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內力傳音,只是很輕微的一句話卻被放大到海上的每一個角落,敵方陣營見自己的元帥無聲被人狙殺,前幾天他們藩王奉爲上賓的當朝太子和公主也被人無端殺死,現在他們就算有再大的能力,都是羣龍無首無法成事的,再不投降難道等死麼?
於是他們紛紛扔下兵器舉高雙手,跪下來求降。
天宗十六年,東海祭龍節過後,徹王凌徹在東海海岸線上以最少的兵力智取藩王肖興的軍隊,爲大蔚剷除了一顆毒瘤,贏得了順景帝的熱烈讚許。
與此同時,因着祈風聯合摩梭,在大蔚西北國境惹來了一場大的蠱禍,使得順景帝立即派出聖僧梵淵前往處理相關事宜,自此,已然三天過去,東海後方陣地的行館之處,有一個人正生死不明地躺在牀上,藥石罔救。
怪人雖則說不再管顧竹寒,但是自幫她診斷了接下來的三天之中他還是每天抽空來到隔離她的院子裡爲她診治。
東海疫情已然得到了有效控制,他和她共同努力研製出來的藥方對大部分人都有效,就只是有幾個倒黴的對裡面某種藥材產生了排斥,一命嗚呼,其餘剩下的都算還好。
黎致意這幾天都在顧竹寒的房間裡守着,爲她擦擦身體,喂點清水,三天過去了,她已然不吐了,像具木頭人那般睡在牀上,若然不是她身上持續發着燒退不下來,黎致意真的以爲她已經不在人世。
束手無策的感覺真是難受極了。
黎致意每次察覺牀上那人的氣息又少了一分的時候心中就有這樣的感覺涌出來,可是她沒有辦法,就連這麼厲害的怪人也想不出一個好的法子來,她還能怎麼樣?也不是沒有問過怪人能夠醫治顧竹寒的那個人是誰?然而怪人卻是一言不發,只是道出一句:“若然她能再熬兩天就好了,兩天,就兩天。”
已然三天過去了,東海前線也已經傳來了消息,就在凌徹大敗肖興而歸的那一天,東海開始下起了大雨,那雨連綿不絕,淅淅瀝瀝地打在瓦片之上,滴滴答答的響聲在空寂的房間裡不斷迴盪實在是令人十分難受。
黎致意趴在顧竹寒的桌子上睡着了,她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是有關於顧竹寒的,她在夢裡居然恢復了女裝打扮,不得不說,她女裝打扮的模樣比少年時更有味道,那個黑心的傢伙居然笑吟吟地來到她面前,輕佻地拍了拍她的臉,對她說:“黎姑娘,我的好未婚妻,我要走了,下一輩子我定要投胎成男子,娶你入門……”
黎致意在夢中一驚,一把扯住了她,“你這輩子騙了我,該要怎麼補償我……”
她果然爲難地停了下來,想了良久,而後又擡起頭來對自己嘻哈一笑,“不是有梅開在麼?我覺得你們挺般配的,時間到了,黑白無常要請我喝茶啦,我該要走啦……”
“喂,你不要走……”
“不要走啊,該死的!”
“嘭——啪——”
黎致意在夢中尚自囈語,卻忽然被某人大力開門的聲音給吵醒。
“黎姑娘,殿下回來了!”黎致意揉了揉溼潤的眼睛,但見梅開一身雨水地站在門邊,一陣冷風當即從門外吹入,黎致意立即給顧竹寒掖了掖被子,不等她說什麼,屋中便走進兩人,黎致意頓覺一陣風塵之氣撲面而來,但見凌徹和銀闇一前一後踏步而進,銀闇看見牀上一動不動了無生氣的顧竹寒之後,臉色微變,他看向凌徹,只覺得自己被對方騙了,顧竹寒果然是在東海出了事!
“這是怎麼回事?”他幾乎是低吼出聲,走到顧竹寒面前把了把她的脈,俊眉已然簇成一團。
“如你所見,她染上了疫病。”黎致意見凌徹不作聲,唯有對銀闇說道:“但是她染上的疫病又和別人得的不一樣,據先生所說,更是複雜,無法治療。”
“……多久了?”銀闇緊緊攥了攥右手,他的力度極大,似是要剋制着一些什麼情緒那般,在黎致意看來,銀闇因着這情緒的動盪整個人都變得顫抖起來,這麼高大清俊的一個男子此時在他面前做出這樣一副後怕、追悔莫及的難堪表情,還要極力壓抑着這樣翻滾的情緒,這令她在一剎那似乎呼吸不過來,她鎮定了自己的心跳,答道:“三天。”
“嘭——”
“該死。”
隨着屋中紅漆木柱傳來的悶響,銀闇忽而低聲叫罵了一句,黎致意只覺得整間屋子都顫了顫,而後她看見那抹海青色身影踉蹌而出,彷彿這裡面的氛圍過於壓抑,他不能接受。
凌徹脫下了披風,平靜地走到顧竹寒面前,黎致意下意識讓出一個身位給他,又叫上梅開離開,出去的時候順帶將門帶上,留下私密的空間給房間裡的兩人。
“竹子,我回來了。”凌徹站在顧竹寒牀前,即使內力高強如他,注意力仍需要十分集中才能感受到她微弱似流螢的心跳。
“怎麼還是令人那麼不省心?”凌徹微微嘆息,伸出指尖精準摸上她的臉,她的臉很冷,然而雙頰間又透出一股不應該出現的灼熱,凌徹撫上她的額頭,探了探她的溫度,觸手,如冬日火爐般熨燙,他輕輕閉眼,抿緊了雙脣,又將自己的手下移到她冰冷得似寒冬深冰的手上,緊緊握了幾下。
造成顧竹寒今天這種情況的人是誰?他房間裡還有一大堆聯名奏摺給放着,那些人寫出來的文字惡毒無情,每個字都要置人於死地,現如今東海的局勢已然趨於安穩,這些人還有什麼顏面給留下來?
凌徹冷笑一聲,依然緊握着顧竹寒的手,他幾乎頭也不擡,直接對房頂說道:“凌越,立即給我整理出東海曾經參奏過紀寒的人的名單,給我一個不留地殺。另外,給繆家最後的忠告,他們若然還是不想推舉繆可言作爲家主的話,那麼繆家不用再存在於世了。”
他無情下令,長眉如鬢似斂了冰霜,一直在屋頂候命的凌越聽見凌徹的吩咐,二話不說立即領命而去。
他的主子能忍到今時今日也實在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以凌徹慣常的手段哪會像顧竹寒這般和善?強權鐵腕纔是最根本的,誰人不服誰人反抗,就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