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宏側目不語,碰巧將秦邵峰的那一抹不捨,“不是說,等到爹的大壽過完嗎?再說,我和漪瀾的婚禮就在下個月,不要急着離開揚州。”
秦邵峰一言不發的看着她,不死便走,當真果斷。
夢妤被他看得發慌,原本去意已決的心,一點點的融化,“那個,我吃完了。你們慢慢吃。”
幼妹的慌亂,高凌宏看在眼裡,暗暗生笑,居然有人看一眼就能把她的想法看沒,想當年來去無痕的夢妤格格也有剋星呢。
“邵峰,你不開口留她?”高凌宏揚起玩味的笑容,添油加醋:“她可是向來來無影去無蹤的,最愛四海爲家。”
高凌宏旋即皺眉,扯扯袖子上的物件。
“今天的十大公子真是煩人,說不定明天還要上門求親。爹孃不在,凡事我一個人扛,我非得把人全部趕走,夢妤最討厭束縛……”高凌宏嘴裡不停。畢竟在外人眼裡,都以爲高家大小姐年幼時便撫育在外,長了又喜愛雲遊天下,纔會不留揚州,而不知內情。
送走秦邵峰,他晃悠到妹妹所居住的院落,才一進門就在南窗下瞧見一個影子。“你還走嗎?”
夢妤言辭道:“肯定的,我可不想被十大公子煩擾。”斜睨了他一眼:“不知是誰當日說揚州會變成第二個京城,真是烏鴉嘴。”她既然今天應了才藝無雙的名頭,聲名遠超揚州城的三大美女,而且幕後主使不就是要逼她離開揚州嗎?她就順他的意。
“我本不該攔你,只是京中並沒比揚州好。你倘若此時回京,難道真的要下嫁承康貝勒爺?”高凌宏一是心疼妹妹,而是顧念與秦邵峰的兄弟之情,若此二人情投意合必然是一段佳話。“聽說,蒙古和準噶爾尚未鬆口,我朝雖然兵強馬壯,但若是兩者聯手,邊疆不定,必當損兵折將。”
都說紅顏禍水,他不得不承認當今的夢妤格格有此能力。
“我一日不出嫁,四方不定。”站在高凌宏面前的女子,已然不是簡單淳樸的妹妹,而是愛新覺羅夢妤。
高凌宏握住她的手,心疼不已。“你還是可以選擇一個愛你人,你也愛的人。”
“哥哥,揚州尚且如此,京中必當勝之百倍。”夢妤垂目沉思,“就像秦邵峰說的,我活的真是太累了。”
高凌宏直言不諱:“夢妤,你對邵峰可有情?連我都不知道,你和他月下談心,觀賞夜景。還有你寫在邵傑手心的字。”
夢妤揚揚秀氣的眉毛,嘟噥一句:“那不是和你,和對子安一樣嗎?朋友而已,亦或是兄長。”
高凌宏若有所思的重複兩字:“兄長,恩,你把誰都當哥哥,可是其實你只有玄煜貝勒爺一個親哥哥。”
夢妤聞言一怔,說的挺有道理的。等她再次擡頭,他哥哥恨鐵不成鋼的長嘆離開。當局者迷,秦邵峰,徐子安對她哪裡是兄妹之情如此簡單。
懵懂天真的小姑娘,肩上擔負國家江山重任,即便是內心有情,也是渾然未覺。
夢妤和衣睡下,輾轉無眠。
秦邵峰靜坐在窗前,月光打亮手中的外袍,心緒難寧。
顯然她不及姚落汐美貌,不及姐姐端莊,披着一張溫婉素淨的外衣,矇騙世人,骨子裡嬌俏可人,聰明慧黠,時而典雅素淨,時而顧盼生姿。如斯小女子,竟不知悄悄住進他的心裡。情爲何物,難掩其中滋味,片刻即可動情。
晨
起,秦邵峰擔心高家上演昨天的一幕,早早的拉了秦邵傑出門,碰上在操練場練拳的秦淵。“邵峰,邵傑,這是要去哪?”
秦邵傑心直口快:“爹,昨日十大公子向夢妤姐求教落敗,轉而變成求娶。我和大哥去看看,也好幫個忙。”
秦淵擡步走向兒子,步調沉穩,“別胡來,其中指不定有夢妤所中意之人。一個女孩子常年在外也不讓人省心,成親圖個安定也是好的。”
“爹,子安哥喜歡夢妤姐。”秦邵傑將探聽來的消息報告給父親,調皮的笑道:“我看着兩人挺配的。”
原本秦淵赤着胳膊練拳,熱血沸騰,這一停下來,瞬間覺得冰冷,便在操練場散步,連連點頭含笑,“是挺相配的。”
秦邵傑一說變來勁,叨叨不休:“還不止呢,夢妤姐一向不讓人進入廚房,可是子安哥例外哦……”
秦淵擡頭望望天空內心疑惑:今天這天氣怎麼回事?真冷。隨手拿着外袍穿上,指指小兒子,“你接着說,看來這兩孩子都有那個意思,改天我要和親家提一下。”
秦邵傑一股腦的把理所當然的事情說的通透,可是他忘記了,那日夢妤寫在他手心的兩個字是“與兄。”
秦淵連連點頭,身子漸漸暖和起來,纔開始注意到大兒子臉色鐵青,更勝冰霜。難道他剛剛是因爲他的氣場而發冷嗎?
秦邵峰打斷喋喋不休的二弟,“昨天,她當衆說的沒有喜歡的人。”自然也不包括他。
某個眉飛色舞的人僵住了,呆呆的瞪大眼睛,把話給咽在喉嚨。秦淵正在擦拭的劍咣噹落地。
秦邵峰很滿意的笑開,催促:“還不快走,傻站着做什麼?”
秦邵傑不自然的摸頭,衝上來就是:“大哥,你怎麼知道夢妤姐不喜歡子安哥,也許她說着玩呢。”猛地一拍腦袋,隨即大喊:“因爲你自己喜歡她。”怪不得大哥的話裡透着濃濃的醋味。他恨不得咬斷舌頭。
秦邵峰輕咳一聲,旋即轉身,撇下笨弟弟一個人走了。身後父親爽朗的笑聲,份外清晰。
是啊,他喜歡她,可是她知不知道?
十大公子皆拜服與高大小姐才藝,頓生求娶之下傳遍揚州城。夢妤氣結之餘閉門不出,懨懨的垂目出神。
“夢妤。”聽到有人喊她,轉身才發現是秦邵峰。
秦邵峰在他對面落座,揚眉淺笑,滿是戲謔:“看我做什麼?我那麼叫你不對嗎?”
雖說是沒有不對之處,可是她就是覺得不對勁。夢妤無力的趴在石桌上:“門口的人還堵着呢?”秦邵峰點頭表示確實如此。
“我都說我不嫁了,還沒完沒了。揚州城沒別的女孩子了嗎?都娶我幹什麼?”京城如此,揚州如此,連一個清淨的地方都不留給她。夢妤急切的盼望秦邵峰給個迴應,“是不是嘛?”
“是,你說的都對。”秦邵峰沒法子只能順着他的話往下哄,果然在她的臉上見到幾分愉快。“躲着不是辦法,得想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才行。”
夢妤雖有此意,但他們都知道方法只有一個,搖晃腦袋:“不要,我又沒有喜歡的人。”和萬千少女一樣,儘管是尊貴無比的格格,儘管萬衆求娶,她還是希望能找到一個知心人,哪怕是一點奢望也好。
“喂,你幫我想想速成的法子,比如說能不能一下子把他們變沒,或是讓他們都喜歡別人。”夢妤繼續天
馬行空的做夢。暗地裡琢磨着要是當衆宣佈她的身份,成效如何。
“我還是早點走吧,到時候宣佈我又去雲遊四海了。”夢妤起身叫喚晚月:“收拾東西,馬上就走。”
秦邵峰悠閒的喝茶,絲毫不亂,璀璨的嘿眸凝視,“是不是我幫你弄走門口的人,還你一個安靜你就留下來不走。”
夢妤這一聽他有法子,那還管得了後半句,也並未深究,忙道:“是是是,有法子我就不溜。一定參加哥哥嫂嫂的婚宴和爹的壽辰。”不過再待三個月而已,和她最初的打算也是契合的。
秦邵峰閃過一絲詭計得逞的笑意,拉着她往門外去。沉聲道:“各位求娶夢妤小姐,是爲她的才藝,還是容貌?還是因爲她這人?”
“十大公子”以及圍觀者都埋頭思慮,片刻後,銀衣公子回答:“當然是因爲小姐這個人。”旁人紛紛附和,“是的,爲小姐這個人。”
秦邵峰繼而出聲:“那你們之中既無才藝勝的上夢妤之人,有如何娶她?”暗喻,他們配不上她。
四下連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消失了,衆人黯淡神色。只見銀衣男子信誓旦旦的說:“我必當回去成爲和小姐相配之人。”
夢妤擡眸一笑,正欲開口,聞得一記男音:“做得到再回來。”這聲音再也熟悉不過。
人羣散開,井然有序的護衛護着一白色錦袍的男子。男子掃視四周:“本貝勒爺路過揚州,今天倒是湊合上一幕好戲。”來人朝秦邵峰點頭微笑,“邵峰,許久未見。”
秦邵峰走下石階,行至他的面前:“承康貝勒安好。”
百姓如數行禮,就連夢妤也不例外,“參見貝勒爺,貝勒爺吉祥。”
承康揮揮手:“起身吧。”而他的視線穩穩當當的落在高家大小姐高夢妤的臉蛋上。“邵峰,這位是。”
“高夢妤。”秦邵峰和承康也是相交多年,情誼深厚。
夢妤始終保持溫婉的笑容,“夢妤見過貝勒爺。”一如尋常的女子,只是略顯沉穩,絲毫不見慌亂。
承康身旁的藍衣小跟班恭敬的端着承康貝勒爺的佩劍,突然眼睛一亮,“格格。”
四下面面相覷,百姓目瞪口呆,秦邵峰不解的側瞧。夢妤回以茫然懵懂的眼神,一副渾然不知其意的模樣。
“喊什麼呢?那來的格格。”承康一記敲在小呆子的腦袋上:“真是沒給你取錯名,果然是小呆子……”
既然如此給個臺階,夢妤微微一笑:“看來是我的名字讓公公誤會了,無妨。”
捱了打的小呆子喪氣的垂頭,接收到主子的目光,只得道歉。
如墨流轉的眼眸掩不去的笑意,草草的撇了她一眼,承康開懷大笑:“看來小姐深得人心。可是依本貝勒看,你們確實配不上她。”連他都配不上,天底下還有誰能夠護她一生。
衆人皆是一驚,唯有銀衣男子及少數人依舊信誓旦旦的承諾。
“好。”夢妤不由得應允,或許這是暫時安定的方法,“那大家請回,夢妤多謝厚愛。”此時的她,永遠都不會想到,有一天她會放棄她所追求的一切,走上背道而馳的道路。
待衆人退去,夢妤立於臺階上,彷彿見到恭親王府門外的長街,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的場景。
“人都散了,那你可以留下來嗎?”秦邵峰滿是期冀的詢問,生怕她一聲不吭的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