和你們一塊來的,出了事你們也跑不了。”
呂先生說道:“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們可就要開始了。”
隨後,呂先生又把小夥子趕回了臥室。而他的手裡面則多了一根鋼針,他猛地紮在了孕婦的頭上,那孕婦遲緩的擡起頭來,看了呂先生一眼,然後就昏睡過去了。
柳城八鬼趕上來,幫着呂先生扶住了孕婦。然後他們幾個開始圍着孕婦講尾生和那姑娘的故事。一遍一遍的講,越講細節越清晰。
到了後來,甚至一座橋,有多少塊石頭,一扇門是什麼顏色都描述的清清楚楚。
我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用的這種辦法控制孕婦的夢境,果然沒有什麼奧秘。”
過了一會,我聽見三妹輕輕地說道:“趙莽要去找你的女兒了。你把大門打開吧。你把大門打開吧……”
隨後,我看見孕婦的頭頂上出現一個虛影,分明是兩扇大門的樣子,大門正在緩緩地打開,而呂先生向我低喝了一聲:“快進去。”
我不敢怠慢,馬上走了進去。
等我走進大門之後,原本輕飄飄的身子頓時感到一沉,然後就摔落在地上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發現自己在一座石橋上。這座橋和故事裡面的一模一樣,大概就是尾生抱柱而亡的地方了。
我正望着橋下的河水出神。忽然聽見花姐在我身後說道:“趙才子,是你嗎?”
我回頭,看見花姐正站在我身後。她看見我之後,滿心歡喜,向前走了兩步,就要撲過來,可是又硬生生的止住了,估計是想起來三妹的囑咐。
花姐微笑的看着我,說道:“我生在這世上之後,每天都在找你,一直找了很多年。可是總也找不見你。我以爲柳城八鬼把我騙了,生氣的了不得。這下好了,你終於來了。”
我打量着這裡,發現這個地方有些不倫不類。像是現代和古代的結合體。估計古代的部分,是孕婦根據故事臆想出來的,而現代的部分,則是她的生活經歷了。
花姐說道:“這些年,你都去哪了?”
我撓了撓頭,說道:“我也一直在找你,山南海北,不過一直沒有找到。”
花姐說道:“三妹讓我呆在故鄉,我就一直呆在這裡等你。她說你會來橋上找我,我就每天在橋上等你。”她笑了笑,說道:“這些年,有不少的富家公子來向我提親,我可是統統拒絕了,一心一意的等着你。”
我笑了笑,還沒有說話。花姐忽然又說:“走吧,我帶你回家,給你準備點吃的。”
我跟着花姐走了一段,忽然想明白了:夢中的世界怪異的很。我知道它是夢,所以看哪裡都不順眼。而花姐就不同了,她從出生的時候就在這裡,一點點的成長起來,早就習慣了這些。更何況,她不知道做了多少年的鬼,恐怕早就不知道人間具體是什麼樣子了。
我和花姐回去之後,看見她住在一座安靜的小院裡面,院子裡並沒有別人。我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質地並不差,又看了看她的皮膚,仍然很細嫩。不像是幹過活的樣子,於是好奇地問道:“你這些年,靠什麼生活?”
花姐看了我一眼,然後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來,她小聲地嘟囔着:“對啊,我靠什麼生活?好奇怪,我是靠什麼生活的?”
我心想:這下可壞了,這裡畢竟是夢。哪能來回的刨根問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