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社長接連兩天看到這兩篇相關的報導,幾乎被嚇死。難怪自己這些天打電話找這位陳總談採訪的事,對方總推說最近忙,過幾天再說,原來是打算害自己。
老頭氣得小臉泛青,可還沒等他想好對策,厄運就降臨了。紀檢委的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要他說明自己的私家車以及最近的花費是怎麼回事……。
與此同時,《邕城生活報》報社收到了法院的傳票,懷聖堂藥業狀告報社進行不實報導,嚴重侵犯了懷聖堂藥業及其產品胃寧膠囊的名譽。作爲業內知名企業和著名品牌,他們要求報社賠償公司的名譽損失費五百萬,並且還要在國內四家知名的報刊上作出道歉聲名。
秋社長萬萬沒想到陳致遠給自己挖了這麼深的一個坑,在紀檢委的人面前,他根本沒辦法解釋清楚這筆錢是哪來的,只好承認全是陳致遠給的。紀檢委的人聽了這話直樂,說老秋你指個什麼人不好,偏偏指着告你的人,可能嗎?
秋社長聽了臉色立刻啞口無言,天地良心,自己一共拿了懷聖堂六十多萬,其中零頭是甘萍給的,另外十萬是現金,還有五十萬是現金支票,開戶行是中國建設銀行,自己還按要求在那張現金支票上籤了名字和身份證號碼。
想到這裡,他要求去銀行跟那天劃給他這筆錢的銀行營業員對質,可找到銀行之後,人家根本就不承認這回事。
那名三十多歲的女營業員一口咬定,當天是有人拿了五十萬的現金支票來提款,但不是這個刀削臉的瘦老頭,而是明遠集團董事長本人,名叫趙啓明。
紀檢委的人被弄糊塗了,爲了搞清楚這件事情的真假,只好要求這位專門負責支票及轉賬業務的營業員把那張支票找出來。這名營業員立刻帶着他們去了趟建行南寧市支行,讓負責人找出前幾天明遠集團趙總的那張五十萬現金支票。
紀檢委的人接過支票一看,上面確實簽有趙啓明的簽章及身份證號碼,根本和秋社長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老傢伙對新聞出版的事情還算得上內行,但財務上的事情就一竅不通了。他眨了眨小眼睛,一股寒氣從腦門灌到了腳後跟。他現在才明白過來,這些早就是人家設計好了要套自己的陰謀。
奸商趙啓明自出道以來,跟大大小小的對手戰鬥了不知道多少次,從來還沒輸過。眼下玩老秋這種只知道數錢的文化界老鳥,讓他從一數到五,至少能想出幾十種辦法來。
秋社長的那張支票當然有,而奸商在他走了之後,又拿着另一張同樣的支票去轉款。順便收買了那位銀行營業員,提醒她如果改天有人來提起這件事,一定要告訴對方只有自己提走的這五十萬,對秋社長的那張支票推說不知就行了。
那營業員當然也不傻,心想反正一天到晚不知道多少人拿着支票來轉款,就是露了餡自己就說是搞混了,於是收了趙啓明的五萬塊錢,滿口答應下來。
怎麼也說不清的秋社長隨後被抓了起來,接着以收受賄賂以及鉅額財產來源不明的罪名被判了七年。
這事讓他整整想了七年,成天嘀嘀咕咕跟精神病似的,可到刑滿釋放他都沒想明白那張支票是怎麼回事,腦子早就卡殼了……。
直到臨出獄那天,牢裡有位被上司陷害其貪污公款的會計才點醒了他。這老頭聽完恍然大悟,轉臉就衝着那會計破口大罵,說他害了自己坐這麼多年牢,現在連上訴的機會都沒了。
那會計冷笑兩聲告訴老秋,打你進來第一天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老子偏不告訴你!像你這樣的人,關上七十年都活該。
最慘的就是《邕城生活報》,法院最終判定報社在這件案子中敗訴,賠償懷聖堂藥業以及醫藥公司名譽損失費二百七十五萬,並承擔訴訟費。
可憐這家靠着五毛錢一份的報紙混飯吃的報社,因爲他們貪財的秋社長,從此成了懷聖堂公司的長工,每個月都要從利潤中拿出一大筆支付給懷聖堂,還要兩年才能付清。
雖說奸商看不上這點錢,不過既然能夠有一次爲公司和產品做免費宣傳的機會,自己何樂而不爲呢?
他讓總部財務把報社賠付的這筆錢分給了二十多個省區經理,作爲公司給他們購買高級轎車的補貼。而且還下達了一份相關文件,要求每個人買的車不能低於三十萬。又拿別人的錢收買了一次人心……。
處理完這件事之後,趙啓明和陳致遠回了上海。在南寧住了大半個月,奸商對這裡還真有些戀戀不捨。主要是因爲兩個地方的溫差太大了,三月的南寧比六月的上海還暖和,這城市人口不多綠化又做得好,走到哪都是和風煦煦空氣清新,比上海那個人擠人的地方可強多了。
奸商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明遠房地產找李胖子要錢,可一進他們公司,只覺得陰風一陣陣撲面而來,員工們各個都拉着張臉。儘管開着暖氣,可趙啓明覺得這裡比外面還冷。
房地產的業務奸商不熟,平時更是很少到這邊來,所以沒幾個人認識他。這傢伙感覺氣氛不對,直奔李胖子的辦公室擡手敲了兩下推開了房門。
沒成想他腿還沒邁進去,就聽見李胖子那破鑼般的聲音轟了過來:“滾……!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喲……!胖叔,是不是最近錢掙得少了心情不好呀!?”奸商向怒氣沖天的李胖子眨了眨眼。心說幾年的老闆幹下來,怎麼還這素質。
李胖子一看是他,臉上的肥肉抖了抖笑了:“原來是你小子,啥時候回來的?”
“剛到。誰惹您老人家生氣了?”趙啓明知道他心裡擱不住事,能讓他發火肯定是出了大問題。
李胖子吱唔了一句:“沒啥……。上次在郵市掙的錢,我已經讓財務打到雅婷的賬上了,連本帶利三千七百萬。”
奸商一愣:“那可是我的私房錢,爲啥打到她賬上?”
李胖子愁眉苦臉的笑了笑,表情比哭還難看:“我也沒辦法,誰讓咱們那天在你辦公室分錢的時候,被她給看到了。你前腳剛走,她就給我打了個電話……。都怨你自己,讓你別拿那麼多現金你偏不幹,還不願意到我這來……。”
那天李胖子本想等趙啓明回來再說,可齊雅婷苦口婆心說了大半天,什麼男人有錢就學壞,啓明現在還年青,這社會太複雜,爲了他們仨的終身幸福,不能讓這傢伙手裡有太多的錢……等等。
趙啓明心裡比割了塊肉還疼,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全給她了,一分都沒留下?”
李胖子同情地看着他搖了搖頭。
奸商耍起賴來:“那可是三千多萬呀!我不管,要不把你分的錢再分給我一半拉倒!”
這事李胖子一直沒敢打電話告訴奸商,就是怕他找自己麻煩。可眼下這傢伙居然要收刮自己,那還不如直接扔根上吊繩給自己得了
“雅婷是你媳婦,你們一家人她開了口我敢不聽嘛……”李胖子怕得要命。
奸商抹了把眼淚:“不要錢也行,把你這裡出了什麼事告訴我。”
李胖子眼看自己是玩不過這傢伙,只好把實情告訴了他。
原來是明遠房地產在海南的一項投資出了問題。李胖子上個月花了大力氣搞定了海口市規劃局、土地管理局的一些環節,談妥了位於海口市海秀大道樂普生商廈對面的一處商業用地,只等着正式簽下來了。
可李胖子回了上海之後,那邊很久都沒動靜,他打電話過去一問才知道,那塊地被廣東的一家房地產公司拿去了。
“……他媽的!真是氣死老子了,開發方案和整套建築設計圖都已經出來了,現在居然沒我什麼事?”李胖子想起這事就氣衝牛斗,咬牙切齒的樣子像是要吃人。
“海南……,那地方不是早就被廢了嘛?你怎麼想起來往那跑?”趙啓明想起前幾年海南的泡沫經濟,搞得那地方爛尾樓成片,蓋好的別墅都拿來當雞舍。
李胖子擺擺手:“你不懂。實地我已經看了,海南的經濟現在雖然還是沒多大起色,但每年去旅遊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海口和三亞這兩個地方。”
他拿起紙筆在桌上畫了起來:“……海秀大道那一片商業區,是整個海南島最繁華的地方。我看中的地就在樂普生商廈正對面,中間有座行人天橋,樂普生二樓在天橋上開了個門,我們到時候可以利用天橋跟樂普生連起來……。旁邊是第一百貨和DC商業城,右邊還緊挨着長途客運站,發往三亞的大巴都是從那開出去的……。”
別看李胖子素質不高,又比不上奸商小妖女這類天生的人精,但生意人的眼光還是有的,不然當初也不會死跟着趙啓明這小毛孩子後面混。
尤其是這幾年一直在做房地產,從當年的中小型規模幹到現在,雖說藉着開發浦東賺了錢,但經驗還是相當豐富的,聊起這事當然頭頭是道。
奸商看了看他畫的位置示意圖,也覺得有點意思:“你計劃投多少錢在這裡?”
李胖子忽然想起這件事已經黃了,長嘆一聲:“唉……,現在說啥都晚了。當初我跟張廷談這個項目,他也從香港請了行家去看過,我們敲定的是四億。”
“哇……!集團哪來的這麼多錢?”奸商猛然叫了一聲,活像是被開水給燙了。
李胖子咧着大嘴笑了:“嘿嘿……,這些錢全是託你的福。你小子只管花錢不管賬,張廷爲了逼你多掙點,故意沒跟你說實話,包括你老婆雅婷在內,咱們這些人可全知道。”他眼見是瞞不住了,只好把實情說了出來。
張廷雖然極爲看重趙啓明,但心裡對他還是存在着很大的憂慮。因爲奸商還年青,受到經驗和閱歷的限制,即使是百年難遇的商界奇才,可在張廷眼裡,他還差火候。
像奸商這樣在商場上極少碰釘子的人,很容易會養成驕狂的心態,這往往會給事業帶來致命的打擊:生意做的越大,危險也就越大。
尤其是出了陳法林那檔子事,張廷和陳法林更爲謹慎了。他們擔心趙啓明的步子邁得太快,萬一出了問題,很可能會導致嚴重的後果。尤其是這小子太聰明瞭,腦子裡想到個主意還非幹不可,誰也管不住他。
兩位這才和大家商量了一下,讓每家分公司在年度股東大會上,在口頭彙報利潤情況的時候,比財務報表上有所保留。
實際上以明遠集團現在的規模,早在一九九五年的收入就已經突破三億了,而奸商當時只知道掙了不到兩億。也怪他自己平時根本沒注意這些,要不然只需要認真看一下公司每年報給香港證監會的收益報告,或者隨便找財務部的主管來問問,就能清楚公司一年掙多少錢。
可這傢伙現在只對掙錢的過程感興趣,看到那些財務報表就頭暈,說到底並不是大家想賴他的賬,只能怪他自己不關心罷了。
奸商恍然大悟:“難怪你不願意告訴我這件事,原來是怕我知道公司的老底!”
李胖子嚴肅起來:“咱們啥時候也沒真打算瞞着你,每次年終財務覈算的時候,集團財務部都會把當年的實際收益和我們每個股東淨資產的增長情況報給個人,和各個分公司的賬目都放在了一起交給你的。是你小子自己懶,只願意聽股東會上的口頭報告……。”
奸商就是有這毛病,幾個公司和集團的賬目材料放在一起,至少有半尺厚,他每年拿到手連翻都沒翻過,隨手讓秘書直接鎖檔案櫃裡了。這也是因爲出於對合作夥伴的信任,如果相互之間沒有絕對的信任,他們也幹不成這麼大的事業。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是件好事,張廷控制着奸商的投資額度,反而讓這小子更賣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