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吸了口氣,勉強控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安慰楊君筱道:“楊叔叔你不要着急,這事先別通知李胖子,免得他着急。就算劉光偉把錢捲走了,這事也不能怨你,是我自己太不小心,才讓這個傢伙鑽了空子。”
這句話終於證實了楊君筱心裡的疑慮,無盡的內疚涌上心頭,他喉嚨哽咽,差點說不出話來:“……啓明,叔……叔我……,對不起……你呀!”
趙啓明能夠體會到楊君筱此刻的心情,眼下自己可不能流露出憤恨的態度,不然楊君筱的臉上更掛不住了。他強忍着心頭的怒火,裝出無所謂的腔調來寬慰他:“楊叔叔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呵呵!吃點虧沒什麼,至少認清一個人。再說,咱們不是還有一百多萬嘛,就當上次少掙了四十萬,便宜了劉光偉那小子!”
四十萬塊錢畢竟是很大一筆呀!好在上次經歷過齊雅婷的那個教訓,讓他心理承受力有所增強,要不然此刻非瘋了不可。他的手緊緊地握着電話,一隻腳用力地跺着地面,彷彿腳底下踩着的就是劉光偉,狗日的劉四眼,一定不能放過他。
楊君筱難過得說不出話來,趙啓明生怕他再出什麼事,急忙說道:“楊叔叔,眼下你可不能多想,損失一點錢不要緊,身體重要呀。再說現在上海那邊還要靠你,咱們的陣角可不能亂,關鍵時刻你可一定要頂住。”
這番話起到些作用,楊君筱是個明事理的人,雖然心中萬分愧疚,但是想想趙啓明現在無人可用,自己要是再不幫他把錢掙回來的話,豈不是更對不起人?他喘了幾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答道:“啓明,你是個幹大事的孩子,叔叔我一定幫你幫到底!”
趙啓明說道:“是呀,上海的事還得指望您幫我守着呢,張哥那邊怎麼說?”不用說,張志誠至少也損失二十萬,不過自己的損失要大些,他可能不會埋怨自己這次用人的失誤。
“張志誠沒說什麼,不過看他的表情,估計也料到劉光偉八成是跑了。”楊君筱答道。
“那你把我的意思轉告他,劉光偉咱們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就是李胖子那邊也要當心,以後每次只能匯十萬塊過去。讓張哥辛苦一趟吧,去外面跑跑,你在上海守着。好在陳叔叔那邊的錢我還沒動,回頭我去一趟上海帶給你!”趙啓明把事情簡明扼要的交待一下,又奈着性子和楊君筱聊了幾句,這才掛上電話。
這邊聽筒剛放好,他伸手就把肩上背的書包狠狠地摔在地上,用力踢幾腳,又踩了幾下,咬牙切齒地瞪着眼睛罵道:“狗日的,哪天落到老子手裡,非整到你跳樓不可!”
他氣得一屁股坐在馬路邊上,從散亂的書本中隨手撿起一個作業本,一頁一頁地撕着,撕到第五頁的時候,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他開始仔細思量這件事。
看來這個劉光偉是預謀已久的了,第一次沒動手,是因爲這生意剛開始做的時候,他在上海,收票的錢不是由他一個人掌握的,而且自己大筆的資金從沒有全部交給他,而是一次給個幾萬十幾萬讓他收票。
第一次炒票大家都掙到一大筆錢,也學到不少經驗,劉光偉這才利用自己安排楊君筱的機會,騙走這筆錢,眼下肯定是另起爐竈去了。
最可恨的是,這事連告都沒法告他,沒有任何可以證明這筆錢屬於誰的憑證,留在楊君筱手裡的只是張中國銀行的存摺,還是以劉光偉的名字開的戶,那張長城卡也在他的手裡。沒有證據證明存到賬戶上的錢是自己的,這個虧吃得不明不白,真是比不留神吞下個死蒼蠅還要讓人覺得噁心、窩囊。
眼下急需解決的是資金問題,經歷兩次炒作之後,在這段時間裡,交易所裡所有的品種都已經上到一定的價位,連帶外圍市場的價格也跟着水漲船高,再想拉動某個品種,需要投入資金的比例遠遠大於兩個月之前的數字了。
而且李胖子那邊已經開始動手收購,目前再換品種的話絕對不合適,套現浪費時間,不套現的話佔用很大一筆資金。即使是這樣,少了一個劉光偉就等於是少了一百來萬的投入,還要再減去他捲走的六十萬塊錢,就算是把陳法林的一百萬拿來投進去,也還是不一定管用。
他想了半天,才發現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跟齊雅婷合作。
想到這裡趙啓明苦着臉搖了搖頭,真他媽的是應了那句話:一生都是命,半點不由人。越是想繞開齊雅婷這個小魔女,卻總也擺脫不了,最後還是要跟她走到一條道上來。想到這裡他無可奈何地站起來,撿起地上的書包整理好,騎上自行車去了齊雅婷住着的旅館。
事情一定要在今天談好,不然明天她就要回上海,再去找她就顯得有點求人的意思,那樣可不好。
九一年的時候淮南像樣的旅館沒幾家,齊雅婷住的是最好的聚源樓賓館,只有這家的設施在當時還算得上先進。
齊雅婷剛洗完澡正在梳頭,聽見有人敲門原以爲是服務員,應了一聲便穿着寬鬆的浴衣去開門,一看才發現是趙啓明。
“你……怎麼來了?”她又驚又喜,壓根沒想到會是趙啓明,身上穿成這樣,讓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臉上飄過一抹緋紅。這麼晚還來找自己,他想幹什麼?
趙啓明站在門口似笑非笑的答道:“怎麼,不歡迎我?”眼前的齊雅婷在很迷人,白嫩的頸部帶着柔和的弧線,分作兩邊劃過圓潤的肩膀,非常性感,一頭短髮顯得嬌媚而獨特,她的氣質很特別,整個人看起來別有一番風韻。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瞟過齊雅婷的胸部,發育的不錯,身材起伏有致,不知道胡雪怡過個一年半載會不會也這樣。
敏感的齊雅婷發現了他這個不安分的眼神,臉色更紅了,慌亂之中說道:“你等一下,我換衣服。”說着她把門又關起來,趙啓明一時間腦子裡忘記了別的事,看着木門咧着嘴傻笑,原來你也有害羞的時候呀!
齊雅婷懷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情迅速換了套衣服,喘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再次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已經扮演成一個非常淑女的角色:“進來吧。才洗完澡,真不好意思……!”她柔聲向趙啓明表示自己剛纔的歉意,弄得趙啓明反倒覺得是自己太莽撞。
這傢伙故作鎮定地走了進去,擡手把書包扔在桌上,大大咧咧地坐到一邊的沙發上,齊雅婷給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對他這種看似隨意的態度絲毫不以爲意:“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趙啓明笑道:“就是晚上你說的要跟我們聯手的事呀!我剛纔回去的路上想起你明天就要回上海,所以想跟你仔細聊聊。”他說話的態度很誠懇,表情卻一點也不嚴肅。
齊雅婷聽完這句話沒有作聲,盯着他看了幾秒鐘,目光在燈下閃爍着。吃飯的時候她看出來趙啓明是在敷衍自己,可爲什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這傢伙就改變主意了呢?
她抿着嘴笑搖頭道:“你真是個鬼靈精!雖然我搞不懂你是怎麼想的,不過我確實想跟你合作。咱們倆是屬於一類人,我一直想找一位和你一樣的人一起……發展。”最後這個詞讓齊雅婷斟酌了片刻。
對於趙啓明來說,齊雅婷的背後很多事情都是個謎,反之齊雅婷對他的瞭解雖然也不多,但是她自從注意上這個傢伙之後,就一直從側面打聽對方的情況。經過她的綜合分析,判斷出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了兩歲的男孩子,是張志誠那個小團體裡的重要人物。
如果不是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怎麼可能參與到幾個三四十歲的成年人的生意當中,而且這生意還這麼大。
“齊姐姐覺得咱們應該怎麼合作?”趙啓明自從吃虧之後,就打定主意在沒弄清齊雅婷打什麼主意之前,絕不向她透露自己的想法。
“能不能……不要這樣叫我?聽了很彆扭。”齊雅婷對這個稱呼很不滿意,這明顯不符合自己的最終目的。
趙啓明頑皮地笑道:“我這是表示對您的尊敬,不滿意?”
齊雅婷嫣然一笑,看似隨意的說了句:“朋友們都叫我齊齊,你這麼稱呼我,我感到很習慣……”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裡其實很緊張,努力剋制着自己的羞澀情緒,讓語氣和表情顯得自然一些。她雖然比平常的女孩子主動,但是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卻還是有些緊張和害羞,面前坐着的如果是普通朋友,她也不至於會這樣。
人的心理就是這麼微妙,尤其是在男女之間,心裡面要是對別人有了點什麼念頭,無論怎樣都沒有辦法做到平常心。
奸商趙啓明就算是比現在聰明一萬倍也猜不到齊雅婷打的是什麼主意,他只是覺得對方在這個問題上似乎有點過於敏感,好像大家還沒有熟到以暱稱來稱呼對方的程度。因此齊雅婷掩飾得再巧妙還是讓這個奸商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但究竟是什麼他卻把握不到了。
言歸正傳,齊雅婷不等趙啓明說話,接着道:“我希望和你們目前的操作方法一樣,將我們家可以動用的資金投入到你們選擇的品種上,共同炒作。”她跳過了可能會出現的尷尬,轉而以一種很正式的語氣說出自己的合作方針,心裡踏實了許多。
“你能做得了主?”趙啓明對於她這句話的權威性產生了懷疑,社會再進步當家長的也不會把經濟大權交給孩子來管,更何況是動輒數萬的生意。
齊雅婷輕笑道:“這個問題你不用擔心,如果做不到這一點,我也不會跟你提這事。”她在心裡暗笑,看來你還是不清楚本小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趙啓明想想也是,以她這麼聰明厲害的人,只要能讓家裡人信服,把生意上的事交給她打理也不奇怪。
他點了點頭問道:“你這邊大概能投入多少錢?”
“大概嘛……,加上託你的福掙來的一百來萬,還有我自己的三十萬,應該接近兩百萬吧。”齊雅婷報的這個數字,讓趙啓明心動不已,自己這邊因爲劉光偉造成的缺口也就是這個數。
而齊雅婷說自己的三十萬,倒讓他更感興趣了:“你自己的三十萬?你和你家裡的錢還是分開的?”
齊雅婷微笑着說道:“是呀!我們家幾代人都是經商出身,給子女一筆錢訓練理財的能力是家族的傳統。”
“難怪你這麼強……”趙啓明這才知道人家原來是繼承了優良的革命傳統,看來傳統的東西在有些方面還是挺好的,有這麼樣的一個家庭,想不會掙錢都難。
齊雅婷眯着雙眼笑道:“下面該我問你一些問題了吧?”她現在和趙啓明做這個遊戲是有心算無意,一定要抓住機會把他給套住,免得這傢伙亂蹦達。
看到這個笑容,趙啓明有種掉進坑裡的感覺,心裡的涼氣茲茲地往外竄,這個奸商像狡猾的狐狸一樣,對陷阱有着天生的敏感,可眼下究竟哪不對勁他卻把握不到。
似乎有危險,仔細品味一下,對方卻又不像是有什麼惡意的企圖。
趙啓明心裡抱定一個不服輸的信念,想看看齊雅婷到底想玩什麼遊戲,聳着肩膀答道:“當然了,既然是合作我們這邊的情況本來就應該告訴你。”
“你們這次收的是什麼品種?”齊雅婷的話如庖丁的解牛刀一樣直接切入了主題。
趙啓明表現出誠信的合作態度,如實答道:“《甲子鼠》和《曾侯乙編鐘》小型張,眼下市場上什麼品種都在漲,往後的基價會越來越高,咱們只有抓緊時間,能撈多少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