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麼會在那裡？”
我抱着最後希望去問，也終於讓孩子臉上一笑，“這個我知道，是媽媽把我放在那裡的，媽媽說她去買東西讓我乖乖等她回來，然後我就一直等着媽媽，可是等了好久好久都沒有等到媽媽，街上的阿姨一開始還會給我東西吃，後來阿姨一看到我就說我是沒人要的孩子，再後來，不管我怎麼問阿姨要東西吃，阿姨都像是看不見我似的不理我，我好餓、好餓，再然後我就遇見了姐姐。”
孩子天真燦爛的笑臉，笑着說了一段讓人落淚的經歷。
“那你知道你叫什麼嗎？”我問。
孩子歪着腦袋，苦惱的撐着自己的小腦袋，在若干分鐘後，綻放笑容，“我叫大米，媽媽說她生我的時候最想吃的就是大米飯了，所以我叫大米。”
大米？
我的心又是一酸。
和小白對了一個眼神，我想這個孩子大概是被他媽媽丟在街上的吧！沒有了小食店裡商家的贊助，慢慢的餓死在那條街上。
摸着孩子可愛的小臉，不知道那條街上的人還記不記得當初有個可愛男孩的存在。
“怎麼辦？”我問着小白。
小白沒說話，起身走進廚房嗎，再出來，手裡多了一盤加了*的蛋炒飯。
“謝謝哥哥。”
放在孩子面前，迎來的就是孩子可愛的聲音。
雖然孩子是很可憐，但他畢竟已經死了，我們就算是再喜歡也不能留着他，所以當天下午我和小白就一起去了那條街上。
孩子已經記不清自己最後所處的地方，我們只能挨個的問着店家，後來還是一位大媽告訴了我們去後街看看。
所謂的后街就是一條垃圾街道，這裡堆滿了小吃店裡丟出來的垃圾，我走在這裡，每一步彷彿都能看見孩子當初撿拾垃圾，想填飽肚子的樣子，有一滴累從我的眼角流了下來。
“別看。”
一隻手擋在我的眼前，我也想告訴自己不要看，不要想，可是我就是忍不住不去看不去想。
眼前的情景突然轉換，不再是冬季裡乾淨的街道，而是夏天食物腐爛流着髒水的小道，每一處都堆着垃圾，夏天火辣的太陽，曬得人睜不開眼睛，一個瘦小的人穿梭在一個個高白桶之間，踮起的腳尖，扒在白桶邊緣，伸長的小手，撈着白桶裡還沒完全腐爛的剩菜剩飯。
偶爾會跑出幾隻野狗，齜牙咧嘴的野狗和孩子爭搶食物，好幾次，孩子差點成了它們嘴裡的甜點。
“我就住在哪裡？”
孩子歡樂的聲音把我從思緒中拉了出來，順着孩子奔跑的地方看去，一個破舊的紙箱，一張只有一半的棉被，還不等我走進，一股腐爛就串到我的鼻腔裡面，微皺的眉頭，孩子卻歡喜的在破棉被裡打起了滾。
“大米別待在裡面，裡面髒……”
我不輕易出口的話，本能的想要捂住我的嘴巴，我怎麼可以說哪裡髒呢！要知道哪裡可是他之前的家呀！
大米卻沒有在意，從紙箱裡爬了出來，笑呵呵的拉着我的說跟我說以前的自己。
順着大米的話，我彷彿看到無數個日夜大米縮在紙箱裡度過的日子，看着他忍受着蚊蟲叮咬，看着他就算是睡覺，也要照顧自己不被野狗分屍的恐懼，看着他坐在紙箱裡期待的看着路口，我想，他是在期待媽媽回來帶他走吧！
走到紙箱旁，我在裡面發現了一隻只有一半的鞋子，破舊的鞋子已經沒了原本的顏色，但是也能看出，那雙鞋子和大米腳上的一模一樣。
“你們是來看大米的吧！”
蒼老的聲音讓我轉身，身後是一個年約七十的老人，老人手持一根木棍，手裡拿着一個吃了一半的盒飯，不大利落的腿，一瘸一拐的向我們走了過來。
“李奶奶……”
大米甜甜的聲音叫着走來的婆婆，如同撒嬌的孩子撲進老人懷裡。
靈體的大米小手揮動，幾次想要去抓老飄飄的手臂，卻只能抓了一手空氣。
“姐姐……”
大米可憐兮兮的回頭，我看着他這個樣子，心裡又是一痛。
走到大米跟前，大米委屈的撲進我的懷裡，小手勾着我的脖子，我感覺有涼涼的液體流進我的脖子。
“大米想讓奶奶抱。”我低頭問着懷裡的大米。
大米點點頭，擡起的小臉，還掛着淚珠，“大米想讓奶奶抱，除了姐姐就只有奶奶給大米飯吃，可是後來奶奶看不到大米，大米叫奶奶，奶奶也聽不見了，大米整天圍在奶奶身邊，奶奶卻只是拿着大米的鞋嘆氣，大米明明就在奶奶跟前的，可爲啥奶奶就是看不見大米，就連大米想要抱奶奶，也抱不到了……嗚嗚嗚……”
大米的眼淚跟不要錢似的不停落着，我心裡嘆息，不忍讓大米傷心，我悄悄的走進李奶奶，在她的身上貼上一張陰陽符……
“大米。”
“李奶奶……”
“大米，快讓奶奶看看。”
佔時打開陰陽眼的李奶奶丟掉柺棍，腳步倉促的向着大米走去，一把抱着大米，大米也終於在她的懷裡笑了起來。
我們四個找了一處幽靜的地方坐下，表明了身份以後，李奶奶也告訴了我們那段往事。
“大米這孩子是四月份就來到這條街的，當時他就穿着這身衣服，我老了腿有殘疾，所以每天靠這條街上的剩菜剩飯殘活，也就是那天，我看到了大米。
大米當時就蹲在藉口的小道上，四月的風還很冷，大米短短的胳膊被凍的通紅，當時我問了街上的人，街上的人說，大米是被一個女人放在這裡的，至於那個女人，後來誰也沒再看見過了。
當時大家這麼一說，我就想着大米應該是被人拋棄了，原本我想收留他，可你們也看到我的情況了，我腿腳不好，有沒有收入，自己都是靠街上的剩菜剩飯過日子，更不要說是在養一個孩子了，所以我就想着街上的人能不能收養大米。
一開始大家看這孩子長得靈氣，大家也是動過要收養他的念頭，可這戶口上學手續什麼的弄得大家焦頭爛額的，大家心裡一煩，誰也不提收養大米的念頭了，大米呢！又小不能幹活，所以只能在街上晃盪的找點吃的。
起初大米還能有一口熱飯吃，大米也沒眼色的整日街上亂跑，後來來街上吃飯的人看到大米，就滿眼的嫌惡，只要是大米出現的地方，就沒人願意走進哪家店吃飯了，慢慢的各家的生意也跟着淡了不少，也因爲這樣，大家遷怒大米，覺得他就是個掃把星，聯合的想要把他趕出這條街，後來還是我去求各個店家，才這樣留住了大米。
大米最後就是跟着我留在後街，每天吃着剩菜剩飯，倒也乖巧，只是有一天大米病了，也是那場病要了大米的性命。”
李奶奶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我越過桌子輕拍她的後背，在看着一旁吃的歡快的大米。
大米的臉上從頭到尾都帶着甜甜的淺笑，在他不懂事的人生裡面，也許就這麼死了，對他來說也不是不好。
李奶奶的視線也飄向了大米，滿是皺紋的眼角又加深幾條，長老的手摸在大米的頭頂。
“李奶奶給你吃。”
大米甜笑的夾起一塊紅燒肉遞到李奶奶嘴邊，李奶奶一笑，推到了大米麪前，“奶奶不餓，大米吃。”
大米笑着把肉塞進嘴裡，甜甜的笑，就聽到李奶奶繼續說着，“那場病來的忽然，大米燒的整個人昏迷不醒，而我所有的積蓄就是這些年撿垃圾換來的兩百塊錢，當天我就抱着大米去了診所，可是診所的人說，大米燒的太厲害，要送到大醫院裡搶救才行，可我身上的那點錢，根本就不夠。
我又回到街上，，挨家挨戶的去求，大家雖然不喜大米，卻也不是狠心的人，一聽說大米病了，大家也資助了一點，那天我捧着一千多塊錢把大米送進醫院，我以爲這些錢能換回大米的命，沒想到最後，大米還是因爲治療不及時，死了。”
李奶奶的眼淚又流了出來，我伸手去擦，卻被她攔了下來，“大米死了，我就一直住在這裡，身邊沒有大米的存在，每天都會等在這裡，我想等着大米回來，我想他那麼不捨得我一定會回來，我每天都會用撿破爛換的錢買上兩塊紅燒肉，就是等着有一天，大米能回來吃上一口。
那是大米生前最想吃的，只是生前我沒能讓大米吃上，他死了，就算我買的再多也沒意義了，我以爲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見到大米，沒想到今天會碰到你們兩個，謝謝你們讓我有生以來還能在見到大米，謝謝你們。”
李奶奶掙扎的想要給我們跪下，我伸手去扶，小白卻突然一把將我拽了起來。
“他們來了。”
小白冷清的話，我順着小白的視線看到了兩道人影，一白一黑的人影吐着長舌向我們走來，越過我和小白，一手一個帶走了兩人。
我抹着眼淚看着月光下慢慢消失的身影，我看到李奶奶拉着大米，祖孫臉一路歡笑的跟着黑白無常，一起消失在這條后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