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遠話說完了才發現自己似乎有些急切,又急忙改口:“不過,就是離得有些遠。”他心裡有些忐忑,以顧長山的身價,估計也不會在乎幾個房租,舒適便捷安全恐怕纔是他首要要求。
“停車方便麼?”
凌遠猶豫了下,他不開車並不清楚,只好保守得道:“應該還好吧……”
“反正是送你回去,可以順便看看。”
凌遠彷彿看見了希望,連忙點頭,話題終於可以接下去:“長山,你怎麼沒買房子?”
“當初開店還缺一點就把房子賣了,反正現在租房子也不過多幾道手續,就是麻煩點。”終於遠遠的能看到凌遠租住的小區,“不過反正可以找朋友幫忙。”
顧長山看了凌軒一眼,直把凌遠看的心跳漏了好幾拍。
“下車了!”顧長山將車停在大門口跟着凌遠一起走了進去。
小區綠化不錯,環境也整潔。凌遠帶着顧長山進了家門,從抽屜裡拿出主臥的備用鑰匙打開了門。小區歷史稍久,與如今客廳大房間小的設計不同,主臥都快趕上客廳的面積,除了能放下一張大牀一個衣櫃,完全還可以再放一個不小的辦公桌,即使這樣空間還很富裕。
房間雖然有一陣子沒人住了,不過凌遠受房東所託會半個月打掃一次,因此看起來還是非常整潔。
顧長山轉了一圈,滿意的點點頭:“不錯,很和我心意。”
凌遠心跳加快起來,試探的問道:“那我給你去問問價錢?”
“行啊,價錢合適就行,主要是快,讓我可以儘快搬過來。”
凌遠這一刻簡直開心到飛起,無論顧長山會不會喜歡他,光兩個人將來要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這個美好的可能性就讓他樂得要合不攏嘴。
他正要說什麼,一陣尷尬的敲鼓聲從他肚子裡傳出來,凌遠:“……”
顧長山笑起來:“怎麼,沒吃晚飯麼?”
大概在顧長山面前就必須出糗,凌遠自嘲般的安慰自己,認命的說道:“我真沒覺得餓,但他自己就起義了……”
“叫外賣吧。”顧長山說道,“正好我也沒有吃。”
凌遠沒想到還能倆人一起吃晚飯,搶在顧長山前面掏出手機:“我來叫吧,你可千萬別跟我搶!”
“搶不了,我沒有開通在線支付。”
凌遠簡直要不可思議:“爲什麼?”
“嫌麻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最好了。”顧長山等凌遠三兩下點好外賣,“你有微信麼,加一個。”
凌遠自然不會拒絕,等他看到顧長山微信的界面和顧長山的頭像,他忽然意識到:“你這是才申請的微信?”
顧長山和凌遠在餐桌上相鄰而坐:“是啊,才申請的。以前都覺得麻煩,也沒有什麼人需要聯繫,就一直沒有開通。”
自己是他微信裡的第一個好友!這個認知簡直讓凌遠喜上加喜。
但他很快發現了問題,兩人坐下來,凌遠這才察覺椅子似乎是小了點。凌遠自己是個怎麼吃都不胖的“瘦才”,脫了衣服深吸口氣可以去客串搓衣板,平時坐起房東淘來的省材節料的凳子只能說剛剛好,換成寬肩窄腰手長腳長的顧長山,看起來便有些憋屈。
凌遠這才察覺到對方其實與這個地方有些格格不入,無論是身價身高還是品味。
顧長山縮着腿,抱着手機研究完微信,試着給凌遠發了個笑臉。凌遠看着手機上的提示:“長山,你真的要住這麼?”他想起咖啡店的沙發,雖然他並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但坐上去的柔軟度和舒適度都絕對是中上的水準,對比這個既當沙發又作餐椅的兩位一體凳子,簡直天上人間。
顧長山點點頭:“挺不錯啊,怎麼,你不願意我搬過來?”
“不不不,不是。我怕你住不慣。”
“你不是在這麼?”
凌遠的心不受控制的跳起來,顧長山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直直的看着顧長山,疑問幾乎就要脫口而出,敲門聲卻非常不識相的響了起來。送外賣的在外面喊:“有沒有人?外賣到了!”
凌遠燒得滾燙的心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刺啦”一聲,只餘留幾縷嫋嫋青煙。
顧長山已經站起來開門接過了外賣。熱氣蒸騰的凌遠呆愣的看着他道過謝,將外賣放在桌子上一個個解開放好。
“點了這麼多?”顧長山看着眼前的六個飯盒,“吃得完麼?”
凌遠驚覺自己居然看傻了,從頭到尾都沒幫忙。他一邊暗自唾棄自己一邊回答道:“附近的鐵板炒菜,味道很不錯,肯定能吃完。”
說話間顧長山已經把筷子遞了過來,隨即挑了塊肉片放進嘴裡:“果然!”他安之若素的坐下來,“你看,這裡東西都比外面的好吃,住過來總不會錯的。”
他接連吃了幾口菜,滿意的樣子顯示並非在糊弄凌遠。凌遠心裡定了一半,但另一半卻總徘徊在顧長山的那句“你不是在這麼”,他幾次三番想把話題往上引,卻終究因爲沒有那個膽子而放棄。
顧長山吃完飯並沒有久留,將桌上的飯盒收拾好便行色匆匆的走了。凌遠一路送他下樓,直到看着他車開遠了纔回來。
大概沒有比自己更蠢的人了。凌遠垂頭喪氣的回來,洗漱過後一頭栽倒在了牀上。片刻後他又爬起來給房東發了條微信,無論怎麼說,不遠的將來和顧長山也許就能“同居”了。
凌遠深吸了口氣,自己也不是蠢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房東沒有回話,凌遠躺着玩了會手機,終於沒頂住周公的呼喚,睡了過去。
一睜眼,映入眼簾的又是那一片竹林,凌遠發現自己就站在亭子邊。他繞着亭子走了一圈,裡面的凳椅仍積着一層灰。這個奇怪的夢連着做了三次,他就是再遲鈍,也察覺到哪裡不對了。凌遠這次不敢貿然向前,他四下看了看,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這條路的盡頭似乎就是那個小竹屋,另一頭凌遠看了下,遠遠的轉了個彎,消失在了竹林邊。凌遠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竹屋,終究還是嘆了口氣。
他不能無視心中對於竹屋的好奇,以他有多遠躲多遠的一貫形式方針來看這十分的不正常,但離得越遠他就對竹屋越是牽掛不下,冥冥中彷彿有個聲音在那裡堅定的召喚他。
他認命的調轉了方向,橫豎不過是在夢裡,即使有什麼……即使有什麼大概也不會怎麼樣吧?
這條小道也不知道是怎麼開出來的,是個九曲十八彎的格局。凌遠沿着一路走過去,越過亭子沒多久便又是個九十度轉彎,他才轉過去,便看見路邊的林子裡有個模模糊糊的身影。
凌遠:“……”怎麼着,還帶分階段全息投影的?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凌遠這次大大方方站在十步遠處,恰恰好能聽到那個身影發出的啜泣聲,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不多時,上次夢裡聽到的公鴨嗓出現了,只是這次似乎是大了一點,聲音比原先要清亮了許多。凌遠依稀聽到那聲音在叫:“尖牙,尖牙!”
尖牙?凌遠不由得想起了咖啡店裡那個年紀不大,活潑得似乎有些跳脫的女孩。這名字,不會那麼巧吧?
公鴨嗓終於看到了靠在竹子上哭得昏天黑地的小女孩:“你怎麼躲在這裡?”
“哥哥,爲什麼我是妖?”
“……天生萬物,會有人,自然也會有妖。”
這個答案顯然不能讓小姑娘滿意:“那爲什麼我是妖?”
竹林裡的模糊身影蹲了下來,盤腿坐在姑娘旁邊:“嗯……大概是因爲你是從蛋裡面孵出來的。”
凌遠嘴角抽了抽,這也太不會說話了!換成他怎麼也會跟小姑娘解釋,人投胎前是要抽籤的,你呢就是手氣好,抽到的簽上是個“妖”字。
“他們都說,我應該進煉丹爐,裴成玉還說像我這樣的,就是煉出丹來,恐怕也是最下等的。”
別說公鴨嗓,就是凌遠也幾乎要壓不住內心的火氣了,對着個小姑娘說這樣的話,又是煉丹又是下等,說這種人是下三濫,下三濫恐怕都要不答應。
公鴨嗓顯然也壓着火:“他在胡說!你是蛟龍啊,天生帶着三分神力!修煉好了,總有一天要順着江流走龍,到時候你就是神獸了。”
一隻黑色的羊駝在凌遠腦中溜溜達達的跑了一圈。
“可是我現在就是妖啊,萬一他們把我丟到煉丹爐裡怎麼辦?”
“我不許。”公鴨嗓的溫柔而堅定的說道,“尖牙你記着,有我一天在,就誰也不會敢碰你。”
小女孩猛的撲到公鴨嗓的懷裡放聲大哭,凌遠無聲的看着他倆的身影慢慢消失。
再然後,天真的亮了。
他起來喝了口涼水,終於默默的接受了一個現實,他的世界變了。雖然不知道爲什麼變,怎麼變的,但是再躲在沙子裡裝鴕鳥顯然不再合適了。
“尖牙,蛟龍”凌遠心裡反覆默唸着這四個字,菜單上的山魈腦三明治不期然的就出現在了眼前。那東西凌遠明明只看過一眼,這一眼就仿若刻在了腦子裡一般,連味道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啊,都是非我族類啊……凌遠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爲這個猜測緊張,他茫然無措的看着手上水杯,忽然覺得另一隻手裡應該也有點什麼。凌遠返回臥室,將桌上的手機拿在了手裡。
有幾條新的信息提示,凌遠點開微信,是房東發來的。這位房東老阿姨堪稱神龍見首不見尾,但居然能對凌遠租住的情況瞭如指掌。見凌遠一個大小夥子能把房間收拾得整潔利落後對他相當放心,即使主臥沒租出去也給了他備用鑰匙。
得知凌遠要給她介紹新房客,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只說週末約到房子裡看看,合適就可以立刻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