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及脣的霎那,困住溫暖的拂塵絲卻閃電般寸寸斷裂如漫天飛絮紛紛揚揚灑落,她掌間酒樽般大小的炎鼎急速轉動變回四尺來高的原身轟然飛撞上玄鐵籠的頂部,那站在玄鐵籠頂的女壯士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何事,已“咻”的聲飛出殿外消失於茫茫夜色中。
溫暖從籠中飛身而出衣袂飄飄站在鼎上,掌間摺扇輕搖,居高臨下俯視着因臉色過於黑沉看不出情緒眸底卻現震驚之色的王公公,悠悠笑着道:“不知公公現下覺着究竟是本閣主找你報仇收了你的命,還是你將本閣主百般折磨收了本閣主的命?”
“區區糊弄人的把戲,咱家豈會放在眼裡?”王公公瞬間的震驚之後,周身唳氣暴漲,掌間內力凝聚形成一團黑色的霧球攜排山倒海之勢襲向溫暖,“轟”,溫暖旋身避過,那團霧球擊中後面的寢殿,威力如同現代的手榴彈,寢殿正中被炸開個斗大的窟窿,瓦片強灰潄潄掉落,泛起濃濃塵煙。
溫暖凌空足尖踢向炎鼎,炎鼎集雷霆之力撞向王公公,“轟”,王公公身形如鬼魅般移開,炎鼎撞向寢殿廊柱,他掌間霧球再次襲向溫暖。
“轟轟轟……”接連不斷的轟鳴聲響起,楚歡偌大的寢殿轉眼間殘垣斷瓦成了片廢墟。
“抓刺客,抓刺客……”此處的打鬥終於引來了巡邏的侍衛,如雨的箭矢破空襲來,溫暖眉頭緊皺,年餘不見,這老鬼的功力大增,若是再繼續鬥下去,縱是仗着炎鼎險勝,面對着這如潮水般涌來的侍衛及箭雨,她也着實討不了任何好處。
她眸色微轉,瞧見旁邊枝繁葉茂足有三人圍抱粗的大樹,趁着王公公閃躲的同時,指引炎鼎狠狠墥向那樹身。
“譁。”樹身倒下,橫亙半個寢殿,將溫暖與王公公及衆侍衛隔開。
“王公公,你的命,本閣主下次再取,今次就先不陪你玩了。”溫暖衣袖拂動,萬千銀針急速透過樹葉間隙射向對面衆人,引來一片哀嚎聲,而她的身影不過幾個騰挪間便消失於綿綿宮殿中。
“來人啦,追。”侍衛頭領怒聲高喝,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此猖狂的闖宮之人,若是就這樣放走,叫他如何交差,顏面何存?
“慢着。”王公公眸色森冷的看着溫暖離去的方向,不緊不慢的開口。
“公公?”侍衛頭領不解的看向他。
“散了吧,今天的事,誰也不準多嘴說出去一個字,若是讓咱家聽到了之言碎語,咱家便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間。可都聽明白了?”王公公眼神挪回掃向衆人。
“是。”衆人領命。
侍衛頭領雖不知他爲何下答這樣的命令,但在他的陰冷氣勢壓迫下也不得不從,更何況他是太后身邊的紅人。他領命後,又有些遲疑道:“可殿下的寢宮毀成這般,若是殿下明日向太后提起……”
“此事,咱家自會告訴太后,無需你們操心。”
“是。”侍衛頭領鬆了口氣,揮手對衆人道:“今夜大家都不曾來過這裡,各隊繼續巡邏。”
“你二人先將殿下帶至其它寢殿歇着,待此處修繕好了再讓他回來。”王公公擡步離去,對身後的兩個嬤嬤吩咐道。
“是,公公。”冰火嬤嬤對視一眼齊齊應道,快步步入寢殿內。
那鼎,對道是……王公公眸色一震,急步向藏書閣行去。
溫暖出了皇宮直接來到醉仙樓,此時霧氣正濃,整個天地間似都帶着層飄渺之色。醉仙樓在這軟雲般的霧色中閒雅而立,倒頗有幾分瓊樓玉宇之態。
醉仙樓此時大門緊閉,還未到營業的時辰。溫暖眉梢微挑淡淡笑了笑,足尖輕點落在樓頂,然後在上面閒然踱步,走來走去,走來走去,全當是早起晨運兼賞景,今兒霧這麼大,說不定有個極美的日出觀賞。
“閣主真是好興致,如此好的睏覺時辰不在房中歇着,卻跑來本座這醉仙樓散步,可是本座這醉仙樓上的瓦片踩上去要過於舒坦些?”孟孤染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房頂,身上紅豔的衣袍鬆鬆散散,斜挑的眉眼透着三分誘惑三分迷離,勾魂的容顏上是一派將醒未醒的慵懶之色。他擡袖掩脣打了個呵欠,似笑非笑的將溫暖瞧着。
“沒錯。”溫暖摺扇輕敲着掌心,一本正經的點頭,“你這醉仙樓的瓦片的確要舒坦些,不僅舒坦,還能治腳氣,讓腳忍住踹人的衝動。”
“閣主真幽默。”孟孤染脣畔泛起抹笑意。
溫暖睨了他眼,“說吧,楚歡究竟怎麼回事?”
“閣主這般時辰來本座醉仙樓散步,原是爲了小傢伙。”孟孤染微微俯身湊近她,“看來你對小傢伙真是關心的緊。”
“難不成本閣主來還是爲了你不成?”溫暖退後一步拉開距離,避免這妖孽的氣息籠罩自己。
“本座倒還真這般以爲,閣主可別忘了你還欠本座十瓶藥。”孟孤染對她的退避毫不在意,身子一軟斜臥在五彩琉璃瓦上,單手支頭閉目假寐,姿態說不出的慵懶妖媚。
“吃不死你。”溫暖看着他那閒散之態,突然有些氣悶,“小心本閣主將藥量加大,毒死你。”
“那倒正合本座的意。”孟孤染輕笑出聲,“你藥越是做的毒便愈是合本座的心意。”
“……楚歡究竟怎麼回事?”溫暖窒了窒,將話題轉回,只覺與這人真是難以溝通,
“想知道?”
“……是。”廢話,若不想知道,她大晚上的跑他家房頂上做什麼?難不成是吃飽了撐的?再者,難道不是他叫她有不明白的來醉仙樓找他?
說到醉仙樓,溫暖突然想起,初次與楚歡來這裡時她剛坐下沒多久便覺周身如被籠罩在一團火焰中炙烤般難受,擡眸四顧時恍然瞧見三樓似有一道紅豔袍角拂過眨眼間卻又似什麼都沒有。當時以爲是多想,如今看來卻不是,莫非他那時便盯上了自己,溫暖心頭一緊,那麼他與楚歡的相識,與楚歡的接近……
“本座突然不想告訴你了。”她未完的思緒被他打斷。
“什麼?”她本能的反問,問過後方想起自己此前問他的問題,心頭微怒道:“不是你叫我有不明白的來醉仙樓找你?現在我來找你,你突然不想告訴是什麼意思?”
“惱羞成怒了?”孟孤染眼瞼微啓,眸底倒映進她帶着幾分薄怒而又剋制隱忍臉頰微微泛着紅暈的俏麗模樣,只覺鮮活又有趣,很是新奇。他脣角泛起抹幾不可見的惡劣笑意,“本座的確有讓你不明白就來醉仙樓找本座,可本座卻並未承諾你來了便告訴你答案,閣主,本座說的可對?”
“你!”溫暖深吸口氣,壓制住心頭被戲弄想將他一腳躥出去的怒意,轉身就走。
然她才步子剛擡,卻腿一軟,身子斜斜倒了下來,四周空氣如一張濃稠無形的網將她困住,她終是控制不住,眸底慍色滿布,低喝道:“孟孤染,你這是做什麼?快放了我。”
“噓。”他如玉的指尖輕擱在紅豔的脣邊,頗爲有趣的欣賞着她滿含怒氣的神態,待到欣賞到快到溫暖的底限時,他這才慢悠悠的開口道:“閣主大清早擾了本座的好夢,自當賠償纔是。瞧擱主身無長物,也就這張臉還頗具趣味,既如此,閣主便留下,讓本座瞧着你這張臉入睡,看能否讓本座有個好夢。”
“變態!”溫暖現在特別想將他踹下房頂,可惜腿不能動。
孟孤染對她的罵聲充耳不聞,隻眼瞼將啓未啓的瞧了她半晌,直瞧得她滿腹的怒火化作寒毛倒豎時終於閉眸睡去。
如此近的瞧這妖孽,只見他睫毛濃翹長的讓人嫉妒,如一把小小羽扇在眼眶下投下片陰影,那陰影中有淡淡的青色,應是睡眠不足倒致。溫暖脣角微抿,思襯着果如他言,是她攏了他睡眠倒致的可能性有多大?結論是沒有。這青色,青中泛沉,應是長年睡眠不足累積所成,絕不可能一朝一夕所致。莫不是缺德事做多了,睡不着?
溫暖深覺極有可能,像他這種心性殘忍又變態的人,做的缺德事絕對筆墨難及。
不過,人缺德,這長相,卻是更加缺德。好好的一個男人,長得這般妖孽禍水做什麼?指不定就是個短命鬼!
要是真是個短命鬼,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溫暖腦中胡思亂想的同時眼皮漸漸變重,這十來個時辰,將近一天一夜的時間,她又是尋炎鼎又是入宮又是對敵王公公,分秒緊湊,根本未有半刻休息時間,此時往這琉璃瓦上一躺,睏意如潮水般襲來,再也抵擋不住周公的召喚,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刺眼的光線,逼得溫暖不得不擡手去擋,她眼皮動了動,睜開眼從指縫瞧去,卻見日正當空,而周圍傳來喧鬧人聲。
她愣了愣,緩了片刻纔想起自己昨晚被迫睡在醉仙樓的樓頂。側眸瞧去,孟孤染已不知何時離去,而她被困住的身子已能活動自如。
死變態!她恨恨的在心裡罵了聲,未再久留,先去明月閣將身上皺巴巴的衣服換了這纔回府。
“暖暖,你大清早的去了哪裡,終於回來了?”溫暖剛跨進府門映文便歡快的跑上前,語中滿是期待,“我們今日是不是去明月閣?”
“我昨日有事並未回來。”她剛從明月閣回來,本想說明日再去,但見她神色間滿是期待,遂點頭道:“用過午飯後我便帶你去。”
“好。”映文開心不已。
“王妃,王爺在書房等你。”白鷹趁着兩人說話間隙上前道。
“我就不耽誤你見王爺的時間啦,下午再來找你。”映文笑着跑遠。
溫暖瞧着她跑遠的歡快身影,心頭低低一嘆,若是在辰羽這事上,她能灑脫些,或是得個圓滿,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