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頓時靜寂無聲。
何大人和李屹紛紛垂下眼簾,不敢再吭聲。
裴琇凌厲的目光掃過他們兩人,冷冷道,“吵什麼?是要內訌嗎?你們這樣,叫本相如何圖謀大業?”
何大人一時沒反應過來,李屹反應很快,雙眼一亮,“相爺的意思是說……”
裴琇深深的看了李屹一眼,沒有言語。
李屹雙眼發亮,“相爺想怎麼做?”
“不做!”
李屹滿頭霧水,和何大人面面相覷,兩人也顧不上吵了。眼巴巴的看着裴琇。
裴琇在書房裡走了幾步,最後坐了下來,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椅子的扶手,陷入了沉思,書房裡鴉雀無聲,李屹和何大人都不敢打破寂靜。
過了許久,裴琇擡起眼來,問道,“李屹,你手裡有多少兵力?”
“明面上的十八萬,暗地裡的還有兩萬,總共二十萬。”
裴琇皺了皺眉。“你養了私兵?”
李屹見裴琇似乎有些不悅,連忙解釋道,“之前只養了一萬,陛下自去年病重後,眼看着一病不起,下官想着相爺也許用得着,於是加了一萬。”
裴琇瞳孔一縮,深深的盯了李屹一眼,李屹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噗通一聲單膝跪下,“相爺明鑑,下官一片忠心,並沒有其他意圖,下官那時候問過相爺的,相爺含糊其辭,下官見相爺拿不定主意,也沒有明確反對,便自作主張了。”
裴琇這纔想起來,李屹的確試探過他,要不要養些私兵,以備不時之需,他當時有些心事重重,並未當真,隨意敷衍了幾句。
見裴琇神色緩和,李屹鬆了口氣,問道,“相爺想怎麼做?”
“你手裡有多少領兵的將領?完全忠心於你,不會左右搖擺,也不會被陛下策反的。”
“三十餘人。”
“夠了。”
裴琇沉吟道,“陛下如今在江南,江東王在江東,鍾家軍在北疆,投靠陛下的中山王封地在承州,位處西南。”
“中山王沒什麼兵力,頂多有個一萬左右的私兵,中山王不足爲慮,相爺不必擔心。”
“他雖然沒什麼兵力,但若是要下絆子,也是麻煩。”
李屹想了想,“中山王的那個孫子不是在帝都嗎?不如把他捏在手裡?”
“先暫時別動那個孩子,免得激怒中山王。”
裴琇叮囑道,李屹應承下來。裴琇沉吟道,“鍾家軍鎮守北疆,匈奴在北疆之外虎視眈眈,鍾家軍二十萬兵力壓住整個一千多裡的北疆防線,如果鍾漠不想匈奴入侵的話,頂多能調出三四萬兵力。你的兵力一方面要抵擋他們,以及各地進京勤王的軍營所,另一方面要防止江東王趁機渾水摸魚。”
“相爺不如和江東王合作?”
何大人小心翼翼的說道,裴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怎麼合作?”
“將江東那一片,完全給他。讓他自立爲王,若他還不滿足的話,可以再加上附近的一些州縣。”
“你的意思是大週一分爲二?”
李屹立即便明白了何大人的意思,他兩眼發亮的看向裴琇,“相爺,何大人這計可行!軍營所的兵力也有十幾萬,加上鍾家軍調出來的幾萬兵力,與我們實力相當,短時間內還可以維持戰局,時間久了,恐怕對相爺不利,畢竟陛下才是名正言順的皇帝,若是江東王再趁火打劫,那就更麻煩了,所以……”
“所以,你們覺得大週一分爲二,隔江而治是個好法子?”
裴琇的聲音涼颼颼的,李屹和何大人打了個冷顫,相視一眼之後,李屹暗中拱了拱何大人的胳膊,示意他說話。
何大人想了想,說道,“相爺不願意大週一分爲二,等相爺大權在握。時局穩定之後,再把江東收回來便是。”
“送出去的東西,還收得回來嗎?真是可笑!江東王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何大人和李屹被罵得不敢吭聲,李屹皺了皺眉道,“可是相爺,這是最好的法子了。江東王不添亂還好,若是他想分一杯羹……”
“他想分一杯羹,那也要看是什麼樣的羹,若是他想要錢,增加封地,本相都給他。可大週一分爲二,一個國家兩個皇帝,本相不允許!”
見裴琇長眉倒豎,氣極的模樣,李屹不敢再吱聲,何大人想了想。“其實,這就是個談判的事情,現在事情還沒到那一步,相爺先別生氣,等將來江東王提出條件,我們再跟他談也不遲。”
裴琇好一會才平復了情緒,他不知道終於走出這一步對不對,這是最好的機會了,女皇病重,又在江南,千里迢迢的,就算他舉兵造反,女皇拖着病體想一時半會趕回來也不成,等她反應過來,四處調兵時,他已經將兵力排好。
北疆之外匈奴虎視眈眈,十幾年前的戰火還歷歷在目,大周內亂。是匈奴最想看到的,他並不希望匈奴的鐵騎再次踏入大周的國境。
他也知道,女皇比他更不希望十幾年前的事再次發生。
所以,他才捏住了這一點,鍾家軍雖然號稱二十萬大軍,但能調用的兵力少得很。大周各地的軍營所,兵力分部過於分散,想要一下子集中起來,並立即參與戰鬥,不太可能。
如果他時機抓得好,是可以反制女皇,逼迫她禪位的。
他相信以女皇對天下百姓的仁心,她會寧願禪位給她,也不願大周戰火紛飛,匈奴鐵騎跨越邊境。
可裴琇這心裡,不知爲何,沉甸甸的堵得發慌。
“相爺在想什麼?莫不是改了主意?”
李屹臉色有些不好看,他籌備了這麼久,相爺好不容易鬆口,他可不願看見裴琇退縮。
裴琇深深看了他一眼,“李屹你告訴本相,爲何鐵了心想要造反?本相可不相信你是一心爲了本相。”
李屹臉色唰的白了,裴琇的目光愈加凌厲,“說!”
李屹‘噗通’一聲,再次跪下,膝蓋重重磕在地板上,沉悶的聲響讓邊上的何大人膝蓋隱隱作痛。
“回相爺的話,下官想,想……”
“你想要什麼?”
“下官想要大將軍印!想掌虎符!”
裴琇俊美無雙的臉唰的沉了下去。冷笑道,“李屹,你的野心可真不小!”
“下官承認下官有私心,可是下官也是爲相爺委屈,陛下奪權,壓制相爺,相爺爲了求存,不得不幫着陛下平衡齊家沈家,當初相爺權傾天下,可如今卻被用來當做平衡權勢的棋子,陛下實在欺人太甚!”
李屹義憤填膺的說道,黝黑的臉脹得通紅,胸膛劇烈起伏着,他見裴琇沒有打斷他的話,知道裴琇聽進去了,繼續說道,“那時候,陛下雖然沒有不能親政,但相爺也沒有對不起她,相爺幫她把大周打理得井井有條,她在後宮裡無憂無慮,耽於享樂不好嗎?爲何非要盯着那把椅子?”
“原本下官跟着相爺,當個兵部一品尚書也不錯,可陛下親政後,屢屢壓制兵部,下官手底下的將領被明升暗降了好幾個,再這樣下去,下官的人都要被換光了。想當初,六個一品尚書,下官最是威風,可如今,投靠陛下的吳青山,都敢給下官甩臉子,更別提齊家那個老狐狸,和宋明,下官實在忍不了這口氣!”
“相爺。下官的確有私心,下官不敢欺瞞相爺,可是還請相爺明鑑,下官對相爺絕無二心,若是相爺能重掌大權,下官拿大將軍印,掌虎符,定會對相爺忠心耿耿!相爺讓下官往東,下官絕不往西!”
裴琇眸光浮浮沉沉,忽明忽暗,一雙利眼一直盯着李屹,似乎在斟酌着李屹的話的真假。
李屹一咬牙,大聲發誓道,“我李屹在此立誓,若有二心,天打雷劈,李氏一族全部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