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回角落的田相思內心焦灼萬分, 覺得自己真是腦袋短了路,否則怎麼會從顧長山身邊離開!更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拒絕了凌遠要一同前來的邀請,以顧長山的爲人, 定會在凌遠身上放一個引子, 此刻這點距離對方一定能夠引動凌遠身上的引子, 顧長山肯定能夠察覺得到。
但現在無論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對方並不急, 似乎非常欣賞田相思逐漸陷入絕望的樣子, 黑色的陰影藤蔓在她身邊轉來轉去,左轟右趕的,彷彿是貓爪耗子一般的戲弄着她。田相思雖然修爲不濟, 在人類中廝混的偶爾會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但畢竟神鳥的尊嚴還在。對方這種高高在上的戲弄行爲徹底激怒了她, 更何況她也並沒有辦法擺脫眼下的局面, 倒不如狠狠心, 說不定還能殺出一條路去。
她努力運足了氣,幾乎拼盡了全力向對方噴出一束火焰。然而終究也是徒勞, 雖然比起平時與尖牙嬉鬧時的火力已經大了許多,但並不能對對方造成什麼實際的傷害。那個頂着崔浩外皮的怪物甚至還遊刃有餘的試了下溫度,挑釁的將一小撮火焰嚥了下去。
田相思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孤注一擲功虧一簣,在徹底明白了雙方實力的差距後,怒極的情緒意外的平復了下來。她收了翅膀, 讓自己停在了飲水機上, 在這個角度裡, 她甚至要仰視崔浩才行。早上的那種沮喪感徹底變成了疲累, 或許這麼被煉化了也好。一隻不會噴火, 沒有記憶傳承,連一個鬼修都無法戰勝的鳳凰, 真的是鳳凰麼?
這個無數次被她逃避的問題終於被赤/裸的擺在了眼前,她安靜的看着崔浩,覺得一切好像都不再重要了。
藤蔓又回到了崔浩的嘴裡,他慢慢的擰了擰脖子:“怎麼,不反抗了麼?”語氣裡頗有點失望的樣子。
“會疼嗎?”
崔浩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起來,他狂笑着一把捏住了田相思。劇痛感傳來讓田相思不由得踢了踢腳,然後便徹底放棄了掙扎。
將飯碗放到桌上的顧長山手突然頓了頓,他在凌遠旁邊坐下,接過凌遠遞過來的筷子問道:“田相思去公司了?”
凌遠點點頭:“我覺得她情緒有點不對。”
顧長山看着田相思離開的那扇窗戶,心裡升起一點點異樣,正要思考是哪裡不對,耳邊卻響起了一陣響鼓聲,接着便是凌遠不好意思的訕笑:“我餓了。”
顧長山立刻給凌遠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對了,你早飯都沒吃,趕緊吃飯,以後少理尖牙那幾個二貨。”
忙着餵飽凌遠的顧長山立刻將田相思丟到了腦後,直到日落西沉月上中梢,凌遠第五次撥田相思的電話,坐在一旁悠哉哉倒酒的顧長山這才忽然丟了酒杯暗叫一聲:“糟了!”
因爲電話總接不通的凌遠心不免一抖,手機差點扔出去:“出事了?”他緊張的看着顧長山,“我給田相思發消息不回,電話她也不接!”
顧長山頭疼的站起來,巡視了一圈,把貓妖從尖牙的牀上挖出來:“找找,有沒有田相思的羽毛。”
貓妖睡眼惺忪,恍惚着走了幾步,終於反應過來,鑽進了櫃子下面扒拉了下,掏出了幾根紅色的羽毛。顧長山撿起來託在掌心,被金色銘文包圍的紅色羽毛漸漸發出了瑩瑩的微光,然而這微光並沒有持續多久,便逐漸黯淡下來。
凌遠的臉色變得煞白:“這是……”
顧長山鬆了口氣,連忙安慰:“沒事沒事,還有口氣在。她……”他仔細看了看手中的羽毛,隨即一揮手,羽毛便飄飄揚揚的飛了出去,“被帶走了。”
“那現在?”凌遠茫然的看着他,聽到田相思還活着時雖然鬆了口氣,但下一步該怎麼辦他卻一點想法也沒有。他當凡人當得雖然不算太久,但上一世的記憶離得更久,更習慣做一個普通人的他下意識的只能依靠顧長山。
顧長山捏了捏他的眉心:“你皺眉做什麼,田相思好歹也是隻鳳凰,集天地靈力孕育的靈獸,哪是那麼容易就任人錯圓捏扁的。”他反身將尖牙從牀上挖出來,擔憂的拍了拍如死蛇一般的尖牙。並沒有恢復的尖牙擡起了頭,對着顧長山打了個嗝。一股濁氣噴涌而出,無處可躲的顧長山只好屏息凝神等待這股濁氣過去。
“我難受……”尖牙不依不饒的哭訴,“早上消耗過大,陰氣有點重,我覺得我的鱗片都要爛掉了……”
顧長山一把捏住她的嘴:“行了行了,我們必須得出趟門,你趕緊到我身上。”
前一刻還軟趴趴的尖牙聞言立刻蹦了起來,熒光一閃顧長山手中的黑色蛟龍便不見了蹤影,倒是他的衣服胸口處出現了一條張牙舞爪的蛟龍。
隨後顧長山將凌遠帶回房裡,做了個結界,將整個小套間保護起來:“記住,只要我不出現,你就別離開這裡。”
凌遠點了點頭,他雖然很想跟着去,但他非常明白,此時的他即使跟去了也並沒有什麼用,恐怕還要成爲顧長山的累贅,倒不如老老實實待在屋裡,免得顧長山分心。
“我只要找到田相思,很快就會回來,你別擔心,尖牙跟着我不會有事。”
凌遠點了點頭,顧長山見一切安頓好,徒手劈開一道裂縫垮了進去。
裂縫的另一端是呼嘯的寒風,樹影斑駁的地上已經星星點點有了些白霜。
尖牙在顧長山胸口轉了兩圈,確定的說道:“這是我上回追蹤那幫鬼修到的地方。”
顧長山一身黑衣,彷彿要融進周圍的黑暗中去:“也只有他們了。”
尖牙從衣服上探出個頭來:“嗯,陰氣倒要比靈氣重,可惜了這塊好地方。”
正說着話,那根黯淡的羽毛慢悠悠的冒了出來,逆風而過的從顧長山的頭頂飄過。
“走吧,我們去看看,那幫東西到底躲在哪裡。”
羽毛向陰氣聚集處飄去,顧長山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整個山中彷彿只有他和尖牙,顧長山走了一會,居然沒有感應到任何活物的存在。
正當他想將查探範圍擴大時,一個不應該有的腳步聲卻慢慢的由遠及近靠了過來。顧長山不再前進,任由對方逼近自己,幾分鐘後,視線里居然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崔浩?”顧長山審視着對方,朦朧的月光籠罩下,崔浩彷彿是剛下了班,揹着揹包來他咖啡店裡糾纏尖牙。只是臉部有些呆滯,行動也有些奇怪,好像是剛剛被剪了線的玩偶,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擱。
顧長山忍不住的嗤笑出聲,“你們當初費盡心機舍了肉身做了鬼修,現在卻要千辛萬苦的跑去搶人家的皮囊,這近一千多年的努力,豈不成了笑話!”
“崔浩”的臉部肌肉慢慢抖動,幾乎是耗盡了力氣才終於擰成了一個憤怒的表情:“顧長山,當年就是你設計我們師徒,要不是你,我們怎麼會修士不做做鬼修!”
顧長山彷彿聽到了天大的一個笑話:“有這種事?”
“崔浩”怒吼:“那本《浣天鑑》如果不是你做手腳,怎麼會那麼巧被我們師徒得到!”
顧長山欣賞着對方氣急敗壞的樣子,裝模作樣的想了會:“奇珍異寶絕世名錄,哪個玄門不想要?《浣天鑑》到了你們玄竹門,終究也是你們玄竹門的福緣。”
“崔浩”兩眼圓睜,頭猛的甩過來,嘴巴隨即張到最大,涌動的暗影噴出,陰氣呼嘯而來,形成了一個漩渦,將顧長山封在了裡面。
“看來你們把《浣天鑑》研習得不錯。”顧長山讚許道,他周身展開一個結界,隔絕了所有的陰氣,氣定神閒的欣賞着對方的表演。
“要說玄竹門也真不錯了,當年那麼多的玄門修士,早就一一隕落了。那些個精精怪怪的,哪個不是夾着尾巴做人,修爲十年如一日的原地踏步。倒是你們玄竹門,不但門徒甚衆,還能繼續修行。說起來,也是羨煞旁人。”
“崔浩”發出一聲非人類的嘯叫:“我們人不人鬼不鬼,躲在這個靈穴裡不得超生數百年!每一百年還要承受九重天雷,這些都是拜你顧長山所賜!”
陰氣隨着他的指控不斷的聚集,幾乎在顧長山周圍形成了一道銅牆鐵壁。“崔浩”摸了摸自己的臉:“不過沒關係,我們很快就會擺脫了。在那之前,顧長山,你要爲你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剛剛還晴空萬里的夜空中不知何時開始陰雲密佈,隱隱有悶雷聲和電光閃現。
“崔浩”擡頭看看天空,得意的笑起來:“你以爲你顧長山能夠算無遺策麼?待會九重天雷劈下來,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顧長山還能不能再完好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