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撫着近在眼前的臉,迴避他的目光,淚水簌簌而落,打溼了他爲她新換上的羽白大氅。
他將手中的醫書放到榻上,擁她入懷,“你再也不會委屈了。”
身體甫一接觸,便如春風化暖,柔意綿長,這是許多年不曾有過的感覺,兩人靈魂深處都有些微的戰慄。
洛九歌喉嚨間發出一聲囈語般的喟嘆,手越收越緊,幾乎恨不得將她揉到骨頭裡去,掌心下的身子是那樣的纖細清瘦,像是再用力一點,就會骨頭盡折,當年決然離去,她不過才十七歲,可已經有了八分的丰韻,而如今……
梵容,你怎麼可以這樣狠心!
藍鳳祭埋首男人的頸間,感受着肌膚滾燙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來,這是她思念了多年,也渴求了多年的東西,原來,一直都在。
“可我活不了了,九歌。”
藍鳳祭擡手,指尖呈現青灰色,泛着些微的紫色,“抱歉以這種模樣來見你,抱歉沒有把最好的年華給你。”
洛九歌心如刀絞,“別說了。”
“我死了以後,把我葬在陌桃洲,我們一起長大的地方,我想守着那兒。”
藍鳳祭苦澀一笑,“九歌,每年桃花開了,記得去看我。”
洛九歌看着懷中了無生氣的女子,眸子越來越黑,手再次緊了緊,“我,娶你。”
這是一個男人,最鏗鏘的誓言,最動情的承諾。
“國主,九淵國送來的信。”
朝殿中,來人雙手奉上一個信封,不敢擡頭。
梵容倚在座上,指間執着一個酒盞,逼人的寒氣混雜着酒氣不斷從體內散發出來,然而,這更像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被無可奈何地凍結。
“拆。”
冷冷吐出一個字。
來人抖着手拆開,一張紅色請柬掉落了出來,目光不小心在字樣上一掃,嚇得低呼一聲,“這……”
“撿起來,念。”
梵容眸子眯起,心中生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茲定於公元一五七五年十一月十五日卯時四刻,於九淵燁城王宮夜影樓舉行封后大典,屆時恭請擎國國主光臨,洛九歌,藍鳳祭謹邀。”
來人唸完,膽戰心驚地垂着首,請帖拿在手中,彷彿一個燙手山芋。
梵容闔上眼,嘴角泛着一抹詭異的冷。
“泓杵。”
“在。”隱衛顯出身形來。
梵容拿過聖旨,蘸墨,飛快在上面落下數行字,蓋上玉璽。
“到各大將軍府傳旨,除了謝司贇。”
泓杵視線落在聖旨上,神色大變,“望國主三思。”
王者的語氣不容悖逆,“我只不過,要把屬於我的拿回來。”
明日就是十一月十五,也是他三年前立後的日子,從此那個人,永遠被冷落一袖雲。
所有的憾恨都無濟於事,他只要她回來。
榻邊,三個燃着烈焰的火爐散發出一陣陣暖意,將臥室氤氳得分外舒適,檀香源源不斷地飄出來,一嗅,像陷入一重紅塵迷障。
藍鳳祭抱着暖手爐,目光落在玉立窗邊的男子身上,一種久違了的感覺在心中縈繞不去,那是一種安寧的,平靜的幸福,他看醫書的神色是如此的專注,眼皮低垂,桃線淺飛,眸光偶有靜轉離合,修長白皙的手指握住書冊,像不經意間便掌控了整座江山,一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