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在場的村民都被嚇壞了,亂糟糟的四散而逃。
真性拽着我的胳膊就跑。我們應該往寺院的方向跑的,據說寺廟裡的梵音佛唱寶相莊嚴什麼的最能夠阻擋惡鬼追魂索命。但因爲我剛剛從那裡逃出來,不可能回去。路燈很昏暗,我和真性只能往小旅館的方向飛奔。
那個過程裡就聽到我們身後陰風嗖嗖的亂竄,古怪的聲響不斷,因爲是冬天,也不能排除風吹的電線樹木發出。
但怎麼聽起來都像是誰在咯咯的發出陰森的笑聲。
頭皮發麻,皮膚皺巴巴,感覺頭髮都要炸起來了。就是這麼一種驚悚的氛圍。
我心裡不斷的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幻覺,是我自己多想了,可是一轉臉,忽然就看到之前寺廟裡見到的那個小老太太從遠處跳躍着飛奔而來,跟個影子似的飄忽着,瞬間就到了眼前。
老太太身上穿着鮮豔的壽衣,臉上塗抹得跟猴屁股似的,張開兩隻胳膊朝我撲了過來。
要說那身形也真夠快的,武林高手水上漂似的。不過她那動作太咋呼了,倒是跟在水面上奔跑的蜥蜴一個德行。
她一邊跑還一邊發出陰森的咯咯的聲音,不知道是笑聲還是叫聲。
老太太撲倒眼前了,真性抽身擋在我面前,抓出木魚來猛敲。猛吸一口氣,鼻腔裡先是發出一聲長而悠揚的鳴笛的聲音,緊接着嘴裡開始唸誦那些我聽不明白的經文。
那老太就咕咚一下跌到我們面前,痛苦的捂着腦袋。不一會兒工夫地面上就只剩下一團漆黑的人影了。
真性立刻拉着我再跑。
“媽的,沒想到這金剛經用來對付鬼還真管用。”真性邊跑邊說。
“給你弄死了嗎?”
“估計是跑了。”
我們一路跑到小旅館裡去,把門窗死死的關牢。
剛經歷的一切太刺激了,我倆都繃緊了神經,終於能夠氣喘吁吁的坐在小牀鋪上休息了一會兒,也緩過點兒神來了。
真性想了想說,怪不得那老太太在寺院的時候忽然那麼詭異呢,並不是她被什麼鬼上了身,原來是她自己馬上就要變鬼了。
真性的推斷是這樣的,老太太的陽壽馬上就盡了,那時候的人雖然還活着,但鬼性已經開始暴露了出來。雖然還不知道爲什麼女鬼見到我都變成那種樣子,老太顯然也沒能脫離那些女鬼的行爲做派。
“看來這老太對跟你生孩子這事兒挺執着的。鬼只有信念執着的時候,力量纔會變得那麼大。”
我苦着臉不置可否,心裡最困惑憂愁的還是爲何自己總招女鬼。
最後真是半刻也實在是忍不了了。我就撥通了我媽的電話,問她我姥家電話號碼。我說不是新裝了座機了麼,給我電話我有點事兒要問她老人家。
對面我媽舉着手機半天沒有迴應。
過了一會兒嘆口氣說,我姥不在了,她現在就在老家呢。
“什麼叫不在了,她不會是死了吧?”我忽然嚷了起來。
我心想我還有要命的事情要問清楚呢。她這一下子撒了手,她倒是解脫了,我可怎麼辦啊。
我心裡實在很着急。
“怎麼說話呢!那是你姥姥。”我媽就隔着電話訓斥我。
原來我姥姥真的過世了,就這兩天的事情。我媽的意思是我出門在外工作要緊,所以就乾脆沒有告訴我。
而且,我姥住的地方實在太偏僻了,回去一趟也實在麻煩。
據我媽所說,我姥是突然不行了的。而且她臨終的行爲有些古怪,大家都以爲她最後是糊塗了,一個勁兒的嚷嚷說對不住我。還胡言亂語的說什麼秘密守不住了,自己的孫子以後可要有的受了。總之很焦急的,說什麼死也要把我給救下來。
沒想到這麼說着說着,自己真就突然死了。
當地的小山村裡有那種說法,這老了的人,如果最後變糊塗了,是會賴在牀上很久的,尤其不容易死。
大家都覺得我姥猝死的有些出人意料,但都說這是我姥懂得疼人,不給小人們添麻煩。
真性估計是聽明白了我電話裡的內容,問我以後打算怎麼辦。我下了決心,告訴他,自己還是必須回去小山村,給老人送殯是子孫的義務,而且爲了找尋答案我也必須這麼幹。
小旅館外面開始鬼哭狼嚎的,門窗被吹的一陣陣亂響,估計那老太太又找上門來了。這時候真性就在牀上打坐,敲着木魚唸經。他念過一陣,外面就清靜了很多。如是重複了好幾次,我們終於艱難的熬過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分別,真性祝我好運。
他醞釀了一下情緒,猛吸氣鼻子裡發出悠長的吱的一聲,囑託我說,“不管你是什麼原因招惹的這些女鬼,可千萬不要和這些女鬼發生那種關係。哪怕對方再漂亮的你也得給我把持住了。我敢說,她們找你一定是有目的的。說什麼給你生孩子,你以爲她們學雷鋒呢,那些和女鬼有一腿的從來都沒有好下場的。”
“可我有時候搞不明白對方是不是鬼怎麼辦?”
我其實是想他教給我個分辨鬼怪的法兒,沒想到真性一瞪眼說,這簡單,今後別跟任何女人上牀就行了。
我有點欲哭無淚,想我又不是和尚。
回到省城裡先是去公司請了長假,然後懷着恐懼的心情跑回租住的地方收拾行李。
中午隨便找了家小飯館吃點兒東西,小飯館的電視上正在重播國內著名電影獎項的頒獎禮。輪到頒發最佳編劇獎的時候,一個長的比明星還耀眼的女生走上臺去。
竟然是葉彤彤,我一眼就認出她來了。
葉彤彤和我是高中同學,上學那會兒,我倆沒少掐架。這女人很瘋的,我那時候比較不服氣,跟丫死磕。
真沒想到葉彤彤能出落得這麼好,現在又那麼有出息。真是同人不同命,有人在笑着享受人生的鮮花和掌聲,有人就只能苦着臉疲於逃命。
心裡感慨了一番,下午就坐長途客運,不到三個小時後,我已經回到老家縣城了。
從國營的客運站出來就急忙趕去另一個私人小車站,問有沒有去小白莊的公交。當時還不到下午5點呢,可公交路線還是停運了。
冬天黑的早,天色灰濛濛的。本來就挺閉塞的小縣城,那個時間段,車站外幾乎就看不到人了。
沒辦法,我只好灰溜溜的往回走,準備打個電話告訴我媽在縣城的家裡暫住一晚,第二天一早我就趕過去。我舉着電話正撥號碼呢,有個傢伙開着輛破舊雪佛蘭過來搭訕,車窗打開,探頭出來,高大猥瑣,頭髮亂糟糟的,像犀利哥,張嘴就問我要不要車。
敢情是拉黑活兒的。
我問他去不去小白莊,去的話多少錢。這傢伙就朝我伸出一根手指來。
我說我最多隻能給你五十,可這哥們兒挺硬氣的,不肯還價,非要一百才肯拉我。
就在我明知被宰也得接受的時候,一輛小客車出現在了我的視野裡,前面擋風玻璃上貼個紙板,方便麪紙箱子撕開的,歪歪扭扭的幾個字,寫着的客運路線正是從縣城去小白莊。
我拉着皮箱就往小客車的方向跑,上了小客車,找個座位坐下,彷彿一切有了着落,心裡一陣安慰。
可車剛起步走沒多久就又停下來了,有人在後面追車呢。
我心裡挺詫異,沒想到這麼晚了,去小白莊那個方向的人會這麼多。裡面人已經挺多了,一個個老老實實的坐着,默默不語的。外面還有人追着要上車,我覺得幾年沒回去,好像這裡的人頭兒都繁盛起來了。
可追車的人上來,我就懵逼了。
怎麼是犀利哥。
而且他還專門蹭到我座位的旁邊直挺挺的站在我跟前。看那樣子挺緊張的。我疑惑的問他怎麼也去小白莊啊。丫就瞪了我一眼,彷彿是害怕我問他那話似的,說自己車壞了,如今只能坐車回去,不行啊。
我心說你回家你緊張個屁啊,你不就是怕我嘲笑你麼。
不過想一想也確實蠻好笑的,想宰我一刀,沒想到自己車壞了,老天有眼,算你活該。只是還得跟我一起呆那麼長時間,你也確實蠻尷尬的。
車又走了一段時間,我們已經離開縣城,在野外了。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來收車票錢,現在車票是多少錢了。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以前也是中途給錢的,這事兒該他們上心,我只管等着就行。
這時候車又停了下來,外面有一隊人上了車。七八個的樣子,都是軍人。
可我們這個地方怎麼會有軍人呢。
我感覺哪裡不對,揉揉眼睛定睛去看。我沒看錯,還都是穿着國民黨的那種軍服,青天白日的帽徽,我在電影裡看過那種裝扮。
小夥子們一個個繃着臉,也不說話。司機也不言語,就是打開車門讓這隊人上來。他們走路腰板挺直的,不過臉色都不好,沒睡好的樣子,有明顯的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