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貓也不知道是不是流浪久了成了精,明白了自己領養無望後倒非常識相,每天準時在飯點出現,勉強能給凌遠擼一把,但一般吃完就走,絕不戀戰。凌遠本來將飯碗放在樓梯間的角落裡,但三樓有個老頭,偶爾不坐電梯走樓梯,看見貓糧碗就會順手扔掉。
凌遠從專用貓糧碗到一次性飯盒前後丟了十幾個,這才明白,雲養貓也不容易。
他昨天沒回來,也不知道這貓是在這蹲了一宿,還是恰好經過。凌遠看了下時間,老頭作息規律,不多久就會出門遛彎。他擼了把埋首猛吃的貓頭關照:“你趕緊的啊,要不樓上大爺該下來了。自己小心點!”
隨後看了下時間,三兩步跑下樓梯。貓頭擡起來,看了看消失在樓梯間的凌遠,隨後跑進樓梯間,從窗戶裡跳到了樓外的樹上,在枝葉掩映中目不轉睛的看着凌遠跨上了自行車的背影。
片刻後它耳朵動了動,“叩,叩,叩。”熟悉的聲音傳來,貓往回走了幾步,坐在了離窗口最近的一根樹枝上。
老頭從三樓下來,打算下二樓時腳步突然停住,然後轉進了前室。不多時他從大樓裡出來,手上拿着凌遠喂貓的那個一次性飯盒來到垃圾箱前,連同裡面數量不少的貓豆,一起扔了進去。
做完了這一切,老頭拍了拍手,又拍了拍衣服,這才淡定的拄着柺杖走了。完全沒注意到,就在頭頂的樹上,有一雙眼睛正在看着他。
凌遠到了公司,才坐下就發出了一聲慘叫——“我怎麼又忘帶錢了!”他翻箱倒櫃掘地三尺的搜了一遍辦公桌,終於湊出了三塊五。
“你幹嘛呢?沒吃早飯?”李啓明啃着煎餅果子,不解的看着凌遠。
凌遠掏出手機,虔誠的問:“李哥,讓我套個現吧。我就要五十。”
但李啓明也並不比凌遠好多少,搜遍了口袋終於有了十五塊三,凌遠只好找有人加班的部門一個個人問過去,終於在發了三個紅包後湊齊了五十。
有了現金,凌遠心中一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算開始工作。李啓明照例將隔夜的茶水倒到窗臺上的盆栽裡去,他看了看窗外,隨後問道:“凌遠,今天幾號啊?”
凌遠正打算趁着人不多的時候霸佔打印機,先把圖打完。他一張張勾着圖回答道:“28啊。”
“對啊,不是什麼大日子呀。他們這是幹嘛呢?”
凌遠將手上的圖勾完按下打印,這纔回頭去看李啓明。他已經半個身子探在了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凌遠走過去順着李啓明的目光看過去,大樓的另一邊,貼着牆根,正有幾個人將花束靠放在地上。
“你看得懂這是幹嘛麼?”
凌遠猶豫了下,還是說道:“這個,看起來,應該是有人死了,上這來祭奠的。”
捏着煎餅果子的李啓明一頭霧水,和凌遠兩人面面相覷:“祭奠?誰啊?我們大樓最近有人過世?”
“有啊。”崔浩走過來,順手拿走了李啓明的煎餅果子狠狠咬了一口,他嘴裡幾乎要盤不過來,還要堅持給兩人解惑,“就週一,上週你們倆不出差麼,一姑娘,據說樓上廣告公司的,掉下去走了。”
崔浩一邊說,一邊把渣滓噴得到處都是,凌遠和李啓明同時大退一步躲開攻擊。
“不是吧?”李啓明顧不上自己的煎餅,“這麼大的事你們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有啊,怎麼沒有了?”崔浩白他一眼,終於把嘴裡的東西嚥下去,隨即又咬了一口,半個煎餅果子只剩下四分之一,“我還拍照發朋友圈呢!你們沒看到?”
後面隔壁組的同事罵:“就你個孫子發了照片,我已經把你屏蔽了!”
凌遠和崔浩同時搖了搖頭,崔浩嚼着東西:“哦,對了,沒過多久,我覺得瘮得慌就刪了。不行你們問老張啊。”他又回頭衝那人吼,“我刪了!快把哥哥放出小黑屋!”
張偉文是辦公室裡資歷最老的,夾着個公文包才慢悠悠的進來,話只聽了半截的他居然能明白崔浩說的到底是什麼。他將包一放:“嗯,有。不過我根本就沒發朋友圈,也沒看。”他看一眼大吃特吃的崔浩,“也就你們小年輕百無禁忌,我還挺忌諱這個事情。”
李啓明不樂意了:“誒喲,這麼大個事,我們回來也三天了,你們居然一點口風也不漏?太不夠意思了!”
崔浩吃完了煎餅,將塑料袋團成一團,準確的扔進廢紙簍裡:“我想說來着,這不是最近實在忙麼,算起來三個星期沒休息了,圖紙又趕着要,天天蹲點加班,我再說這些,我不是給自己添堵麼?”
“對啊。”張偉文擦着桌子“小凌啊,你昨晚幾點走的?你說,要是被你們知道這個事,你們還加不加班了?”
凌遠莫名想起昨晚電梯裡的美女,渾身的寒毛都不由得站了起來。他壯着膽子問:“走得女孩,長什麼樣啊?”
崔浩嘿了一聲,不懷好意的湊過來:“小凌,你這是口味重啊,還是膽子大?都摔成那樣了,怎麼可能看得清長什麼樣?”
凌遠顧不上自己被揶揄,眼巴巴的看着崔浩。崔浩見他真想知道,只得說:“我只能勉強記得好像是條白色的裙子,其他的大腦都自動清理了。”他手一伸,做了個擦掉的動作。
“小崔!”張偉文不愉的叫了聲,“你也不嫌晦氣。”
凌遠那種從骨子裡範涼氣的感覺又冒了出來,他顫抖着問:“頭髮是不是特別長?”
崔浩奇怪的看着他:“怎麼,你知道啊?哦,看新聞了吧?”
凌遠失魂落魄的坐回自己位置上,覺得整個人都要不好。
“沒事沒事。”他安慰自己,“白裙長髮,樓裡好多姑娘都這樣,哪會那麼巧。”
但那個追着他跑的詭異的老頭立刻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每一條皺紋都清晰可見,怨毒目光帶來的刺骨寒意盤踞在凌遠的心頭揮之不去。他猛的灌了一大口熱水,立刻被燙得跳了起來,快速的將嘴裡的水吐了出去。
李啓明撇了撇嘴,一抹臉上還帶着熱氣的水珠,了無生趣的看着凌遠:“你們倆,一個搶我早飯,一個搶我水杯,中午必須請我吃飯!”
崔浩表示異議:“就半個煎餅!憑你那個胃口,我今天的加班費都不夠你塞牙縫!”
李啓明正要抗議,凌遠立刻說道:“我請,我請!”他對着同時微笑着看來的李啓明和崔浩說道,“我就一個要求,這兩天千萬別讓我落單!”
崔浩噗嗤一下笑起來:“小凌,看不出啊,你還挺迷信?”
凌遠作爲一個二十多年的無神論者,非常能理解崔浩此刻的心情。換作是昨天的他,大概也會呵呵一把。然而這不到十二個小時的經歷改變了他的想法,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謹慎一點,總不會錯。
李啓明比崔浩要老沉點,看在有飯吃的份上良心尚未完全泯滅:“凌遠,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那姑娘你認識?”
凌遠看了眼打印機,這東西老了,工作時間稍微長一點就卡紙,幸好今天搶了第一波。他坐下來,忍着舌頭的灼痛感:“我昨晚十二點走的。”對面擦完桌子的張偉文也不自禁的豎起了耳朵,“電梯裡有個女孩,長髮白衣,站在裡面半天沒動,連樓層都沒按。”
聽故事的三人,身子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一點。
李啓明一臉毛毛的樣子:“幾號電梯啊?”
“三號。”
“咦!”崔浩忍不住咧了嘴,“我昨天六點多下去的,也坐的三號,沒看見人啊。嘖,不對!差點被你繞進去。”崔浩說道,“你怎麼就知道不是樓上哪個公司加班的妹子了?”
凌遠心想誰繞你了,再說,那不是後面還有個怪老頭追我麼!但這麼玄幻的事情到了嘴邊忽然就不確定適不適合講。他只好解釋道:“我也沒說一定是那什麼,只是後來我記得特別清楚,我出了電梯那妹子也沒出來。不知道在裡面幹什麼。”
辦公室裡一時只有打印機出紙的聲音。
“我去,不會這麼邪吧?”崔浩滿臉的不可思議,“你確定沒出來?”
“確定,我在找自行車,走得不快。她要是出來我肯定知道。”
李啓明摸了摸手臂:“我被你說得渾身發毛,哪有那麼離奇。”
“我也毛啊。”凌遠想起來就心驚膽戰,“本來我也沒多想,只是沒想到今天看見外面有人送花了,我就覺得,這事是不是太巧了一點……”
“是不是你想太多。”張偉文不幾年就要退休,平時尤其不愛談這種事,“估計是樓上加班的,忘了東西又回去拿。”
但年輕人不管,尤其是崔浩,雖然心裡毛,但仍擋不住好奇:“誒,凌遠,你想想,你按電梯的時候,三號在幾層。”
凌遠回憶了下搖搖頭:“我當時想着怎麼回家,就按了個鍵,哪能記得那麼多。”
“一層樓的按鍵也是你按的?”李啓明也開啓了偵探模式。
“這我可以肯定,我當時還在想,這妹子怎麼這麼迷糊,要不是我進去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發現。”
兩位臨時偵探同時嚯了一聲。崔浩看看李啓明:“你別說啊,還真是。週一出的事,今天算頭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