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夷冷冷的看着她眸底暗光涌動,溫暖不退不避的迎着他的眸光神色堅定,眸光兩兩交鋒互不相讓。
“解開。”溫暖擰眉瞪着巫夷道,她一時不察竟被他點了穴。
巫夷不理會她,將她扶下躺好蓋上被子後,這才道:“休息。”
“巫夷!”溫暖語中帶上三分火氣,她現在需要的不是休息而是趕緊回宮。
巫夷對她的怒火視而不見拿了碗轉身離去再將她的啞穴順道給點了。
“……”溫暖眸中的怒火最終變成無奈,盯了片刻帳頂後終是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溫暖被迫在明月閣靜養,而整個京城卻因她炸開了鍋,君熠寒耳中聽着過往行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聲眸底寒光閃動,層層疊疊圍堵的人羣瞪着斗大的眼看着佈告上的內容莫不以爲自己看花了眼,這、這竟是寒王妃將寒王給休了,君熠寒衣袖拂過,那張佈告在他轉身的霎那化成碎片飄落一地。
是夜,星月慘淡,似連空氣中都透着絲不祥氣息,巫夷端着藥碗站在溫暖的牀前,冰冷的雙眼在她安靜的睡顏上掃過微微一頓,隨即將她穴道解開,他正欲將她喚醒喝藥,她指尖的銀針已快如閃電扎進他的穴位。
“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現在必須離開。”她強撐着身子起身,正欲繞過他向外行去,手腕處卻突然一緊,她詫異的回頭看他,巫夷冷冷的雙眸仍如一汪平靜無波的冰湖,他看也未看她,只語聲毫無起伏道:“下次記得扎深些。”
“……”說不聽,打不過,溫暖現如今只剩下對他咬牙切齒的份,可奈何連她這咬牙切齒的憤怒表情他也不放在眼底。
“砰”,正在此時一聲炸響傳來,溫暖神色一緊,這是明月閣出現重大危機纔會釋放的信號,這三年來從未有過,她沉聲道:“明月閣有危機,快放開。”
巫夷眉峰一皺,終是將手鬆開,溫暖一得自由立即向外閃身而去,而巫夷則是寸步不離的跟在她的身旁。
明月閣外兵器交接聲大作,溫暖望着眼前黑壓壓的蒙面人心頭一沉立即加入戰局,巫夷原本緊護在溫暖身旁,但不斷涌來的蒙面人卻漸漸將他們分開再各自纏住。
“歐陽明月,本公公看你今日再往何處逃。”王公公的聲音至半空陰測測的響起,身形如鬼魅般直射而下,而溫暖此時正中了蒙面人一掌避無可避,眼看一掌便要當胸而至,卻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叫聲:“娘,不要!”,隨即眼前一道清瘦的身影重重落地。
清歌這一叫如猛雷滾滾壓下,震住了全場所有人!
溫暖只覺這道雷着實劈得過猛,簡直劈斷了她的所有神經,她顧不得抹去脣角滲出的血漬,俯下身抱住清歌,聲音有些飄忽的問道:“清歌,你剛剛叫他什麼?”
清歌勾脣露出個悽然的笑道:“閣主,她、她就是清歌找尋多年的、的娘。”
溫暖手一抖,差點將懷中的清歌掉在地上,王公公是清歌找尋多年的娘?她只覺腦子轟然一聲炸開,半跪的身子頹然跌坐在地上,她終於想通了自己當時見着王公公吸血時那奇怪的未來得及抓住的感覺,原來那是因爲饞盅!
她竟然是清歌的娘?清歌的娘竟然是她?
她以後也會如同她一般變成個嗜血的不人不鬼的東西!
雖一直都明白這結果會如何,但當這結果被驗證,她只覺胃中一陣陣的翻騰,渾身發寒止不住的顫抖。
“你叫本公公什麼?”幾步遠的王公公陰森的面上鬼氣重重,問出的話卻帶着極力壓制的三分顫音。
“娘,孩兒找了你這許多年,終於、終於找到你了。”清歌嘔出大口血,卻仍是費力的笑着,伸手至懷中掏出個花色半新的荷包攤在掌心道:“娘,你可還、還記得這個,這是我三歲時娘、孃親手爲我做、做的,我一直帶、帶在身旁,就像這許多、多年娘一直陪、陪在我的身邊。”
“你認錯了人,本公公怎麼會有女兒。”王公公一雙枯槁的手在袖中狠狠拽緊,語聲繃得生硬道。
“娘,孩兒找了你這麼多年,難道連死你都、都不肯認孩兒麼?”清歌眼角劃出的淚沒入烏黑的發中,笑中帶着哀求道:“娘,您上次打傷孩兒,孩兒不怪、怪你,這次死在孃的手中孩兒也、也不怪你,但孩兒想聽娘再喚孩兒一聲清、清兒,好不好?”
王公公枯瘦的身子因極力隱忍帶着輕微顫抖,但他卻是緊閉雙脣只雙眼死死的看着清歌,看着清歌手中那個荷包。
“娘?”清歌又低低哀求的喚了聲,淚水洶涌的眼始終睜得大大的望着王公公,她費力的朝王公公伸出手去,胸口卻突的猛然一陣劇痛,一大口血至她口中噴射而出,她伸至半途的手無力垂下,手中的荷包恰巧落在她噴出的那灘血水中被染上層妖豔的紅。
“清兒!”王公公猛撲上前,沙啞的嗓子爆發出聲絕望的呼喚。
早已看準時機的巫夷趕在前一刻將癱坐在地上的溫暖攔腰抱起縱身離去。
“歐陽明月,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兒,我要殺了你將你碎屍萬斷!”王公公赤紅着眼悲怒嘶吼,直震得樹林中歇巢的鳥兒都撲陵着翅膀四散逃開。
王公公瘋了般狂追而上,本就受了傷了的巫夷再帶着重傷的溫暖不多時便被王公公追趕上。
“將我放下你自己逃罷。”溫暖木然的開口。
“閉嘴。”巫夷冷聲低喝,抱着她的雙臂卻緊了緊,雙眼凌厲的看着幾步外的王公公。
“逃?”王公公周身散發着陰冷的死亡氣息,一步一步的上前,面上被癲狂扭曲,“你們一個也別想逃,本公公要拿你們的鮮血祭奠我的女兒。”,她話剛說完,已五指成爪向兩人襲來。
不多時,巫夷周身已佈滿了鮮血汩汩的爪痕,但被她護在懷中的溫暖卻完好無損,王公公被他滶得怒極,見他一心護着懷裡的溫暖便專朝溫暖攻去,霎時,巫夷的血浸染了溫暖的半幅衣衫。
半邊身子被溫熱的液體浸溼,溫暖心頭一震猛然擡眼,卻見巫夷面色慘白如紙,然抱着她的雙臂仍是穩健如山,她雖救了他一次,但他卻救了她這許多次,她不能在最後的時刻也讓他以命來救,這樣的大恩,她還不起,縱然這輩子要欠,她希望她只欠君熠寒一人,此生還不完的債,來生便有了糾纏的因由。
君熠寒,此生我未來得及回報你的情,但願我們來生再見!
她拼着最後一口氣,將全幅心神集中在王公公身上的巫夷一掌拍開,身體則如弦滿的箭向王公公直射而去,袖間萬千銀針齊發,掌間卻是緊握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穿過萬千針雨向王公公當胸刺去。
這一刺來得突然,王公公向後暴退的同時曲指成爪向她面門襲去想要逼她收手,然溫暖本就存了玉石俱焚的心絲毫不予迴避匕首直刺向她的心窩。
王公公沒料到她竟以死相搏,曈孔一縮五指剛要觸及她的面門,溫暖的匕首也已觸及她的衣服,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刻王公公的身體卻猛然斜飛而出,溫暖的身子則落入一個極其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懷抱。
“君熠寒。”溫暖擡頭瞧着那雙透着濃濃怒火及擔憂的眉眼,脣角抿了抿想要勾起抹笑一讓他安心,卻最終精疲力竭眼前一黑在他懷中昏睡過去。
君熠寒看着不遠處踉蹌而去的身影,清冷的眸中泛起濃濃的殺意,若非現在溫暖情況緊急,他不介意髒了他的手親手殺了她,而巫夷則在他出現的那一刻便已悄然離去。
慘淡的月光下,君熠寒面上的銀色面具泛着幽幽冷光,他緊了緊雙臂將她更緊的擁在懷中衣袂如風向王府趕去。
“歐陽明月被人救走?”慕容婧深吸口氣平緩心頭將要生起的怒氣,冷聲道:“哀家撥給你這麼多人,你竟然還讓她活命,王公公,你的辦事能力可是越來越不讓哀家放心了。”,她頓了頓又道:“哀家讓你帶去的那些人可有傷亡?”
“回太后,帶去的人全被明月閣的人給殺了。”王公公垂首回道,這些人自是非明月閣的人所殺,而是被她所殺,這些人既知道了她的秘密,她又怎會讓他們再活於這世上。
“什麼?”慕容婧大驚起身,隨即撫着胸口坐下,緩了緩待那股絞痛過去後才道:“區區一個明月閣竟讓哀家損失如此慘重。”,她咬牙指甲狠狠扣着扶手道:“明月閣這顆毒瘤哀家不將它給徹底撥了哀家便不叫慕容婧!”
她眸中燃燒着重重怒火,又轉而道:“寒王妃可有消息了?”
“回太后,仍未查到寒王妃的下落。”
“全是羣廢物。”慕容婧一掌重重的拍在桌上,冷聲道:“竟然用這等法子都還不能逼她現身。”,她冷冷一笑,“哀家倒要看看她能挺得住多久。”
濃稠的大霧中,溫暖跌跌撞撞的走着,四周全是一片迷茫的乳白色,縱是將手伸在眼前都瞧不真切,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只知道一味的走着心頭卻並不清楚自己要去何處。
許是走了許久,又許是不過片刻的時間,眼前的濃霧漸漸散開,盛放的櫻花在風中輕輕搖曳,20層樓高的實驗大廈靜靜的矗立在眼前,她仔細想了想,驀然記起今天她有臺重大的實驗要做。
但是映紋呢?映紋明明說好今早會來爲她加油的,她雖然平日裡做事不靠譜了些,但向來並沒遲到的習慣,難道是她早到了提前藏了起來?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溫暖想着的同時轉動腦袋四下瞧去,但瞧了半晌仍是沒瞧見她的身影,總不會是在天上吧?她頗爲無聊的和自己開了個玩笑,然而當自己配合着自己這個玩笑仰頭向上望去時,她脣角的笑一僵,她不在天上卻在樓頂邊緣上!
樓頂上的風似刮的有些大,將她及腰的長髮及純白的裙子吹得飄揚紛飛,那身姿婉若欲飄然而去的仙女令人看着心醉,而這極美的身姿瞧在溫暖心頭卻是猛然緊繃沒來由的慌亂,好似有什麼不可挽回的事就快要發生。
她急切的想要讓她下來,但無論她怎麼用力叫卻都叫不出聲,她心頭的恐慌越來越大身體開始不可控制的輕顫,一股絕望向她的周身漫延開來。
終於,映文脣角勾着微微的笑意垂眸看向她,雖距離得很遠,但溫暖卻看的極清,她微啓的脣無聲的說道:“暖暖,我來了!”
似預感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溫暖想閉上眼,但眼卻睜得更大一動不動的將她望着,她如一隻純白的蝴蝶帶着三分淺淡的笑意在她眼前翩翩而下砰然落地,濺出的血盛開出一朵最妖豔的櫻花。
她啞聲顫着手木然的將她扶進懷裡,她仍是那般微笑,眼淚卻緩緩而下,她喘息着道:“暖暖,他愛上別的女人了,她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