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啓明的心情立刻緊張起來,站在門口不知該如何是好,傻呆呆地看着胡雪怡,比目魚一般的目光動也不動,類似花癡病患者。
停了幾秒鐘,這傢伙的手心裡已經全是汗水,胡雪怡看似無意地向他瞟了一眼,只是這個細微的動作,花癡趙啓明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勵,勇敢的邁出了堅定的步伐。
他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趁這次機會一定要跟胡雪怡掰扯清楚,管他媽的三七二十一,是死是活就看這一次了!
因爲喜歡而產生畏懼心理,這也是戀愛中的一種心態。趙啓明一邊走一邊給自己打氣,只不過七八米遠的距離,可讓他覺得比騎自行車回趟家還要累。
提心吊膽地走到胡雪怡的桌前,她還是坐在原位,眼睛望向窗外,姿勢動也沒動。趙啓明這次再也沒有把小辣妹掌握在手的感覺了,心裡只覺得小鼓亂敲,連說什麼話都沒來得及想。戀愛中的人確實都是沒理智的,這句話確實是至理名言,連奸商趙啓明也不例外。
“你……沒回去呀!”趙啓明沒敢坐在她旁邊,站在桌前問了一句,純屬沒話找話。
胡雪怡明知道趙啓明會走過來,可她此刻的心情還是莫名其妙的有些緊張。等這傢伙已經半個小時了,正當自己準備吃飯的時候,他卻出現在眼前,胡雪怡只好放棄了吃飯的念頭。
趙啓明見胡雪怡雖然不搭理自己,卻也沒有避開的意思,膽子大了起來,心裡暗自偷笑,她八成是在等自己,看樣子有戲。他這會兒有了點底氣,又像以往那樣坐在胡雪怡身邊。
誰知屁股剛挨着板凳,胡雪怡就轉過臉來,用一種說不出是生氣還是怨恨的眼神盯着他,趙啓明有點慌,沒等她說話就急忙說道:“我是來跟你說件事情的……”
“什麼事,說吧!”胡雪怡故意把臉又轉了過去,心中卻期待着他的解釋。
趙啓明左右裡看了看,教室裡還有四五位同學在,他低聲說道:“咱們去操場聊聊好嗎?這裡……”
胡雪怡白了他一眼,心想也是,這幾個同學只怕都豎着耳朵等着聽趙啓明要說些什麼呢。她站了起來,獨自走出教室,趙啓明咧着嘴眉開眼笑,馬上站起來跟了上去。
身後遠遠看着他的胡傳兵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趙啓明回頭一看,這傢伙嘻皮笑臉的做了個“OK”的手勢,趙啓明衝他揚了揚眉毛,滿臉的十拿九穩。
胡雪怡找了塊有草皮的地方坐了下來,趙啓明湊了過來,在距離她十幾公分的地方並肩坐下。路上他想到了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這會兒更是把握十足。
“還在生我的氣呀!”趙啓明見她並沒有與自己保持距離的意思,心裡美得不行,這句話隨口就蹦了出來。
胡雪怡看也不看他,張口說道:“沒那必要!”
這話讓別人聽了可能覺得有點傷自尊,而趙啓明的臉皮和防彈鋼板屬於同一種材料,根本沒當回事,反而說了一句讓胡雪怡意料之外的話:“你要相信,我只喜歡你!”
如此露骨的表達,在那年頭還是不多見的對白,胡雪怡聽了面紅耳赤魂不守舍,她真想站起來就走,可心裡又很想聽聽他還會說些什麼。
“來找我的那個女孩子,是上海郵票交易所的一位攤主的女兒。那兩天我和我的合夥人被一個騙子捲走了六十萬,生意上需要有人加入,她是來找我談合作的。”趙啓明很誠懇的說出了實情,這句話卻讓胡雪怡感到頭暈。
“被人騙了六十……萬?”作爲一個高中生的胡雪怡對錢的概念只是十元、五元的零用,就連上次幫趙啓明賣郵票得的那一萬塊,也是直接從銀行裡轉的賬,沒接觸過大筆的現金。此刻的她簡直難以想像六十萬是多少錢,忽閃着一雙驚訝的大眼睛問道:“那可怎麼辦呀!”她並沒有懷疑趙啓明這句話的真實程度,只是爲他感到很擔心。
趙啓明苦笑了一聲,搖頭說道:“沒辦法,這筆錢肯定拿不回來了……”
胡雪怡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舒了口氣:“這些錢都是你掙的?”她這纔想起趙啓明的話裡是不是摻了水。
“那你以爲是從哪來的?喏,這是存摺,自己看吧!”趙啓明把自己隨身帶着的存摺遞了過去,裡面的餘額只剩下十來萬了,其餘的都在上海郵市。但每一筆進出賬都有記錄,最大的幾筆全在一兩百萬以上,最少的也有十幾萬。
胡雪怡對錢這東西並不是敏感,一個個數字數下來,有幾單流動的款項竟然有七位數之多,那可是百萬位呀!她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趙啓明一直在注視着胡雪怡的表情。她嬌美的面頰因爲驚訝和激動而泛起紅暈,柔嫩的肌膚延伸至頸後的髮根,在正午的陽光下如羊脂白玉般細膩,瑤鼻挺秀,曾經被自己強行霸佔過的櫻脣小口更是誘人。
他對自己的眼光還是很滿意的,小辣妹雖然脾氣不好,相貌確實是一流的,真奇怪學校裡的那些阿貓阿狗怎麼沒來打她主意。估計這可能要歸功於陳致遠,看來回頭還得問問他,這種好人好事可不能讓兄弟白乾。
“這件事情學校裡除了陳致遠,誰也不知道。這下你總相信是爲了生意上的事了吧!”趙啓明使出連環絕招,先是主動表白自己,接着又將這個不爲人知的秘密透露給胡雪怡。他並不是有心想在小辣妹面前臭顯擺,只是要在澄清自己的同時,表示出對胡雪怡絕對信任的態度。
奸商的這個用心不可謂不老辣,胡雪怡性格偏執、脾氣倔犟,讓人難以接近,可在趙啓明的陰謀面前她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只是片刻的功夫就被俘虜了。所以趙啓明認爲,談戀愛也是要講究策略的,發現機會就不能輕易放過,一路窮追猛打直到對方投降爲止方爲上上之策。
心裡有了底,趙啓明把自己最近所幹的勾當一五一十向胡雪怡做了彙報,態度之惶惶,情義之切切,連葫蘆瓢子聽了都會爲之動容。當然,他儘量不提到齊雅婷這個小妖女,免得扯出別的事端。
這番話果然讓小辣妹心裡涌起陣陣甜蜜,趙啓明連這麼大的秘密都告訴了自己,其心可鑑呀!她喜歡這傢伙並不是因爲錢或者其它什麼別的東西,純粹只是因爲喜歡。當然,奸商這麼能幹完全出乎胡雪怡的預料,原以爲他最近東跑西顛忙來忙去,最多隻是掙了幾萬塊錢而已,那年月對於一箇中學生來說,弄個幾萬塊也已經是到頂的事了,可沒想到他竟然做得這麼大。
滿心歡悅之餘,胡雪怡忽然想起了那天的學校門口的陌生女孩,臉色黯淡下來,女孩子的目光這些天來一直在胡雪怡的心中晃動着,成了她的心病。
“那個姓齊的女孩子……,現在跟你們一起炒郵票?這麼說她也是很厲害了……?”胡雪怡試探着問了一句,她只想搞清楚這個女孩子和趙啓明之間的距離究竟有多遠。
趙啓明心裡惦量着這句話的份量,無奈地點頭說道:“厲害倒算不上,只是家裡有點錢而已,跟我們合作也是她們家裡人的意思……”這句話的每一個字,趙啓明說出來都感到特別費力,女孩子心眼多這是連狗都知道的事,萬一被抓住什麼話柄,剛纔所做的努力可就全扔臭水溝裡了。
胡雪怡想想他說的也對,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多像趙啓明這樣的人,而她最不放心的事並不是這個:“我覺得……她……喜歡你!”胡雪怡終於吞吞吐吐地說出了自己心裡的顧慮,那個滿懷柔情的目光又浮現在眼前。
正在爲自己闖關成功暗自得意的趙啓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得愣在當場,心跳也跟着加快了,他瞪着眼睛嚅了嚅嘴巴:“這……這怎麼可能?”
難題又來了,趙啓明努力讓自己冷靜一點,關鍵時候可千萬不能讓胡雪怡有這個想法,現在的女孩子咋就這麼多心呢?他仔細想想,齊雅婷留給自己那個總也捉摸不定的感覺,似乎確實是這個意思,只不過自己一心放在胡雪怡身上,沒往這上面想罷了。
胡雪怡一改往日的冷漠,低下頭去,白嫩的小手輕輕揪着地上的小草,神情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我看得出來,她的眼神……”
小辣妹這個柔情似水的姿態趙啓明還是第一次見到,一瞥之下只覺得自己陣陣頭暈腦漲,竟然有種摟住她的衝動。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攬過她的肩膀,猛然間回過神來,竭力剋制住這個近乎瘋狂的念頭,轉而偷偷握住了胡雪怡靠近自己的另一隻小手,心裡一陣狂跳,頭更暈了。
他只是見別人這麼幹過,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耍流氓。那年頭的中學生大多都是談精神戀愛,上升到肌膚之親這個層面的少之又少,趙啓明夠膽握着胡雪怡的手,也算是打破傳統的先驅人物了。
正等着他答覆的胡雪怡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抓住了,臉色瞬間變得紅彤彤的,頭也垂得更低了,只聽趙啓明在自己耳畔說道:“不要亂說,這次跟你的誤會就是她搞出來的,我還沒找她算賬呢!”
“她?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稱呼這個人了?”胡雪怡的敏感程度已經達到了超一流水準,說話間臉色微變。
趙啓明正在心裡品味着她的小手,心中的感覺好得無與倫比,忽然見她沒由來地吃乾醋,急忙勸慰她道:“你怎麼這麼不信任我呢?等這筆生意做完,我一定再也不這個齊家的臭丫頭打交道了!”他這句話說得信誓旦旦,表情比入黨宣誓還要莊嚴。
胡雪怡見這傢伙如此緊張自己,臉上露出了開心的微笑,又是如桃花般燦爛。趙啓明生怕自己流鼻血,根本沒敢看她。
剋制着自己的胡思亂想,他努力定了定神,終於對“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句話有了進一步的理解,不由得在心裡暗罵:這美人關還真他媽不是什麼人都能受得了的。
人生總是要去品嚐很多種情感的滋味,不論是酸甜苦辣還是鹹,然後再用這種種滋味釀成自己的一生,留到夕陽西下的時候慢慢回味,其味無窮。趙啓明覺得初戀時的體會是最多的,正因如此,哪怕是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完全擺脫初戀對自己的影響。
他喜歡胡雪怡,並在她難得一見的笑容中徹底陷入迷醉……
不過還好,趙啓明本着戀愛事業兩不誤的原則,陶醉歸陶醉,他總算還沒忘記自己當前要考慮的幾件事情。
從上海回來之後,陳法林就致力於籌備醫藥公司的事情,並依約把藥廠的股份出讓給張廷四分之一,目的當然是爲了和他聯手合作,想把生意做大必須要有這樣的人一起幹。而趙啓明和陳致遠這兩個傢伙給拴得更緊了,經常被董事長和總經理拎着滿世界轉悠,美其名曰:熟悉業內情況。
陳法林毫不留情的把他們所有的課餘時間佔用到苛刻的程度,不是去廠裡聽那幫車間主任扯裹腳布,就是去張廷那上課,每逢星期天還要出遠門,兩百公里之內自己開車,遠了就坐飛機,這麼高的工作強度把奸商累得經常走路都覺得腿打軟。
他經常私下裡和陳致遠商量着啥時候一起撂挑子不幹了,可一見到張廷那兩道從眼鏡後射來的目光,所有的怨言立刻忘得一乾二淨,又一心一意當起孫子來。人世間一物降一物,老天爺還真是不偏不袒。
劉光偉這傢伙卻活得挺滋潤,張志誠的朋友經常看見他出入上海證券交易所,想起埋在他手裡的四十萬趙啓明就恨得牙根癢,可現在還騰不出手來收拾他,只好讓他多快活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