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重九站在通往二樓的樓梯口,結界口子被綠鬼撞破,二樓的陣陣陰風也飄散到了一樓,伴着更濃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樓上有打鬥的聲音!”
白重九朝白楚戈點頭示意,打了頭陣,讓白楚戈三人跟在後面。
果然,通往二樓的樓梯拐角處飄着的,並看到剛纔白重九徒手拍鬼的鬼魂們,在看到白重九上樓的瞬間,嗷嗚一聲鬼叫後,瑟瑟發抖的擠在牆角,不敢再上前了。
白楚戈:“…….膽小鬼。”
白重九似乎頗爲得意,故意在小鬼面前晃了晃漂亮的手,小鬼們擠在一堆,都擠的變形了,膿液從眼眶裡流出。還有一隻小鬼,抽抽搭搭,竟從鼻孔抽搭出一個膿泡兒來……
“……哇嗚!我們,我們都是被逼的!”
實在受不了白重九這般炫耀,小鬼們崩潰了。
只是還沒等白楚戈去問什麼,忽然一股極其強勁的陰風從身後襲來,他只覺神魂一震,似是魂魄就要脫離身體,隨風而去。
有幾隻小鬼被這股強勁的風吸走,手腳還在半空中胡亂抓着,卻絲毫沒有抗爭之力。
吳琅情急之下,在玉吱吱腦門上貼了張鎮魂符,這才勉強穩住了它的魂魄。
白楚戈勉力凝神聚氣,雙手結印,在猛烈的風中凝出一隻金色光球,迅速朝前拋擲出去。
金光球炸響的瞬間,一道金色屏障拔地而起,形成一道防護牆,將那股陰風隔斷。
那些沒被吸走的小鬼頓時鬆了一口氣。
“上面是什麼人?”白楚戈緩了口氣兒,蹙眉問道。
有個機靈鬼趕忙應道:“是個老道士,頭髮沒幾根,牙齒沒幾顆,說話直漏風!哦,他手腕還有根紅繩繩!”
吳琅和白楚戈對視一眼,心頭大驚。怪不得孫道長連連碰壁,感情這回是真遇上硬茬子了。
按照這小機靈鬼說的,符合形象的,正是被整個六界鄙視的道盟叛徒陳正風,人送外號陳瘋子。
這人也是道盟中少有的高手,當年他叛出道盟時,已是七重境界。
在修行界,一三五七九爲修煉五道坎兒。當中以七九爲最。
所謂一重境界,便是入門。對於大部分修行者來說,入門都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兒。當然,對於天賦不高的修行者來說,能進入一重境界,也實屬不易。
而一旦邁過這道坎兒,摸到了自己的法門,修行也會相對順遂。但絕大部分修行者度過三五小坎兒之後,都會止步於七,再難進益。
吳琅在離開浮城前,正處於三之小坎兒,經歷過幾次機緣,如今已突破了第五重境界,可謂進展神速。
陳正風本是北派凌雲山的弟子,因不滿足於凌雲山的道法,私自潛入本門禁地,偷學了凌雲山封印多年的禁術,修爲大漲。
凌雲山觀主欲清理門戶,以免放此人下山,爲禍人間。奈何陳正風已有所成,其術法陰邪詭譎,觀主不是其對手,讓此人出了山門。
後凌雲山觀主求助道盟,集結衆修道高手,合力緝拿陳正風。然而陳正風使了招金蟬脫殼,硬是從一衆高手眼皮子底下逃了。不過他也因此受了重傷,損了不少修爲。
自那之後,陳正風便消失於六界中,衆人以爲他已經在哪個犄角旮旯悄麼聲的死了呢。
沒想到如今又現世了!
“這裡爲何會有這麼多鬼魂?”
小機靈鬼十分頹喪的說道:“是,是那老道士把我們劫來的!我們可都是守法奉紀的好鬼,正等着投胎呢。不知道打哪兒來的一陣風,啊,就是剛纔那樣的陰風,將我們從地府強召到這裡。”
“我們都受那綠鬼擺佈,要擺出陣法困住來這裡的人,要不是這位大神拍死了綠鬼,我們也是沒辦法從陣法中逃脫的。”
吳琅皺眉道:“冥界丟失這麼多鬼魂,怎麼半點消息都沒有?往常有個什麼動靜,那冥府一幫老東西指定一早就聯繫辦事處了。”
白楚戈也覺得奇怪,那陳瘋子究竟得了什麼機緣,竟能將地府的魂兒給擄來!
“……是,是聚魂幡,沒錯,就是聚魂幡!”玉吱吱大大的眼睛瞪的圓圓的。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這東西?一定是的,那感覺,真的太熟悉了!還有那股味道,死亡的腐朽味兒,好熟悉!”它有些語無倫次,緊倒騰着猴腿兒在原地踱來踱去。
“可我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了!”玉吱吱抓耳撓腮,頗有幾分急躁。
吳琅抓過它的猴爪,說道:“別勉強,但凡經歷過的事兒,總會有痕跡。只要還有痕跡,終有一日,會想起來的。”
吳琅沒有說,其實這次他回來,也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他無法形容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只是有一種十分沉重的情感忽然在心裡紮了根,發了芽。
“你!”白楚戈指了指小機靈鬼,說道:“你帶着這些鬼魂到一樓去,都給我靠牆角蹲好!”
小機靈鬼點頭哈腰的一溜煙兒飄走了。
白楚戈隨手扔出一個金光球,將樓梯口封死,免得那些鬼魂又被召喚走,徒增麻煩。
在撤掉另一邊金光屏障的同時,白楚戈單手結印,在三人一猴身上罩了一層金光罩。
“究竟如何,我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疾風呼嘯,然而他們卻絲毫不受影響,繼續往樓上走。
二樓和一樓一樣空曠,不同的是,活動樓當初被推了一半,正好在二樓攔腰截斷。周遭都是斷壁殘垣,還有露出半截的鋼筋。地面上有一大灘暗紅的血漬,上面還有些黏黏碎碎的東西。
而疾風的來源,正是西北角一個佝僂着身子,瘦骨嶙峋的老道士,果然是陳正風!
此刻他手裡握着一把黃色三角小旗,旗面上密密麻麻刻滿了紅色符咒。
陳正風口中唸咒,霎時間陰風陣陣,伴隨着十分淒厲的鬼叫。
“果真是冥府的聚魂幡!”白楚戈驚道。
聚魂幡本爲冥府閻王殿殿前右使謝不咎慣用的法器,用以招魂聚魂,可以一次召喚數萬鬼魂,威力極大。
而這等法器竟在陳正風手裡,怪不得他能召喚如此多的鬼魂爲己所用了!冥府丟失魂魄且不說,如此重要的法器也不見了,居然還坐得住?
這太奇怪了。
在另一處角落,蛇副處手託炎冰塔,半跪在地上,破碎的金絲眼鏡摔在腳邊,十分狼狽。
他身邊圍着五隻巨型紅色鬼魂,赤面獠牙,發出滲人的吼叫。炎冰塔形成的淡藍光圈照在周身,使得紅鬼暫時近身不得。
在陳正風聚魂幡的作用下,又一波鬼魂被強行召喚過來。而後,陳正風手掐紅繩,不知唸了句什麼咒語,便見那紅鬼一把抓過一隻魂直接吞了下去,他身上的紅色更加鮮豔,蛇副處所承受的壓力也更大了。
“好陰邪的手法!”
白楚戈忍無可忍,速速結印,向陽花瓣在他周身飛舞盤旋。
他低低念起咒語:“純陽之光,神聖之力,除魔衛道,妖邪盡誅!”
金色的花瓣化爲利刃,像一顆顆流星,在猛烈的陰風中穿梭,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直奔着陳正風而去。
陳正風陰冷一笑,手腕一抖,那紅繩脫手而出,在半空中迅速結成一張蜘蛛網一樣的大網,泛着赤紅的光暈,將金色利刃擋飛了出去。
“當年道盟數十高手都沒能殺了我,不過區區毛頭小子,不自量力!”
“老雜毛,你別猖狂!”吳琅怒喝一聲,雙手結印:“飛沙走石,皆聽我令,凝聚!”
散落在周圍的廢墟在吳琅的召喚下凝成一塊巨石,帶起凌厲的氣勢砸向那張紅色大網。
陳正風手指撥動紅繩,紅色大網在半空中發出嗡嗡嗡的響聲,這聲音初聽起來稍有沉悶,再聽下去,便有一種震懾人心的氣勢,有着割裂一切的力量。那碩大巨石在大紅網面前毫無抵抗力,被震的稀碎。
“北派搬山術,還欠點兒火候。”陳正風欠揍的說了一句。
他一揮聚魂幡,原本圍着蛇副處的五隻紅鬼微微一頓,全都調頭呲着獠牙往白楚戈這邊衝。
蛇副處身上的壓力驟減,只是他已筋疲力盡,再無戰鬥的力氣了。
而與那五隻紅鬼打了照面之後,白楚戈驚訝發現,這五隻紅鬼竟有幾分熟悉。
“他們都是3組的組員,被陳正風煉爲厲鬼。”蛇副處艱難說道,臉色灰敗,帶着幾分傷痛。
怪不得一上樓就有那麼濃烈的血腥味!
白楚戈忽然意識到,那血跡上的黏碎東西,怕是被疾風攪碎的屍體吧。死相如此悽慘,也難怪這麼輕易就被煉化爲厲鬼了。
白楚戈有些心酸,又有些嫌惡。
雖然紅鬼的戰鬥力比綠鬼強大不知多少,但究其根本,都是陰邪之物。而陰邪之物,最怕的就是至純至淨至陽之物,偏偏白重九全都佔了。
是以,雖然不能一巴掌就把紅鬼給拍死,但總能讓它們吃點苦頭。
陳正風眯起那雙三角眼,舔了舔嘴脣,垂涎道:“淨水蓮花塑的身,千年難得的奇寶,若能奪了這副身軀,老頭子我定能踏入第九重境界!”
白重九跳起來一巴掌拍在紅鬼頭頂,將那隻紅鬼拍的七竅生煙,他大罵一句:“老雜毛,臭不要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
陳正風捋了捋下巴稀稀拉拉的幾根鬍子,賊笑道:“你管我什麼德行,反正你們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的。”
“當然見不到……因爲明天依舊是暴風雨!”
白楚戈在掌心凝出一團金色花瓣,呼嘯的風在他身邊急速飛旋,額前細碎的劉海兒隨風亂舞。他將託着花瓣的雙手舉過頭頂,花瓣灑下的光芒在他腳下形成一個光圈。
“純陽之光,普渡衆生!”
白楚戈微仰起頭,虔誠的閉上雙眼,低低的咒語在脣畔繚繞,像是一曲空靈神聖的吟唱。
腳下的金色光圈愈來愈大,直到將五隻紅鬼全部籠罩其中。
本就被白重九拍的要散架子的紅鬼們,此刻已經虛弱不堪。在金光的禁錮下,紅鬼的身體逐漸變的透明起來,可以看到每一隻紅鬼身體裡都掙扎着無數只鬼魂。
他們咆哮,憤怒,掙扎,拼了命的想要掙脫紅鬼的束縛。而後又在一遍遍的低吟淺唱中漸漸的安靜下來,猙獰的面容也變的平和起來。
那股從內心流淌出來的溫和而有力的力量,似是讓他們得到了救贖,尋求瞭解脫。
陳正風眯起三角眼,陰陰的笑了笑:“天人轉世啊,有點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