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殺弦決濃眉一挑,握住繮繩的手漸緊。
“你是什麼府門的馬伕,我們沒有見過你。”
殺弦決好笑地拿出令牌,“虢夫人病情加重,宮中的庸醫束手無策,只有送往洛神醫那兒,耽擱了可是要人頭落地的。再說了,換一個馬伕也要大人通知你們?”
馬車內傳來低淺的咳嗽,聽着斷斷續續,着實揪心。
兩人趕緊讓開。
天氣陰冷,已經多日不見陽光。
香軟的馬車內,帝妃裹着大氅倚在軟榻上,懷中抱着暖手爐,一如在一袖雲的樣子。
馬車越駛越遠,儘管殺弦決在小心翼翼地趕車,然而,仍有不小的顛簸,她五臟六腑幾乎都要嘔出來,眸子卻帶着絲絲刻骨的冷意,曾數次試圖逃離,都被宮中高手攔截,落下一身累累傷痕,梵容就在一旁,攬着謝純然欣賞,某一次,他疏漠地詢問,封她爲帝妃已是念了舊情,爲何一錯再錯?
她聽不懂,她無所謂。
這一次總算成功了,至少也是順利地出了宮,再也,不會回來,不會踏入這一片她陪他打下的疆土。
那些年硝煙四起,亂世倥傯,她跟他,攜手進退,彷彿一龍一鳳,是全天下公認的珠連璧合。
帝妃脣角流出一絲莫測的笑,纖瘦的手指抱緊暖爐,都說危難見人心,她讀懂一個人,是在人間風平浪靜的時候。
夜幕降臨,馬車向南行駛,越來越遠。
“一袖雲有什麼動靜麼?”
朝殿書房,一身錦衣的梵帝玉立牀前,望着夜色,淡淡開口。
“帝妃跟以前一樣,早早地睡下了。”
“什麼時候開始早睡的?”
太久了,久得彷彿她從來就這麼嗜睡,一點也不像當年鑽研兵法和佈陣直到半夜的樣子。
“一年前,帝妃看起來一日比一日虛弱,有枯敗之相。”
梵容脣角一冷,不過是廢了功法,這個要強的女人,不但欺騙他,算計他,逃離他,還把演戲的本事也搬弄出來了。
好,藍鳳祭,你要玩,我奉陪到底。
“不過,帝妃似乎咳血了。”
墨予又道。
梵帝眉心蹙起,轉身踏出書房。
一袖雲殿門緊闔,庭院一派寂靜,都籠在茫茫黑夜中,星光點點,月華朦朧,看不太通透。
三年前,他親手種下並送給她的那一盆羽雪花,歪斜在院角,細碎如羽的花瓣呈現一派令人觸目驚心的血紅。
帝王眸中有黑流在靜靜涌動,心中像被極遙遠的事物牽扯,倏而一疼,俯身下來,摘下一片,放在鼻尖輕嗅,血腥味早已被風帶走,只聞到死寂的氣息。
“這血……”
墨予一惑,他頗懂一些醫術。
梵帝擡眼看去,“但說無妨。”
墨予也摘下一片,用手指碾開,低頭仔細地聞了一下,動作一頓,臉上神色變了變,“有毒。”
有毒?!
梵帝快步向大殿走去,掌心凝聚起一道白光,縱向劈下,從內部反鎖的門輕而易舉地被打開,黑衣身影踏入大殿,撩開華簾,步入臥室。
墨予趕緊點燈,一訝。
梵帝眸子眯起,心像空了一塊。
曾經蜷縮過那一副瘦弱的身子的牀榻,在今夜空蕩無人影。
她走了,終於還是走了。
早睡不過是一個早就預謀的計劃,用來掩人耳目,瞞天過海。
是去找那個人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