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鸞在京城貴女中十分吃得開,而且鄭蠻蠻人緣也很不錯。
相比起來,蘇櫻反而讓很多人看不順眼。尤其是出了她和楊雲戈的事以後。
所以,褚鸞想收集消息,是很容易的。
順便,她還把消息散播了出去。
沒過幾天,坊間就開始流傳着,蘇櫻三年前就失了貞,被迫遠走南疆,現在回來嫁人,就想找楊雲戈做冤大頭的說法。
雖然還只是有人在背地裡竊竊私語,可其傳播速度,很有些嚇人。
赴宴當天,鄭蠻蠻起了個早。
楊雲戈趴在炕沿看她梳妝,眼中就忽明忽暗。
她少見的隆重。換上了一身淺藍色收腰託底羅裙,雙袖上繡滿淡淡的茉莉,彷彿蝶兒在其上流連不去。同樣繡滿水芙色茉莉的裙襬,行動處就如同百花齊放卻不落地那般。
髮髻更是花了心思,墮馬髻被拉長,整個人顯得慵懶又嫵媚。
甚至她貼上了幾乎從來不貼的花黃。
妝容是她自己點的,雙目微醺似的,星眸半瞌半閉。肌膚也不知道是怎麼調的色,不是時下流行的過分蒼白,而是健康的肌色,和脖子相比絲毫不顯得突兀,晶瑩剔透,令人想在上面咬上一口。
她反覆挑着自己的幾雙鞋。
什麼樣的鞋尖,什麼樣的鞋面,等等等等。
她突然回過頭問楊雲戈:“哪雙好看?”
“……”
只是這麼一個回眸,楊雲戈就按捺不住了,從炕上爬了起來,輕咳一聲下了地,作勢蹲在她前面擺弄那幾雙繡鞋。
“打扮成這樣給誰看?”
說着,竟然就鬼使神差抓住了她的腳。
鄭蠻蠻的臉一熱,輕聲道:“你不是看見了嗎?”
楊雲戈有點不高興,選了雙淺芙色的小繡鞋給她穿上,低聲道:“就愛湊那個熱鬧。”
他是嘴硬,鄭蠻蠻發現了!
她俯下身,輕聲笑道:“我洗乾淨了,就只給你看。”
“……”
衛靈等人小臉微紅,都自動退了出去。
鄭蠻蠻就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落在了楊雲戈懷裡,捧着他的臉親了親,安撫他有些焦躁的情緒。
楊雲戈想把她抱起來,她連忙掙脫了。
“別逞強,一百廷杖呢。”她笑道。
楊雲戈眸中頓時就有些暗潮洶涌。
臨出門的時候,鄭蠻蠻又在楊雲戈臉上親了好幾口,道:“你等着我去給你出氣。”
楊雲戈看着她不說話。
鄭蠻蠻意氣風發地出了門。
她與褚鸞同行,一人一輦。因爲春日天氣好,所以並未遮簾。
大街上到處都是去赴宴的,經過精心妝點的貴女。
而鄭蠻蠻的打扮,得到了褚鸞的肯定。
“嗯,不算丟我的臉。”
百花宴這一次是設在謹紅公主府。那是今上的親妹,爲人十分豪爽,在那一代公主裡非常有名。無論在太后還是皇后面前,都非常得寵。
也是一衆貴女爭相效仿的對象。
轎輦落在了公主府門口,出乎意料的是,褚鸞竟然很快在人羣中找到了蘇櫻。
她輕輕碰了碰鄭蠻蠻,然後低聲笑了起來。
鄭蠻蠻會意,回過頭去很快找到了那個傳說中蘇櫻。
她是在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身邊的。那人是她的兄長蘇鋒。
要說長相,蘇櫻不及褚鸞,甚至連鄭蠻蠻也不如。整個人蔫蔫的,好像沒怎麼花心思打扮,可是那髮髻和妝容,卻都恰到好處地點出了她眼尾脣角的那一抹與衆不同的風情。
好像是渾然天成的美貌,蔑視一切搔首弄姿精心妝點的姑娘。
看蘇鋒對她呵護備至,這也是個有福氣的姑娘。
褚鸞低聲道:“真逞強,竟然還來赴宴。”
鄭蠻蠻攜了她的手,笑了笑不說話。
她們太過耀眼,連鄭蠻蠻也非常醒目。
平時鄭蠻蠻在外面走動,基本就是個素面朝天萬年小綠裙。長相也就算是清麗。可畢竟是開過成衣坊的人,身邊又有吹毛求疵的褚鸞,講究到極致的劉如,和貴氣逼人的燕妙言。她的品味觸覺都非常敏銳。
連褚鸞都承認,她要是肯好好打扮,絕不比任何貴女遜色。
所以當以美貌著名的褚鸞和令人眼前一亮的鄭蠻蠻把臂而來,無疑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相反,名聲不好的蘇櫻,和她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心機,就徹底被掩埋在了背景中。
聽着人們討論褚鸞和鄭蠻蠻的妝容服飾,蘇櫻暗暗咬牙。
她心道,便看你得意到幾時,今天之後,你的名聲只會比我更臭。
褚鸞領着鄭蠻蠻進了公主府,順便向她介紹。
“謹紅公主府的百花園不是列位公主中最大的,可她的花匠是京城最頂級的牡丹師。就連太后都沒能把人要走。養出來的姚金更是名滿京城。”
牡丹雍容華貴,姚金又是牡丹之王。謹紅公主府的姚金牡丹開得滿園都是,霸氣側漏地彰顯了天家公主的貴氣。
如果說,這個貴氣太抽象的話,那麼可以打個比喻。
尋常百姓之家,十兩銀子便能過一年。而最普通的姚金,便是隨便採下來作爲女子的髮飾,也要十兩銀子一朵。更不要說這珍品姚金。
在鄭蠻蠻看來,這就是開了一園子金元寶……
好吧,容她老土一回。
宴未開始,主家也還未到,好人緣的鄭蠻蠻出現,立刻招引了一大羣貴女圍在她身邊。
很顯然,最近鄭蠻蠻又成了話題中心人物。
蘇櫻玩了這麼一手,明顯就是犯到了鄭蠻蠻家門前。
貴女們好熱鬧,而且多少對蘇櫻有些敵意。
“我看她倒還敢出來呢……”一個年紀小些的貴女道。
“有什麼不敢的,不是有蘇世子護着嗎?”
“嘖,能養出這麼一個女兒來,他們家的人也都是夠古怪的。”
鄭蠻蠻只是聽,聽完了以後就笑一笑。
她是不會主動去觸及這一塊八卦的。
正說着的時候,忽然有宴官慌亂道:“皇后娘娘駕到!”
衆貴女都是一驚。
皇后今年怎麼到得這麼早?
鄭蠻蠻卻知道,皇后上次被她擋了駕,估計是氣着了。不能去將軍府提她,召見她也不去。恐怕這次就是衝着她來的。
她跟着衆人一塊兒行禮問安。
皇后一如既往的素淨,在宮人的扶持下款款而來。
可是她就是這麼素,渾身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勢卻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連謹紅公主也連忙帶着自己的兩個女兒匆匆趕到來相迎。
這才叫渾然天成與衆不同。蘇櫻一比簡直可以去上吊。
少頃,皇后的朝雲靴果然落在了鄭蠻蠻面前。
但只是頓一頓,就離開了。
謹紅公主連忙親自去扶,輕聲道:“您怎麼來得這麼早?先前也沒聽說您要來,接駕來遲了。”
輩分上,他們是姑嫂。雖然皇后比謹公主要小不少。
皇后道:“公主不必在意。百花宴本就是賞花宴,何必如此隆重?本宮來早了,倒是壞了各位貴女的興致。”
“您這是哪裡的話……”
兩人相攜而去了。
衆人鬆了一口氣,紛紛起身,也有那有心思些的貴女,見到皇后提前到來,便暗暗起了心思。
褚鸞在鄭蠻蠻耳邊輕聲道:“我看是衝着你來的。”
鄭蠻蠻也有些無奈,道:“靜觀其變吧。”
在百花宴要開始的時候,京城最好,最美的舞姬樂伶,都簇擁在了百花叢中。
能將風月場中這些頂尖的人物湊在一處,確實也難見。
可惜鄭蠻蠻是無緣欣賞她們的表演了。
絲竹聲剛響起,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她的袖子就被個小宮女模樣的人輕輕推了一下。
百花園外的悠草園,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界。
那邊熱鬧非凡,這邊卻靜謐一片。
鄭蠻蠻隨宮女,慢慢上了亭,也沒擡頭,附身請安:“臣女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后那雙一直睿智沉穩的眸子,此時也有些疲憊。半晌,她道:“坐吧。”
鄭蠻蠻道:“奴奴站着就好。”
“鄭氏!”一而再再而三被頂撞,皇后是真的生氣了!
鄭蠻蠻無動於衷。她心道,有本事你就砍了我啊,你丫的……
可是皇后還真就不能砍了她。
鄭蠻蠻的怒火背後,是楊雲戈所承受的一百廷杖。
皇后苦笑,低聲道:“你就氣成這樣?”
鄭蠻蠻道:“奴奴不敢。”
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皇后低聲道:“本宮叫你來,爲的是什麼,你明白嗎?”
鄭蠻蠻清了清嗓子,竟然很順溜地就道:“娘娘您無非就是要告訴奴奴,要顧全大局,是騎主有錯在先。當時情況緊急,若不是這一百廷杖,恐怕無法向臣工們交代。一百廷杖聽着狠,可是騎主的體質不同常人,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事兒……”
說着,她看了皇后一眼,道:“還有就是,您知道奴奴一直覺得騎主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可蘇家是名門望族,不會拿嫡女的名聲開玩笑……”
“您要說的,無非就是這些罷?”
皇后倒是一時無語,半晌才點到即止地道:“男子做出這種事情來,不足爲奇。”
她是想說這世上就沒有不偷腥的貓吧!
鄭蠻蠻忍着氣道:“我相信騎主,就算真要找,也不會找蘇櫻那樣的!而且就算他找了,就算他不想負責任,他也絕對不會不認!騎主從來不屑撒謊!”
皇后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