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洛九歌笑了,“若本殿說,殺梵容,是本殿下與鳳祭共同的計劃,閣下又如何以爲?”
秋娘眼神嘲諷,“亦是如此。一個女人,太善於僞裝,終究不是一件好事。”
洛九歌瞳孔微縮,泛起危險的光芒,手風一動,攜帶着殺勁的金芒散作兩道,直逼向重傷兩人的喉嚨。
墨予和秋娘深深地對視一眼,伸出手,握到了一起。
死,不足惜,只是遺恨,沒有爲梵世子報仇。
藍鳳祭呵,即便我們死了,也會化作厲鬼,索你的命,詛咒你下地獄。
然而,正當兩人閉上眼等死的時候,逼來的殺氣陡然偏轉了方向,不遠處,一根粗壯的分枝從一棵參天烏木上斷裂下來,樹葉窸窣掉了一地。
“鳳祭,你……”
洛九歌一惑。
“放了吧。”藍鳳祭背對兩人,身姿清傲,彷彿不願再看到他們。
彷彿有一根微妙的弦,藏在內心最深處,但凡曾經熟悉的人,都可能會撩動。
洛九歌猶豫了一下,挑眉,“好啊!”
秋娘和墨予一詫,女子忽而冷笑,“藍鳳祭,你以爲,放過我們,我們就不尋你報仇了嗎?”
藍鳳祭目視天邊,眸色冰冷而蒼茫,“歡迎二位再來。”她側首,彎出一抹魅惑幽冷的微笑,“直到,把我殺死爲止。”
等到兩人離開了,洛九歌看着倚到椅子上的女子,“你不必對清穹王府愧疚,若死人太多是一種錯誤,那麼,都算在我頭上。”
雖然始料未及,感到有些意外,可她何嘗真正在乎過,死的人太多……
菱雪已經確認回了家鄉,也許她實不該再有什麼牽掛,可是,夜裡入眠時,偶爾會有一隻手,忽然揪住她的心口,讓她生生疼醒過來,面對漆黑的夜,眸子蒼茫無措。
彷彿有一個人躲在暗處,隨時準備猝不及防地,給她一擊。
她慵懶地向眼前的男子伸出手,洛九歌輕輕握住,掌心溫暖得像春日的陽光,她滿意地笑,“我很好,只是,想陪他們玩玩,聊以慰藉。”
煉爐中的火逐漸小了下來,剩下不多的黑煞之氣隨着火焰的躍動,絲絲縷縷地鑽入懸在內頂上懸着的一個鏤空玄鐵籠中,一枚暗紅色的丹藥躺在籠子正中央,由於吸盡了赤焰果的精元,通體散發出淡紅色的光芒,再加上黑煞之氣進入,散發出一股奇異的味道。
“小姐,快要好了。”
鳶兒眼睛一亮,俯身在小爐邊查看。
謝純然右手已經恢復如初,針從花繃子平面穿出來,又熟稔靈巧地刺入,冷聲道,“離我的羅厄丹遠一些。”
鳶兒抖了抖,道了一聲“是”,退到一旁,忽然看到花園中有個人影,忙走出大殿,看到對方一副素衣裹面的樣子,不由得奇怪,“誰呀?”
來人環顧了一下四周,摘下遮面的布,露出一張嬌俏的臉。
“司馬……司馬小姐?”
鳶兒一時懵了,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想要阻止,司馬瑄禾已經進了大殿。
鳶兒趕緊也進去,將大門闔上。
司馬瑄禾看一眼煉爐,捂嘴笑了,“原來謝姐姐也相信長生不老啊。”
謝純然絲毫不意外她的到來,道,“明濟王府叛朝,司馬小姐居然還敢踏上中州的土地,膽子可真大呢。”
司馬瑄禾無所謂地在椅子上坐下,“我來,還不是爲了謝姐姐。”
謝純然勾起脣角,神色平靜中透着詭譎,“噢?”
司馬瑄禾微微發毛,多日不見,謝純然似乎改變了許多,讓人從骨頭裡感到害怕。
她穩了穩神,道,“梵世子年紀輕輕就葬送在了藍鳳祭那個賤人的手中,謝姐姐一定很想爲他報仇吧?”
謝純然眸中掠過一絲冷恨和狠辣,“想要藍鳳祭死的人多着呢,急什麼?”
“可是……”司馬瑄禾皺起眉頭,“墨予和秋娘被她和洛哥哥打成重傷回來了,我親眼所見。”
謝純然動作微微一頓,“所以說,完全靠功法打鬥,是沒有用的。”
“那怎麼辦?”司馬瑄禾明顯焦急了起來,“候爺一定安排了很多人手去刺殺藍鳳祭,可藍鳳祭和洛哥哥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燁城王宮又有不少一流隱衛和護衛,想殺了她,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哼。”
謝純然挑起彎細的眉,眼中寒波涌動,“你按照我說的去做,保證藍鳳祭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殿下,司馬小姐不願協同鍾將軍上戰場,尋死覓活,一直在鬧呢。”
何奴稟道。
洛九歌正將手中墨跡幹了的畫裱起來,聞言淡淡道,“九淵是要保明濟王府榮華富貴,可也沒說養閒人。”
“司馬小姐畢竟是女子,又皮嬌肉貴,送入戰場,恐怕司馬普會不高興。”
洛九歌沉吟了一下,鳳祭已經回來了,以司馬瑄禾的性子,遲早會生出事端,這些天來,她除了詛咒抱怨,倒也沒有拿出什麼手段,然而,這樣的禍害,長留必不是什麼好事,倒不如送到戰場上自生自滅。
眸中不由得掠過一絲微妙,司馬瑄禾畢竟是他幼時的玩伴,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做出這樣的決定,難道,他的心腸,也歹毒可憎,無藥可救了嗎?
還是因爲,他對鳳祭,情義實在太深……
“哼哼,洛哥哥,你存心害死我。”
還未開口,司馬瑄禾已經擡腳邁入大殿,一臉憤然和委屈,眸中還蓄着淚,上前來便揪住太子的衣領,“那你就直接殺了我好了,這樣就不用再看到我了。”
看到書櫃上方懸掛了一副畫像,神色更是充滿嫉恨,“還一副女皇的樣子,她這種歹毒的女人,能母儀天下嗎?”
她一連串說了這許多,何奴神色尷尬,忙在一旁提醒,“司馬郡主,萬萬不可對殿下不敬啊。”
洛九歌眸中幽冷的光芒轉瞬即逝,微微苦笑,拔下司馬瑄禾揪住衣襟的手,動作看似輕柔,卻蘊着難以抗拒的力道,司馬瑄禾失去平衡,後退一步,太子殿下已經坐到寶座上,氣定神閒地掃她一眼,“你這樣任性,是該去戰場上磨鍊一下,再說了,違抗本殿下命令,自九淵建國以來,你是第一個。”
司馬瑄禾氣得直跺腳,“既然如此,藍鳳祭心狠手辣,爲什麼不讓她也上戰場,體驗一下別人的生死和痛苦,這樣她就會有點良心了。”
洛九歌眯起眸子,桃花眼危險而魅惑,“你是說,鳳祭要對梵容仁慈,纔不是心狠麼?”
她的決絕和果斷,都是爲了他和她,又豈能容人一次又一次污衊和詆譭?
司馬瑄禾心虛地垂下頭,彷彿來了底氣,又擡起頭來,“我不管,洛哥哥要我上戰場,還不如親自動手殺了我。”
洛九歌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滾出去!”
司馬瑄禾期待地看着心愛的男子,目光閃着異樣,和着不甘的淚水,好生詭異。
洛哥哥,我還應該感謝你,要把我送上戰場呢,不然,我也不會理所應當地進入夜影樓撒潑,從而使你不加防備地中了計。
一聲悶響,何奴倒在了地上。
司馬瑄禾驚喜地將視線重新投到洛九歌身上,然而,她只看到前面有人影如鬼魅般逼近,待定睛一看,太子精緻的眉眼近在咫尺,卻是那樣的冷寒,手卡住了她纖細的脖子,逐漸收緊,“什麼毒?”
不可能!師父教他和鳳祭辨毒之術,只要有人攜毒靠近,即便無色無味之毒,也可以感知得到,爲什麼這一次……
司馬瑄禾不可能這樣厲害,身後必定有一個高深莫測的人指使。
頭越來越暈沉,可是,他沒有表露出來,目光清亮逼人。
司馬瑄禾急得想哭,“啊,何奴無緣無故就倒下了,這是怎麼回事?”
“說!”洛九歌手猛地一卡,司馬瑄禾彷彿聽到骨頭裂開的聲音,頓時驚恐地睜大眼睛,臉色慘白如紙,身體也晃了一下。
然而,她看到男子頭垂了下來,手從她脖子上鬆開,修美的身軀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司馬瑄禾眸子綻放出欣喜的光芒,謝姐姐說了,這種無色無味的“彈指醉”,可令人暈厥而不害其性命,醒來後忘記施毒的人,很快,她就可以看到藍鳳祭是如何慘死了。
她探了一下,確認洛九歌呼吸輕穩,便放了心,脣角勾起一抹冷笑,然後神色驚恐地跑出去,一直跑到溯言樓,“不好了,不好了,殿下暈倒了,藍姐姐,你快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藍鳳祭目光從手中的曲譜擡起來,含着嘲諷,“藍姐姐……我沒聽錯吧?”
司馬瑄禾“哎呀”了一聲,“藍姐姐,殿下真的暈倒了,你怎麼關心起無關緊要的來,殿下平時待你不薄,你卻……”
藍鳳祭笑,神色輕淡,“九歌這些日子來得到滋養,身體是越來越安好了,怎會無緣無故地暈倒,除非……”眄了姿態狼狽的司馬瑄禾一眼,帶着警告的意味,“歹人暗害。”
司馬瑄禾撩起袖子拭眼,“藍姐姐,我是恨你,恨你搶走了洛哥哥,可洛哥哥暈倒了,我只能想到你,因爲只有你能救他。”
藍鳳祭眉頭微微一蹙,憫枝在一旁不無擔憂地道,“藍姑娘,司馬郡主不像是在說謊,不如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