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可樂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花蕊已經走了, 想到家裡還在斷電,起身穿好衣服到處找手機給修理工打電話。
突地電話鈴聲在牀前的地毯裡響起,麥可樂趕忙撿起電話接聽, 開心地說:“蕊蕊, 我正找手機呢, 你就打來了電話, 謝謝!”
“不客氣。”聽得出花蕊在那邊忍着笑, 隨即她說道:“快下樓吃飯吧,我給你送去了特別的愛心早餐呢。”
“好!”花蕊答應了,飛一樣洗漱穿衣, 跑到樓下,發現電力已經恢復正常。
範紅花看上去已經好多了, 穿着棉質休閒椅, 筆直地坐在凳子上吃早餐——肯德基外賣。
不要奢望範紅花會做飯, 能準確地找到外賣電話也是生存能力之一。
麥可樂略略失望——這種快餐能有什麼驚喜?
又不好表現出來,向範紅花問好後在桌邊坐下, 拉過一個擺在面前的塑料袋子,拿出一個漢堡盒子打開,隨意地看了一眼後嚇得啪的一下又把盒子關上。
“有什麼問題嗎?”範紅花不高興起來,雖然肯德基難吃了一點,那也是食物啊!這棟別墅位置這麼偏僻, 好容易才找到可以送外賣的, 要是不吃——那隻能出去吃了。
“呵呵呵呵……”麥可樂衝着範紅花傻笑, 搖頭說道:“沒問題, 一點問題沒有, 我是沒想到會這麼,這麼感人!”
“是啊!”範紅花放下手裡的漢堡, 感動地說:“沒想到這家肯德基店不光送外賣,還特意附贈了加量的兒童套餐,說是爲了祖國的花朵能長得美一點。”
麥可樂點點頭,趁範紅花感慨,迅速打開盒子叉起裡面的煎蛋全部塞到嘴裡。
還好其他的食物比較正常,正常是指所謂的“兒童套餐”裡面有四喜補血粥、粉蒸排骨、灌湯小籠包、西瓜慕斯,還有一大碗水果什錦沙拉,還有一小盒玉米粒,註明是給“死鳥”的。
範紅花看看麥可樂面前的“兒童套餐”,再看看自己面前的炸雞塊和漢堡,悄悄嚥了口口水,略帶遺憾地說:“下次點兩份兒童套餐吧!”
麥可樂滿嘴的煎蛋不能說話,只好連連點頭。
後來麥可樂跟花蕊抱怨:“你那是什麼驚喜啊?簡直是驚嚇!”
“我不就是畫了個小人嗎?那個小人就是我,替我向你說 ‘早安’!”
花蕊如此真誠,麥可樂不得不實話實說:“可小人爲什麼沒穿衣服啊!”
“等着被你吃掉啊!”
“……”
於是麥可樂悲喜交加的一天從一份平常又不平淡的早餐開始。
因爲分量實在是太過充足,麥可樂主動把自己的那份和範紅花分享了一下。
範紅花勉強嚐了一口就怎麼也停不下來,暗自取消了馬上就回美國的決定。
吃完飯,範紅花隨手打開電視,看着看着大聲叫收拾桌子的麥可樂過來一起看,作爲一個孝順的孩子,麥可樂趕緊擦擦手走過去陪着範紅花一起看電視。
電視上正在循環播放一段廣告,一位長髮美女(妖哥)手持話筒聲音甜美地介紹道:“新世紀新氣象,你還在用傳統教育方法教育孩子嗎?”
“頭懸樑?”
畫面轉換,一個身穿高中校服的男性(南南,鑑於那張老臉,再怎麼昧着良心也不能說他是正太)坐在書桌前看書,詭異的是他像上吊一樣脖子套在一個粗大繩索系成的繩圈裡。
麥可樂皺眉,“頭懸樑不是把頭髮系在繩子上嗎?”
範紅花搖頭,“現在的學生那裡有什麼長頭髮可以繫繩子啊?這樣也是個辦法。”
繩圈猛地往上一提,嚇得南南驚慌失措,把書扔出好遠。
妖哥繼續問道:“錐刺股?”
南南坐在書桌前,苦着臉拿着一把錐子,猛地往腿上戳,鮮血箭一樣飈了出來,嚇得南南慌忙起身,結果像灑水車一樣把血灑的到處都是,連鏡頭都濺上了血霧。
有幾個男人撲上去幫他止血,妖哥不失時機的用畫外音解說:“好孩子千萬不要模仿,雖然腿上肉多,但也有可能插到腿動脈的!”
鏡頭一轉,妖哥繼續問道:“還是 ‘體罰教育’?”
南南臉色蒼白地坐在椅子上,身旁有個男人(北北)用戒尺狠命地打他的手心,打一下,南南哀嚎一聲。
有個男人(東東)說:“叫得太難聽了,還是讓他咬着毛巾吧。”
有隻手趁南南張嘴嚎叫的時候往他的嘴裡塞了一條毛巾。
北北打了一通,擦擦汗、嘆口氣,搖着頭說:“還是學不會嗎?看來還是懲罰得不夠狠!”
鏡頭一轉,北北在桌子上依次擺出繩索、皮鞭、蠟燭、夾子……
鏡頭再一轉,北北跪在地上哭得跟死了親爹一樣。
能不哭嗎?南南看了北北拿出來的東西,再不肯配合,把他狠揍了一頓憤然離去,妖哥只好把他變成了黑白照片擺在桌子上讓北北對着哭。
北北哭的太傷心了,範紅花感同身受,拿出手帕擦擦眼角的淚,拍拍麥可樂的手說:“可樂啊,以前是媽媽不好,動不動就打你,還好你沒事,要是你出了什麼事,媽也活不下去了。”
麥可樂無語,總覺得這個廣告有着說不出的詭異。
果然,廣告的背景音樂換成了激昂的運動員進行曲,強勁的音樂聲中,妖哥推出了廣告的最終目的:“下面有請著名的教育學家、金坷垃繼續教育培訓中心CEO花蕊女士,爲家長朋友們現場指點迷津!”
花蕊戴着黑色邊框的眼睛,頭髮(?)高高盤在頭頂,一臉肅穆跟紀念雕塑一樣坐在沙發上,屏幕下面打着一行小字:花蕊(65歲)
鏡頭給了花蕊臉部一個特寫,瞬間屏幕被彈幕遮擋,各種頭銜以二十邁的速度足足飆了一分鐘。
“啊?!”麥可樂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電視——不是找了個搬磚的工作嗎?這些頭銜是怎麼回事?
範紅花也驚訝,“保養得這麼好,看着跟三十歲似的,有機會一定要親自問問!”
鏡頭轉回會客室,妖哥問花蕊:“請問花女士,金坷拉繼續教育培訓中心的服務對象是什麼呢?”
“是那些人中龍鳳又望子成龍的人!”花蕊優雅地豎起食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作爲成功人士,因爲打拼事業而錯失教育孩子的良機,眼看着就要中了 ‘富不過三代’的詛咒……”
範紅花哀怨地看了麥可樂一眼,麥可樂無言以對只好賣了一個萌,然後尿遁:“我要去廁所!”
起身溜走,耳朵還聽到花蕊在電視裡面繼續說道:“人到中年再生一個已經來不及了,那麼,把不夠完美的孩子交給我吧!我會把他們改造成最完美的繼承人!”
畫外音配上了雷鳴般的掌聲,驚得鸚鵡繞着方廳盤旋,一個勁兒的叫:蕊蕊,你好壞壞……
麥可樂躲在廁所給花蕊打電話,“喂,我在電視看到你了!”
“好看嗎?”
“……好看,你不是說要去搬磚嗎?”
“差不多了,等我忙完這一陣兒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找你了。”
從廁所出來,麥可樂看着髒兮兮的桌子發愁,範紅花叫她:“放着別動了,剛纔有中介電話推薦阿姨,我已經同意讓他們送來一個人來試一下。”
中午時分,果然來了一個利落的中年婦女,麥可樂覺得有點眼熟,範紅花面試,麥可樂也不好聞什麼。
中年婦女自稱姓魏,手腳又勤快,又燒得一手好菜,於是範紅花就決定把她留下用幾天。
午後,範紅花午休,麥可樂口渴去廚房找水喝,看到魏阿姨還在跪着擦樓梯。
“不用那麼仔細吧?”麥可樂笑道。
魏阿姨看到麥可樂忙站起身問好,答道:“還是擦乾淨的好,免得摔到人。”
她這樣一說提醒了麥可樂,麥可樂驚訝地問:“啊,你是……是……”
魏阿姨失笑,接道:“是我,頭一段時間花老闆停了我打掃別墅的工作,說她要賣房子,怕我以後沒着落、受欺負,又花錢把我送去學烹飪。”
“這麼巧又遇到你了啊!你老公還打你嗎?”
魏阿姨一撇嘴,不屑地說:“我前腳走了,他後腳就和人搞一起去了,要和我離婚,我現在自己能賺錢,巴不得離開他呢!現在他天天挨那個肥婆的揍,真是報應!”
麥可樂也笑,沒想到花蕊這樣體貼地爲人着想,回到臥室給花蕊打了個電話,結果沒人接,想來是在忙,只好發了個信息。
花蕊確實忙了起來,一連幾天都不見人影,麥可樂有點擔心,又時刻擔心範紅花提出要回美國,沒想到範紅花天天看“金坷垃”的訪談節目,絕口不提回去的事。
麥可樂自然是不會主動提起的,只是院子裡的看家狗太過兇猛,她平時根本溜不出去,連麥滿倉來了也只能站在門外乾瞪眼。
一週之後,足不出戶的範紅花突然忙了起來,拉着麥可樂一起出門做美容、買衣服,又把家裡的傢俱全部換成了高檔紅木傢俱,重新裝修了房間的內飾,這樣又過了半個月,範紅花終於有自信在家裡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金坷垃繼續教育培訓中心CEO花蕊女士。
當花蕊從加長斯特勞斯車上下來的時候,麥可樂表示無比震驚。
此時的花蕊渾身上下散發着不可抗拒的專家氣質,尤其是她頭頂高聳的髮髻,簡直就是範紅花的“世另我”。
花蕊優雅而冷靜,甚至有點冷漠地向麥可樂伸出了手,“很高興認識你,漂亮的小姑娘,你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麥可樂無言以對,出於習慣也伸手與她相握,突然發覺花蕊的拇指輕輕摩挲了自己的手背一下,多日未見的疏離一下子就消失了,麥可樂終於明白花蕊還是那個花蕊,無論戴着怎樣的面具,都是那個萬能的、壞壞的、體貼的花蕊。
花蕊又向範紅花伸出了手,問道:“你們長得很像,您是這個小姑娘的姐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