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啓明點點頭:“十二點……算頭七了。”他和崔浩對視一眼,“待會午飯的時候下去看看有沒有妹子的照片。”
“對對對!”崔浩點頭,“看看,萬一要是長得一樣……凌遠啊,你就去廟裡求個護身符吧。郊區那個什麼廟還挺靈的。”
凌遠欲哭無淚:“看你妹啊,我躲着走都來不及,我還看!”
“我妹好着呢,不用你看。看那姑娘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嘛!”崔浩看熱鬧不嫌事大,“看一眼,萬一不是你也就淡定了。”
凌遠生無可戀:“萬一要是呢?”
“那你就是我認識的人裡面第一個撞鬼的。”崔浩煞有介事的對着凌遠豎大拇指,“記得請吃飯,大家慶祝一下。”
李啓明噗嗤笑出來,凌遠這才發現這兩人其實並沒有將他說的太當回事。李明啓笑夠了,拍了拍凌遠:“估計就是樓上哪家公司稀裡糊塗的萌妹子,下回見到記得跟人打個招呼,說不定就提早脫單了。羨慕死崔浩!那什麼!”他把杯子往凌遠面前推推,“你先給我換杯水來,你圖紙打完沒啊?趁着我們聽你說話的功夫先把打印機佔了,真有你的!”
凌遠起身去茶水間給李啓明重新泡了杯茶,茶水間有個突出的小陽臺,能清晰的看到樓下堆放的鮮花。凌遠沒忍住,衝那個方向瞄了一眼,果然看到花叢中有張黑白照。他迅速轉身,唸叨着不作死就不會死,端着茶杯回了辦公室。
“你念叨什麼呢?”李啓明接過自己的杯子放好。
“不作死就不會死。”凌遠轉身把圖紙拿到座位上清點。
李啓明混不在意,眼睛緊盯着電腦屏幕,手上點個不停:“怎麼,你真的不去看看那個妹子的照片?我剛又看了下,鮮花的正中間好像就是。”
“不不不!”凌遠停下了清點圖紙的動作,“所有的恐怖片裡,主角都因爲要去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而把自己坑了。我要總結經驗教訓,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機智!”李啓明鼠標點的飛起,然後迅速按下了打印鍵。
慢了一步的崔浩摔了鼠標:“我去,又被你給搶了!回頭卡紙你們都不許走,陪着!”
四人忙到臨近六點才把圖紙全部校正修改完畢,只等第二天一早送去文印室曬圖敲章裝訂。大樓裡週末加班的雖然也不少,不過週日還這個點走的幾乎沒有。凌遠動作最快,難得第一個搞定的他坐在位置上玩了會手機,等其餘三人都收拾好了,這纔跟着一起出門。
“凌遠,真的不再坐一回三號電梯麼?”崔浩笑得不懷好意。
“不!”凌遠斬釘截鐵,“不作不死,我對真相一點興趣都沒有。”他警惕的看着崔浩,“你也別想讓我去看遺像!否則以後再不請你吃飯了!”
中午叫的外賣是對面的快餐,凌遠非常豪爽的點了七八個菜全肉,吃人嘴短的崔浩不得已放棄了自己的計劃。
“你這也是太小心了。”
凌遠看着電梯的樓層顯示,心說你要是被個怪老頭追得差點沒命,你比我還小心!
“小心纔好,這些神神道道的事最好還是別沾!”張偉文看着三個小年輕語重心長,“尤其是人家小姑娘才走。你也是,少開開這樣的玩笑,不合適。”
張偉文平時做人不錯,雖然資格老,但除了迂腐些從不擺架子,大家都要敬上幾分。他都這麼說了,崔浩也不好再說什麼,偷摸着對着凌遠擠了擠眼。
四人在大樓前分手,凌遠一眼都不看放花束的角落,徑直找了輛自行車。
“凌遠,你不坐地鐵啊?”李啓明遠遠問他。
凌遠騎着自行車,姿勢怪異的溜到他們身邊:“我要去還錢,然後再回家。”
崔浩憋着笑問他:“騎車姿勢這麼犀利,昨晚是撿肥皂了麼?”
凌遠昨晚搏命騎車的後遺症在坐了一天辦公室後終於顯現,大腿和屁股彷彿都被插了鋼筋,姿勢不是犀利,簡直是扭曲。
他歪歪扭扭的坐在車墊上,一腳撐在地上:“昨天騎車太快了,今天肌肉痠疼。”他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我先還錢去了,明天見吧。”
凌遠和三人道了別,騎到路過老頭的路口時心裡還一陣打顫,幸好這個點的商業圈人頭攢動,凌遠把內心那點恐懼感強壓下去,拐過了十字路口。這片路段都是橫平豎直的路,雖然有幾條小路,倒也不算錯綜複雜。
凌遠前一晚驚慌之下屬於無頭蒼蠅亂竄,但下意識還是秉持了別往小路走的原則,大抵都在主路附近。他邊騎邊找,騎了約莫有十幾分鍾,終於看到了轉角的咖啡店。
咖啡店這會生意一般般,零零散散的坐了三五人。見凌遠進來,竟然不約而同的看過來,目光中心的凌遠瞬間有種耗子進了貓窩的感覺。
“嗯……老闆呢?”凌遠渾身的汗毛不由自主的豎起來,他頂着壓力環視了一圈,也不知道到底衝誰,問了一句。
“這呢!”顧長山從後廚走出來,手上拿着個托盤,用下巴指了指離吧檯最近的一張位置,“你去那邊坐,我就過來。”
托盤裡是份三明治,也不知道夾了什麼,奇香四溢。顧長山三兩步走到靠窗的一個女孩前,態度不是很好的把托盤放下,連慢用兩個字都欠奉就折回來。察覺到店裡人的目光,顧長山鷹眼一掃,衆人的頭立刻都低了下去。
他滿意的走到凌遠面前坐下:“晚飯吃了麼?”
凌遠敏銳的感覺到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散去,雖然仍有些坐立難安,但終究能暗暗的鬆口氣。
“沒呢,我剛下班就過來了。”凌遠一邊說着一邊去口袋裡掏錢,“打算先把錢還你再去吃飯。”
顧長山看着凌遠遞過來的錢,轉身回櫃檯找了錢給他:“這都幾點了,你在我這裡吃點得了。”
凌遠:“啊?”
顧長山已經起身,也不管凌遠到底答不答應:“我請你啊,麪條吃麼?”
凌遠:“不是,老闆我……”太不好意思了。他後半句話沒有說完,顧長山已經進了後廚。凌遠抓了抓頭髮,覺得自己再衝進去拒絕未免太矯情,只好老實的坐了下來。
早上要趕着去加班沒仔細看,凌遠四顧一圈,發現顧長山應該是個極簡主義——咖啡廳佔足了一個小十字路口的拐角,整個是個扇形佈置,兩條直角邊都是落地玻璃,一百平左右的店內只有七八張桌子,全坐滿了也沒有四十人;吧檯在扇柄的位置旁邊有個冷櫃,後面是個看不出多大的內廚房。
這種佈置在寸土寸金的商業圈來說,一般是要走高大上的路線。不過凌遠看了看手上顧長山打的消費單,一杯咖啡也就收了他三十六,根本就是大衆路線。
桌上放着本菜單,凌遠順手拿過來翻了翻,從頭看到尾,覺得有點兒玄幻。前面的咖啡甜點欄還算正常,都是拿鐵摩卡黑森林芝士蛋糕之類的大衆流,但到了主食整個風格就一路放飛。什麼傷魂鳥腿肉堡,蘑菇倀肉湯,香煎九頭鳥翅,靠窗的姑娘點的那份三明治也在菜單上,叫山魈腦三明治……
凌遠揉了揉眼,再三確定手上這份是菜單,而不是百鬼夜行抄。他偷偷轉身看了眼靠窗的姑娘,她正拿着三明治往嘴裡送,咬下一口後滿臉的幸福模樣彷彿大街上最普通不過的吃貨。
凌遠轉過身放下菜單,轉不過彎的大腦裡第一反應居然是,圖片和實物的吻合度還不是一般的高,真是良心賣家。
等等!他把自己跑偏的思路拉回來,這菜單是不是太詭異了!聯繫到自己昨晚以來的經歷……有點驚弓之鳥的凌遠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就打算先離開再說。
然而顧長山好巧不巧的端着面走過來,正好攔住了他的去路:“還要自己端啊,別那麼客氣了。”
凌遠扼腕的看着被封死的去路,斟酌了下只好硬着頭皮坐了下來。顧長山把麪條放在他眼前,就是碗濃油赤醬樸素至極的雞蛋麪。
“就這個最快了,趕緊吃吧。”
凌遠剛看完菜單,疑心這蛋是什麼九頭鳥下的,並不敢動筷子。他糾結的問:“老闆,你家菜單上面,好像沒這麪條啊。”
“哦。”顧長山一擡頭,“這就是我自己吃的,菜單上都是些唬人的噱頭。漢堡三明治的哪有面條之類的好吃。”
顧長山的態度非常自然,尤其是說菜單的時候還帶着幾分不屑。凌遠不知道自己爲何就信了對方,還下意識的看了看周圍的食客。
“你聲音那麼大,給客人聽了不好吧?”
顧長山拿出根菸叼在嘴上:“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年頭不帶點稀奇古怪的噱頭生意都不好做。”他也不點菸,往沙發背上一靠,“趕緊吃吧,麪條放久了不好吃。”
凌遠這纔想起來,自己吃過蛋糕喝過咖啡,要真有什麼,也不在乎多碗麪條。更何況,大咧咧坐在對面,漫不經心的叼着根菸的顧長山渾身散發着對凌遠來說致命的吸引力,只一眼,凌遠就覺得自己臉上燒了起來。心頭僅剩的那一點點警惕,都填了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