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回到淮南就開始忙碌起來,張廷把懷聖堂藥廠生產上的事情全部移交給陳法林,又跑回香港去處理那邊公司的一些瑣事,臨行前還直抱怨陳法林,說他把自己拉上了賊船,搞得這下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了。
趙啓明趁着這個空隙去學校跟同學們道了個別,轉過臉正想找胡雪怡說幾句話,卻找不見人了。他知道小辣妹心裡難過,自己又何嘗不是?原本打算去操場找找她,猶豫了半天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真是沒勁,反正自己想啥時候回來轉轉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還是不在這個時候惹她傷心了。
他本想去找陳致遠,可六月底這幾天剛巧是他高考前壓力最大的時刻,沒辦法,趙啓明只好在家歇了幾天,閒來無事,他把齊雅婷給自己的那些股票資料又仔細研究了一遍。憑心而論,在這個比較陌生的行當上賺錢他是有把握的,但是要想贏了張廷,卻是件很不容易的事,畢竟張教練是資深的股壇高手呀!
這天,陳法林派車把趙啓明接到了廠裡,原來上海外貿學院的屠教授那邊有消息來,他和陳致遠入學的事情已經辦妥了,兩個人安排在同一個系。
“……張總明天就到,你回去準備一下,致遠也和你們一起去。”陳法林顯然比較高興,兒子上學的事情終於有着落了。
其實陳法林對於文憑並不看中,只是希望致遠在大學裡能多學點有用的知識,而且兒子現在的學習態度很認真,雖然過去的基礎很差,但是大學裡的很多必修課與中學的基礎課毫無關係,這讓他覺得致遠今後的學業應該會有所成。
“陳叔叔,讓致遠去外貿學院的事情,他自己知道嗎?”趙啓明對這個豬頭兄弟的牛脾氣是比較瞭解的,陳法林要是沒有徵求過他的意見就辦了這件事,只怕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會因此而疏遠。
陳法林臉色肅然的答道:“前些天我已經跟他說了,這次不論考得怎麼樣都要去這所學校深造,現在的成績好壞不重要,關鍵是今後要努力學。在大學裡學到的知識對你們在社會上闖蕩有很大的幫助,尤其是你,身上的責任更大,不僅學習不能耽誤,公司裡的事情也要辦好。不要辜負了我和張廷對你的期望!”
這段話說得字字千斤,讓趙啓明的心情很沉重,纔剛滿十七歲就扛上了這麼重的擔子,其中的滋味可一點都不好受。
那幫接受培訓的新公司成員也沒閒着,全部被髮配到車間熟悉產品工藝流程,雖然這麼做有點畫蛇添足,但陳法林的意思是不想讓他們太無聊。幾天沒看到張總對他們來說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不僅如此,連一起上課的那個小年青也沒見着,這讓大家越來越弄不清趙啓明究竟是什麼身份了。
隨後接到廠裡的通知,要他們做好準備去上海的新公司,聽到這個消息大家個個喜笑顏開,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麻雀小城回上海了。姚俊峰和裴斌更是高興的上竄下跳,他們倆是上海本地人,平時到處轉悠慣了,在這裡的集中培訓差點把兩人給憋死。
十來個人坐火車到了上海,剛出站就看到張總在出站口等着接站,趙啓明也在站在旁邊。張廷帶着他們倆提前到了,先是請人把公司重新粉刷了一遍,又僱人把上次訂的辦公用品收拾好,前後用了三天時間,還能擠出空來去證券公司研究股票。趙啓明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出張廷的工作效率,不過主要還是充分發揮了錢的作用,對於擅於用錢的人,這點小活還是費不了多大事的。
陳致遠和趙啓明跟着張廷住在一起,能離開家獨立生活讓他們倆感到很開心,但想起還有個類似於緊箍咒的張廷,他們又樂不起來了。尤其是陳致遠,啥時候見到張廷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老實,趙啓明還從沒見過這傢伙如此怕過哪個人,私下裡提起這事就要嘲笑他一番,少不了挨一頓暴打。
大隊人馬原先熱熱鬧鬧的場面立刻就冷卻了下來,在張廷面前,誰也不敢太隨便,免得被扣上不注意個人形象的帽子。他們一個個拎着行李老老實實地鑽進了那輛新買的金盃麪包車,張廷先把家在外地的職員送去了公司爲他們租的公寓,然後又把幾位上海本地人一一送回了家,這個舉動搞得幾個上海人非常感動,都覺得張廷雖然很嚴厲,但是對大家還是很細心的。
第二天8點半準時上班,大家來到新公司,這裡已經粉刷一新,辦公桌椅、電腦、資料檔案櫃等設施全都擺放得井然有序,給人整潔清爽的感覺。
張廷分派完衆人各自的辦公桌,接着吩咐道:“……大家先到會議室開個會,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交待一下。”眼下還沒來得及請秘書、財務等內務人員,通知開會這種事情張廷只好自己先幹上了。
會議室和廠會議室佈置的差不多,中間是一張長長的會議桌,靠牆放了幾張沙發,每個人都找了個位子坐下,卻發現趙啓明早已經端坐在正位的下首等着大家了,而陳致遠卻坐在靠牆的沙發上,這兩個少年的出現讓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意外。
陳致遠不是公司職員,所以只是以旁聽的身份參加會議,其他人看他坐在旁邊並不感到奇怪,而趙啓明就不同了。
他們多數人在廠裡曾經打聽過趙啓明,聽說是老闆眼前的重要人物,但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讓大家誤以爲是老闆培養的接班人。可衝着眼前這架勢,不僅參與公司的正式會議還坐在誰都不敢過去的那個位子,就絕不是培養那麼簡單的了。
張廷坐在會議桌的正位上,掃視了衆人一番說道:“先向大家宣佈一件事情,這位趙啓明……,和陳法林先生一樣,是懷聖堂醫藥公司三位董事之一,也是本公司的副總經理,今後有什麼事情,如果我不在公司的話向他請示就可以了。”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趙啓明,明顯在稱謂上打了個頓,但他的話說得嚴肅認真,令所有人都爲之瞠目結舌。
趙啓明隨後站了起來,帶着無比真誠的笑容向大家打了個招呼,看着底下這些人的表情,奸商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這種感覺好久都沒有體會過了。
相信任何人突然聽到這個消息都不可能繼續保持鎮定,對衆人的血壓絕對是一種考驗,大家心中的驚訝指數達到了200%,趙啓明的身份終於真相大白,這幫人千算萬算也沒人算到他居然是公司的董事,而且行政職務還是僅次於張廷的副總經理。
這種場面張廷早已經猜到了,他沒理會大家現在的心情,把每個人負責的工作全都佈置了下去。說得具體一些,就是在座的各位每個人負責一個省的銷售工作,需要幹哪些事情在培訓期間就已經講過了,關鍵就是要建立起銷售網絡。
目前的這個戰略構想其實是執行了趙啓明當初在上海的提議,奸商直覺地認爲這樣是最好的辦法。實際上經營醫藥公司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專營本企業的產品,廠裡的產品即將生產出來了,公司的銷售網絡要儘快運作起來,藥品都是有效期的,西藥的質保期限最多隻有兩年,產品在倉庫裡多放一天都不是什麼好事。
另一種是從各生產企業調貨,然後通過自己的銷售網絡向全省或全國的二、三級經營公司配送,用這種方式賺錢最簡單,但是生產企業願不願供貨是個很難解決的問題,況且還涉及到龐大的運作資金。
因此,在公司成立之前,陳法林仔細考慮了趙啓明的意見,三人商量了一上午,最終決定首先銷售懷聖堂藥業所生產的品種來建立網絡,下一步看發展情況再定。
“……工作分配完了,大家對今後要做的事都清楚了嗎?如果還有什麼不明白或者不滿意的地方隨時可以問我。”張廷說完之後,詢問了一句,得到底下一片肯定的回答。
只聽有人問道:“張總,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工作……?”趙啓明擡眼一看,是姚俊峰那個小胖子,他越看越覺得這傢伙有意思,臉上不禁掠過一絲笑意。
張廷點頭道:“趙經理昨天跟我商量了件事,他希望把大家劃爲兩個部門,由我和他分別管理,對兩個部門的工作每個季度進行一次考覈,趙經理爲此還提出了有關的獎勵制度。我個人比較贊成這個辦法,可以調動大家的工作積極性。至於什麼時候開始工作,等部門劃分好之後,大家就可以做事了。一些相關細節請趙經理向大家說明。”他說完示意趙啓明發言。
其實劃分部門的事情趙啓明只是提出了個簡單的想法,張廷深思熟慮之後覺得辦法很好,然後進行了完善,讓趙啓明在這個會議上向大家做介紹,是希望一步步豎立起他的威信。
奸商心裡稍稍有點緊張,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在正式場合面向大家講話,跟以往回答問題的感覺可不一樣。他暗自深吸了口氣,看了大家一眼,學着張廷的口吻說道:“咱們公司纔剛開始,今後的銷售工作能幹成什麼樣還是個未知數,張總曾經告訴過我,有競爭纔有進步,因此我才向張總提出這個建議。大家都是做營銷工作的,但是單純以銷售量爲硬性評比標準,我覺得不夠全面,還應該增加與客戶的滿意程度、與其它生產廠家的交流程度……。”
他說了兩句之後就找到了感覺,心情放鬆了下來,侃得頭頭是道。雖然這些細節大部分還是張廷想出來的辦法,但奸商對生意上的事情一學就會,把好的想法變成自己的東西那還不跟玩似的。
說到最後,他總結道:“……這些軟性指標,我和張總在每個季度結束之後,會分別到對方部門負責的省份抽查工作,按評分標準執行評定,哪個部門的評分最高,獎金就歸他們組。每季度獎金不低於兩萬,而銷售量最高的個人,我本人會拿出三千塊錢作爲私人獎金!”
在場的十餘人一聽到這個數,全都熱血沸騰,張廷給他們的月工資訂的是五百塊,即使是這樣,也比普通企業要高出一些來。部門分開之後,兩萬塊分到每個人身上那可是至少三四千呀!而且還有趙啓明趙副總的個人獎,大家興奮得忘記了張廷的存在,全都議論起來,眼睛裡透射出欣喜的目光。
私人拿錢做獎金的想法是趙啓明即興發揮的,一年也不過才一萬二,這對於他來說根本算不上回事,但是對於幹活的人來說,那可是個不小的誘惑呀!
張廷衝着趙啓明微微一笑,打斷了衆人的議論:“既然每個人市場都劃好了,下面就進行部門劃分,願意跟趙經理一個部門的人請坐到趙經理那一排,願意跟我一個部門的請到另一邊……”他說完便望向大家,等着他們自己進行分組。
可這句話反倒讓大家猶豫了起來,半天也沒人動,更是沒一個人說話。中國人做事情想法是最多的,他們這些人裡絕大部分是願意跟着張廷做事的人,原因自然不用明說。但他們又擔心趙啓明對自己有意見,雖然人家年紀小,但畢竟執行董事,又是副總經理,得罪了他回頭要是弄了幾雙小鞋套在腳上,那滋味可不好受。
等了半天大家全都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瞅着你就是沒人做這個出頭鳥,趙啓明非常明白他們的想法,笑着說道:“大家要是實在爲難,那就抽籤決定怎麼樣?”他提出了個很普通卻又是最直接的辦法來,讓這些人心裡頓時輕鬆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