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部的光德坊東南隅,京兆府。
“喬大人,半個時辰前,英國公府又死一人。”來人道。
喬楚聞言,臉色大變。
一個月前,【三公四侯】之一的歸德侯府侯爺暴斃。
四肢完好,胸膛有一個血洞,心臟不翼而飛。
而後,【三公四侯】府邸頻繁死人,小到丫鬟奴僕雜役,大到世子國公侯爺。有目擊證人證實,兇手便是喪心病狂的“顧深”。
犯人是誰已大白於天下,可抓拿歸案遙遙無期,身爲主事人員的喬楚,多次承受【三公四侯】和譽旻帝的責難和怒火。
譽旻帝忍無可忍有宵小之輩在天子腳下作惡多端,明令喬楚七天之內結案,如若逾期未成,喬楚吃不了兜着走。
喬楚揉揉發脹發痛的額頭,“這次死者是誰?”昨日英國公魂飛故里,這會兒再死誰,也難讓喬楚震驚半分。
“一個馬坊的奴僕。”來人事無鉅細,一一報告喬楚,喬楚聽了個大概,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
時至今日,喬楚仍舊不明白“顧深”殺人的標準。
“顧深”殺衛國公肖承瑞,是肖承瑞覬覦她美色在先。而她對正業侯府恨之入骨,是正業侯府做人不地道,哄騙了人家的錢財,還想着最後利用一把,賣侄女求榮求權。鎮國公府的那些人,也是這般道理。
可是,“顧深”爲何要對素未蒙面之人動手呢?
衛國公,英國公,鎮國公,正業侯府的二少爺,【三公四侯】各府上的少爺、小姐、僕人等等,喬楚調查多次,他們這些人之間並未有任何的共通點。
“大人,不必多想,顧深此女是殺人狂魔。”有人一針見血說道。
殺人狂魔,殺人沒有原因,僅憑她個人的意願。
喬楚想破頭也想不明白,旋即點頭。
死者是一個奴僕而已,喬楚並不放在心上,問道,“可找到顧深的蹤跡了?”
來人道,“並未,顧深好像不在京城。”
不在京城?
作案之後,“顧深”不在京城?
喬楚恍然大悟。
難怪他一直找不到“顧深”,案發之後,他以往都是在京城挨家挨戶搜索,對京外的小山村、寺廟下意識忽略。
“來人,馬上派人去京外打探。”喬楚吩咐道。
“是。”
“記住,要偷偷地,切記打草驚蛇。”喬楚小心爲上,他被姬小小打擊怕了,不得不謹慎是好。
黃昏時分,一批人馬無聲無息溜出京城。
鎮國公府,原先顧志閣的書房。
“英國公那老傢伙說了,父親掌握他們【三公四侯】販賣私鹽、賣國求榮等證據,他們不得已才狠下殺手。”
昨日,姬小小刺殺英國公,嚇得屁滾尿流的英國公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小心透露了重大消息。當初原主父親死於執行任務途中,是【三公四侯】共同所爲。
沒錯,就是【三公四侯】,鎮國公府也脫不了干係。
姬小小簡單地想了想,原主父親死亡於現任鎮國公利益最大。
“是他們啊!”姬小小輕聲笑道。
本想着把他們留到最後,現在看來是老天爺想他們死。
姬小小偷偷摸摸翻箱倒櫃,可翻了個底朝天,證據不見蹤影。
挺直腰背,姬小小掃視一圈。
大的不像樣的書架,書桌,一目瞭然的裝飾品。
這個是!
姬小小的目光停在書架上。
原主父親掌握【三公四侯】犯罪的證據應該是紙張賬本之類的紙製品,要想真正掩人耳目,把一滴水放入大海最爲安全。
姬小小上前幾步,眼前的書架更大了一分。
隨手拿出一本書籍,姬小小慢慢悠悠翻看。
看完一本,接着一本,姬小小此刻耐心十足。
月落日升,嶄新的一天。
“終於找到了。”
一本平凡無奇的書裡,姬小小找到了一張紙,紙上赫然書寫“桃花小築”四個篆體小字,是原主父親顧志閣的筆跡。
“桃花小築?原主的院子?”
姬小小並不着急,等翻閱書架所有書籍,沒有發現其他不同尋常之處,姬小小才趁着夜色濃郁前往桃花小築。
桃花小築正如其名,園內栽種桃花,春天時節,桃花盛開,美不勝收。而在夏末秋初,桃花樹上僅剩幾片枯黃葉子,蒼涼而荒蕪,風稍稍大些,離光禿禿不遠矣。
“空無一人,鬧鬼了?”姬小小驚愕道。
桃花小築秀美精緻,滿園春色,聞名京城,多少大家小姐、文人墨客爭先恐後阿諛奉承原主,爲的不是攀權附貴,一心只求一賞桃花仙境。
這等好地,居然閒置,原主那些狼心狗肺的親人,他們的勢利眼被狗屎給糊住了?
姬小小暗諷幾句,隨即馬不停蹄搜尋證據。
“沒有,沒有,哪裡都沒有。”
姬小小單手撐着柱子,微微喘息。
沒有,桃花小築上上下下都沒有證據的影子。
姬小小轉身往一件乾淨得房間走去,她要好好回憶原主的記憶,一幀幀,一秒不漏地重新瀏覽一遍。
隔天中午,西邊飄來一朵烏雲,轟隆隆電閃雷鳴,稀里嘩啦下了一場大雨。
室內,溫度驟降。
姬小小緊閉雙眼,輕顫地眼瞼預示她精神的劇烈震動。
“爹爹,明日你可是要出去?”一身粉紅色衣裙的俏麗少女不滿嘟起嘴,“爹爹,你纔剛來,又要出去。”
男人高大俊美,溫文爾雅的氣質高人一等,只是他眼袋青黑,唏噓的鬍渣子,令他增添一抹頹廢無力的美感。
“糯糯,爹爹不是不想在家陪你,只是聖上有命,爹爹不得不從。”男人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俏麗少女見男人面容憔悴,輕聲道,“那好吧,不過爹爹要注意身體,女兒希望爹爹長命百歲,長長久久陪伴女兒。”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的淚光,很快掩飾起來。
兩人交談許久,俏麗少女得到了許多有用的消息。
天色漸晚,夜幕降臨。
“糯糯,你可還記得桃花小築裡的別名?”男人突然問道。
俏麗少女回過頭來,一臉疑惑,“記得,鏡中月嘛!”
“那就好。”
男人楊擺擺手,俏麗少女離開。
姬小小反反覆覆回憶原主記憶,這個場景她最在意。
顧志閣出發前爲何獨獨召見了原主?明知此次危險重重,又爲何還要泄露行跡?他最後的一句話,似乎隱藏着什麼?
“鏡中月,有古怪。”
姬小小起身,走進原主的閨房,梳妝檯放置在窗邊,窗戶緊閉,可長年失修,狂風大雨下嘎吱嘎吱響動。
上前幾步,姬小小打開梳妝檯上的妝奩,翻起銅鏡,銅鏡蒙上灰濛濛一層的灰塵。
“鏡中月。”姬小小推開窗戶,風大雨大,烏雲密佈,哪來的皎潔月光。後半夜,雲開霧散,雨停風止,被雨水清洗的天空黑得純粹,閃着清輝的月亮高懸其上。
銀輝撒下,銅鏡反射亮光,停落在對面牆上。
光影模糊,姬小小擦拭銅鏡上的灰塵。銅鏡設計巧奪天工,不知如何做成,竟然在牆上投影出桃花圖案。
“桃花小築,鏡中月。”
姬小小小心翼翼打穿牆壁,牆壁中空,裡面有一個小箱子。打開箱子,不出意料之外,果然是【三公四侯】犯罪的證據。
天助我也!
姬小小低聲笑道,“想來,讓仇人們失去尊貴的身份地位,比起殺了他們,可以讓原主更有報復的快感。”
大致看了一遍證據,姬小小跳動的心一點點寒了下來。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三公四侯】地位尊崇,富可敵國殊不知,他們腳底下是皚皚白骨。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姬小小收起證據,偷偷溜到鎮國公府的大廚房,胡吃海喝一頓。這幾天忙活找證據,都沒有好好吃頓飯,餓壞了,饞壞了。
吃飽喝足,姬小小又飽飽睡了一覺。
生活日夜顛倒,深夜時分,姬小小萬分謹慎潛進皇宮。她手裡的這份證據如不能直接交到皇上的手裡,以【三公四侯】的權利和人脈,中途一定會被截下。
皇宮大院守衛森嚴,姬小小足足東跑西跑兩個時辰,這才成功進入養心殿。養心殿空無一人,姬小小等了一夜。
早朝過後,一個四十歲上下,氣勢逼人的男人走入養心殿。男人坐到金碧輝煌的龍椅上,目不轉睛看着奏章。
啪嗒,一個小本子掉在了桌案上。
男人警覺,仰頭上看,“誰?”
小本子從天而降,定是有人潛伏在養心殿。
無人回答,只有時刻注意他的太監說道,“皇上?”
譽旻帝擺擺手,道,“你先下去。”譽旻帝不敢輕舉妄動,那人無聲無息潛入養心殿,不驚動任何人,可見武功高深莫測。那人就在養心殿裡,他稍有異動,便可能是人頭落地的下場。
太監不疑有他,聞聲退下。
譽旻帝拿起桌案上的小本子,再三猶豫翻開閱覽。沉穩的氣息漸漸急促,額頭和手上的青筋暴露,譽旻帝重重拍了一下桌案。
“可惡。”譽旻帝怒道。
譽旻帝深吸一口氣,怒火慢慢平息。他重新看了一遍小本子,道,“你是何人?爲何會有這個?”
沉默良久,一個空靈的聲音響起,“我是誰,聖上不是一早就想到了嗎,何必多此一舉。”
“顧深。”譽旻帝垂下頭,“朕對不起你。”
姬小小笑了笑,道,“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我的父親,你的臣子顧志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