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遠“躲”了兩天,雖然顧長山並不再發消息過來,但他總有種莫名的心虛,總覺得自己哪裡虧心。
還好崔浩逮着不肯放他走,每天下班都被崔浩和李啓明一左一右挾持到崔浩的出租屋,幫他整理了房間後便是三人輪流打紅白機,瘋玩之下也沒有時間去想太多。
凌遠神奇這臺老古董居然還能玩,結果崔浩從一個紙箱子裡又掏出來三個:“壞了就拆新的,零件壞了就拆別的機上的。”
“知道崔浩爲毛工作這麼多年一毛錢存款都沒有了麼?”李啓明補刀,“全都在這些有的沒的上了。”
“屁,傳家寶!”
“是是是,傳家寶!你那九十九條命到底出來沒?”
凌遠在這裡過了兩天毫不講究的集體生活,由崔浩帶頭,但凡累了就席地而睡。這幾天三人都睡在客廳裡,半夜指不定誰的腳就擱在了誰的身上。凌遠在此起彼伏的打呼聲中一夜到天亮,那個連續二奇怪的夢也沒了蹤影。早上掐着點起來,買上兩個韭菜盒子配一袋豆漿,走到地鐵站正好吃完。
簡直完美。
只可惜週六要去團建,否則三人實在想泡在崔浩家裡繼續醉生夢死。
一大早便要趕到郊區的訓練營去,三人起得比上班還早,打着哈欠出了門。
連着吃了三天的韭菜盒子,按照每天午餐不吃重樣的準則,早該換攤子纔對。但三人卻不知道爲什麼,每天一出大門便直奔小攤。
崔浩認爲是太好吃,李啓明則覺得味道獨特,凌遠沒感覺,完全隨大流。
攤主也大方,見他們連着來,還送了六個韭菜餡的煎餃。
“大姐,這就不怎麼好意思了吧?”崔浩這麼說着,已然把煎餃接在了手裡。
“沒事,沒事。”攤主笑道,“你們天天來照顧生意,只當返現。”
這麼大方的早點攤實不多見,三人謝過了攤主,又匆匆趕往地鐵。崔浩遞了個煎餃過來:“嚐嚐,真不錯。”
老實說,凌遠跟着吃了幾天,覺得這家韭菜盒子和別家的並無大多區別,也不明白爲何崔李兩人爲何念念不忘。何況他兩個盒子就足夠飽了,幾乎連豆漿都喝不完。
“不了,你們倆分吧,我就這點都夠嗆。”
崔浩大喜,和李啓明兩人一人三個,三口就吞了。
到了團建地點,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都面帶菜色的坐在位子上。這年頭根本就是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手機,週末都樂意在家進行各種網上交流活動,出門逛街都不見得樂意,何況是團建。
除了總控的教練,其餘人皆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操行。
教練是個一米八多高的壯漢,拿着一沓信封:“錢包手機鑰匙,統統交上來!每人領個信封寫上名字,等團建結束,一定原封不動的還給各位。”
此言一出,現場的氣氛便只能用慘烈來形容,其餘還好說,交出手機簡直如把命脈交出去,生離死別不過如此。等衆人將手機上交完畢,教官說道:“今天的安排是徒步十公里,隨後真人CS。希望同志們合作愉快!”
“愉快你妹啊,生不如死纔對!”崔浩默默的吐槽,“今天據說最高三十八,回頭別再中暑。”
然而無論槽怎麼吐,團還是要建。不但要建,還要抽籤,立志把各部門打散,好充分發揮能動性,讓各部門同事“親熱”起來。
田相思一身紅色運動服格外顯眼,也不知道有多少未婚男士暗暗攢着勁想跟她抽到一組,以至於凌遠拿着號牌跟她匯合時,差點被眼刀戳成了篩子。
“這麼巧?”
“巧,巧。”凌遠乾巴巴的點頭,如芒在背實在是一種非常銷魂的體驗。
還好很快有人跟他們會合,十人小組終於湊成。凌遠一看,好麼除了田相思基本都只能算臉熟,作爲公司最大部門的設計部一員,他居然巧妙的避開了所有同一部門的同事,運氣簡直不能更犀利了。
十人小組面面相覷,大家客氣的打了招呼,正等着下一步。那彷彿是打了雞血的教官大喝一聲:“你們是貓叫嗎!大聲一點!要拿出氣勢,氣勢!”
現場氣氛一度更加萎靡,畢竟在人際交往恐懼症之餘,在一羣熟人前嘶吼着說出自己的名字是絕對要納入羞恥度破錶事件中的。
好不容易一通折騰,一羣人跟被人捏住脖子的雞仔一樣介紹完自己,徒步終於開始——上山再下山,據說正好十里。唯一可供安慰的,是山上階梯修得湊合,總不至於要踩着前人用腳踏出的小徑前行。
十人小分隊被要求必須聚在一起互相幫助,“不可以讓任何一個人落下”是行動口號,並且整個大隊分批這頭上那頭下以防有人半路蹲點,將一切可能有的偷懶行爲都從源頭進行了扼殺。
衆人強打精神,無聲哀嚎着開始了團建之旅。
凌遠他們這隊被分配到從東邊上山,有人憋了一句:“老子又不是太陽,要東邊出西邊落。”整個小組的氛圍這才顯得親近了些。
這才早上七點半,太陽已經挺熱辣了,只是在山裡面這才還有涼意。但衆人目前最大的敵人不是漸漸升高的溫度,而是無處不在的飛蟲。凌遠這隊有四個女的,幾乎是所有小隊中女性比率最高的一組,各種尖叫聲此起彼伏。
也不怪他們,黑亮的蜈蚣,豆大的螞蟻,肥碩的蜘蛛,要不是凌遠走得比較靠後,恐怕會先她們一步叫出聲來。兩個男同事自告奮勇的擋在了,撿了根樹枝一路走一路掃,這纔好了一些。
凌遠前面就是田相思,一半路走下來,凌遠才發現這位美女真不是一般的淡定,從頭到尾一聲沒吭之餘,連大氣都不怎麼喘。如凌遠之流,早已一身是汗的喘成了破了的風箱。
他才注意到田相思的淡定,就有隻比一塊錢硬幣還大的蜘蛛從樹上吊了下來,正好落在田相思額頭。換個女同事估計要哭爹喊娘,凌遠渾身的雞皮疙瘩也都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田相思如蔥白一般的手指一摸額頭,成功將蜘蛛抓在了手上。她微皺了眉頭,隨手一甩:“太大了。”
後面似乎還說了句什麼,只是凌遠沒有聽清。
“你,你不怕麼?”凌遠喘着氣問道。
“蟲子有什麼好怕的?”田相思問,“你這麼大個人是打不過它們麼?”
她語氣不是很客氣,說話聲音又不低,正好讓前面的幾個女同事聽到,凌遠跟在她身邊只覺得周身一涼,倒是比風吹在身上涼快。
四個女同事的小團體很快分了出來,三人刻意的迴避下獨自一人的田相思格外的顯眼。凌遠默默嘆了口氣,只覺得團建活動神奇,成不成功的很難說,要失敗真是分分鐘的事情。
雖然烈日炎炎氣氛尷尬,不過好在衆人腳步不停,已經快接近一半路程了。
凌遠卻覺得越走越不對勁,他平時裡宅男一個,除了上班基本不會出門,認方向都是前後左右,要借早晚才能分清東南西北,什麼野外生存技能更不用說,丟到深山老林裡必然只有死路一條。還是撲得最快的那個。
但如今菜鳥如他,也能察覺不對了。
“這個月份這個時間,有這麼大的霧正常麼?”
“霧?”前面一個男同事回頭疑惑的看着凌遠,“哪來的霧?”
凌遠警惕的閉了嘴,林子裡的霧氣已經重到他無法看清的地步,看看腳下甚至都有些騰雲駕霧的感覺,但同事明顯的毫無察覺。託最近經歷的福,凌遠的唯物主義心臟居然毫無怯椅,他偷偷靠近田相思,壓着嗓子說道:“待會可能會出事,別緊張,儘量往山上跑。他們爬得快的沒準已經上山了,只要是人多,估計就會安全一點。”
田相思驚訝的看着他,隨後她環顧了四周,也學着凌遠壓低聲音問:“什麼事?”
“不知道。”凌遠想了想,把口袋裡的公交卡拿出來,這東西本該交上去,但他鬼使神差的給忘了。凌遠把裡面的桃木枝摳出來,掰了一半給田相思:“收好。”
田相思看着凌遠遞過來的不足一公分的樹枝,表情糾結的收了下來。他們倆的動作被後面的同事看在眼裡,正要問怎麼回事,就見他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凌遠神經一直繃着,見狀一個健步衝上去將人架住:“薛宇,薛宇?”
還不等他搞清楚情況,周圍跟多米諾似的,撲啦啦倒了一地,眨眼間只有他和田相思還站着了。
田相思顯示了她超凡的心理素質,蚊蟲不怕,這詭異的場景也沒怕。不但沒怕,還慢悠悠的喝了口水:“你剛和我說可能會出事,就是這個?”
凌遠小心的把薛宇放到地上:“應該是吧。”他看着倒了一地的人,“現在該怎麼辦?”
“不知道。”
凌遠看看田相思,又看看地上:“爲什麼我們倆沒暈倒?”
田相思把運動口袋裡的桃木枝拿出來:“我猜,可能是因爲這個。”
大家出發的時候基本就是每人一瓶水,多餘的東西除非凌遠這樣私藏的,幾乎都交了上去。要真說有特殊的裝備,也就只有這根桃木枝了。
凌遠沒想到真這麼神,正要慶幸,田相思卻忽然神色嚴肅了起來:“你聽到什麼聲音了麼?”
山裡沒有風,凌遠眼中的白色霧氣愈發濃重。一片詭異的靜謐裡,漸漸傳來樹葉摩挲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