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月,咱們的女兒,性格可是像足了瑞儀,有過之而無不及,想必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俗話說的好知子莫若父,皇上話音才落,外頭的人就進來彙報,說是昭陽公主已經回宮了,正準備來覲見。
景仁宮的門外李公公眼尖的見到了昭陽公主,急忙忙的跑上前:“參見公主,公主吉祥。”
“李公公,皇阿瑪和皇額娘都在裡頭嗎?”一身旗裝的公主殿下更是風姿萬千,婉婉一笑可傾倒衆生。
李公公望她的背影不由疑惑,立即吩咐了下面的小太監,趕緊去調查承康貝勒爺和秦少將軍到京城了沒。揮揮手中的拂塵,“照理說該是一同返京纔對,這其中是什麼道理?”
夢妤俯身行禮,“參見皇阿瑪,萬歲萬歲萬萬歲,皇額娘吉祥,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一別竟是半年,皇后娘娘朝女兒招手,“快快快,來額娘身邊坐。半年不見,你怎麼又瘦了?”吩咐身後的宮女,“趕緊讓御膳房燉補品,給公主好好調養身體。”
皇上是一國之君,威嚴的眼神掃過親暱的母女倆,暗暗表示不滿。夢妤又躥到他身邊,“阿瑪,半年不見身體可好?”
皇上橫眉一皺,當日見到那塊染血的手帕,差點就倒地不起。還有蘇大學士久病纏綿聽說是昭陽公主暗中做的手腳,一臉憤然的跑來告狀。安哲王爺來京,雖說是沒有明言,但意欲何爲顯而易見。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氣得他怒火攻心,隨即想了法子,連下三道聖旨,才平息事情。作爲皇上那是九五至尊,可是也有慈父之心。
眼見女兒近在眼前,也是高興不已的,裝裝生氣的樣子也就過去了。“邵峰呢?怎麼沒跟你一塊進宮?”
尚沉浸在與父母團圓的喜悅中的人迷迷糊糊的應了聲:“兒臣不知,他在哪兒與我何干?”
皇后瞧了一眼皇上的臉色,先行嗔怪道:“胡說什麼?原本你們該是一道進宮的,正好皇上有事跟你們說。”
皇上揮退了隨侍的一衆宮女太監,微微冷了臉,“他是你的丈夫,也是皇阿瑪的女婿,進宮請安難道不應該嗎?是在裕親王府,趕緊宣召。”
“兒臣既無額駙,又未成親哪來的夫君,他不是的。”夢妤面無表情的陳述,半分臉色未變。“嫁給秦邵峰的是高夢妤,這也是你們說的。”
皇上着臉起身,玄黃色的衣袍上五爪金龍熠熠生輝,“朕給你的第三卷聖旨,你抗旨不遵。”
說起這第三卷聖旨更是不明所以,夢妤搖晃着腦袋,茫然的問道:“什麼第三卷聖旨,兒臣見都沒見過。”
皇上細細的省察她的表情不像是說謊,轉念一想隨即明白,“你偷偷跑回來的,邵峰、承康、景墨沒跟你回來是不是?”
“什麼?”皇后一聽她一個人孤身從揚州回京城更是擔心不已,生怕再發生一次意外,握住女兒的手,“你皇阿瑪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夢妤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掙脫了額孃的手,跪倒在景仁宮冰涼的地板上,“兒臣自請和親蒙古,下嫁蒙古小王爺費雲揚。”
身着皇袍的皇帝錯愕的轉身,強壓住上涌的怒氣,幾乎是咬着牙喊出來,“你給朕再說一遍?”
夢妤從容的迎上他的眸子,口氣堅決的不容置疑,“兒臣自請和親蒙古
,下嫁蒙古小王爺費雲揚。”
皇后曾聽李公公說起,蒙古小王爺費雲揚化名雲飛一直陪在她身邊,皺眉問道:“你見過費雲揚?”
“沒有,不管他是人是鬼,高矮胖瘦,我要嫁的就是他。”夢妤連蒙古王爺安哲也未曾見過又怎麼可能見過傳說中的小王爺,“準葛爾可汗英格野心勃勃,又趁着兵馬強壯意圖侵犯大清疆域。若是準葛爾與蒙古結盟擾我邊境,必然戰火連天,生靈塗炭,百姓民不聊生。以女兒一己之身,可保四方安定有何不可?”
“能說出這一番話,不愧是我愛新覺羅家的子孫,你真的是長大了。”皇帝有女長成的喜悅之心氾濫,“你是秦邵峰的妻子,這是不容改變的事實,再說了朕親身女兒要如何遠嫁蒙古?”
生在高位果真是高處不勝寒,倘若他還是恭親王,他的女兒不至於揹負這麼多。皇帝沉下臉,怒斥:“朕不會同意的,征戰沙場是熱血兒郎的本性,國家大事不是你可以改變的,不會因爲你英格的野心就會少一分,大清早晚要揮軍準葛爾。”
他又是至高無上的君皇,俊顏冷厲,“你負了你的丈夫和孩子,連一個妻子和母親的責任都未盡,談何大清朝?”
從夢妤有過記憶以來,她的阿瑪並沒有用如此暴怒的語氣說過話,掛着平靜淡薄的笑容,所有的記憶襲來,搭建的心牆瞬間崩塌,“兒臣確實不是一個好母親,但不會承認是別人的妻子。”
皇后被她的話一驚,一臉不可相信的望着跪地不起的女兒,顫顫巍巍的站起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皇帝細瞧着平靜的女兒,不可置否的笑道:“你就不問問朕是如何得知的?”
夢妤揚起一絲笑容,“皇阿瑪,無所不知。”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是她英明神武的皇阿瑪所不知道的嗎?
隆裕帝當然知道她是如何冒着生命危險生下孩子的,“那你還要遠嫁蒙古嗎?朕說過不同意你下嫁費雲揚。”
景仁宮的地板冰涼如玉,此時京城已經飄下點點的白雪。北方的冬天,徹骨寒冷。
皇后心疼女兒,早就泣不成聲,“皇上,先讓她起身吧,難道你還想要再失去女兒一次?臣妾就這麼一個女兒啊……”
“兒臣,這就去乾清宮門口跪着,直到皇阿瑪恩准爲止。”一旦蒙古和準葛爾結盟,大清邊疆岌岌可危,犧牲昭陽公主一人,有何不可?“兒臣已經答應蒙古王爺安哲,必當遵守承諾。”
“你站住,你給朕站住。”隆裕帝震怒不已,怒氣不減。
鳳儀溫婉的皇后娘娘,掩面而泣,“爲何我的女兒要如此命苦?”
絕塵而去的昭陽公主,當即跪在巍峨輝煌的乾清宮門口,毅然決然。這條路,從一開始就是沒有退路的,她既然選擇遠嫁,就絕不會後悔。紫禁城的上空飄蕩着白雪,淡薄的身影,容色平淡,從容不迫。
與外邦和親是清朝常常採用的政策,只不過和親的一般是宗室王府出身的格格,晉封爲公主遠嫁他方。外邦蠻夷,風俗和大清朝迥然不同,再加上環境氣候,又不能與京中相較。皇上大多都不願意讓親生女兒受這份苦用宗室之女下嫁,偶爾也會引起不滿,皇上雖加以安撫,但久而久之不了了之。
素聞蒙古小王爺鍾情昭陽公主已久,若是以公主下嫁,蒙
古必將感恩戴德,與清朝邦交永固,同時也是給了蒙古王爺安哲天大的面子,於公於私都有益於邦交。
埋首於案前批閱奏摺的人,面色凝重的擡頭,“有女如此,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假如皇兄還在,又會怎麼處理今日之事。”
“皇上先喝口茶吧,奴才剛剛去外頭看了公主還在跪着呢,今年的冬天來的又是特別早,天寒地凍的公主千金之軀怕是會支撐不了多久。”李公公也是看着她一點點的轉變的,原先活蹦亂跳的小格格,性子愈發沉靜不說,而且連笑容都很少見了。
皇帝半撐着手靠在桌上,外頭跪着的是他的親生女兒,唯一的掌上明珠,倔的跟驢一樣,這脾氣真不知道是隨了誰,“他們到哪了?”
“啓稟皇上,秦少將軍和貝勒爺,還有費雲揚小王爺正趕回來呢,只是京城和揚州相差甚遠,再快也要兩三日。”置身於乾清宮裡,他這把老骨頭都覺得冷,“太子爺和太子妃去瞧過公主,然後氣呼呼的走了。”
“她這是在逼朕,也是在逼她自己,朕這次一定不會妥協的。”皇帝又垂下頭,強迫着集中精神批閱奏章。
話雖是如此,但是李公公清楚的在皇上眼中看到了不捨和心疼,可不是嗎,連皇后娘娘都哭暈過去兩三次了,真是揪心。
忽地猛的案桌前一震,“去見安哲,朕好生生的女兒,瞧着被折騰的。”隆裕帝一臉肅容和憤懣。
正巧伺候的小太監來稟報,“啓稟皇上,安哲王爺求見。”
不用多走兩步的吹着鬍子,一瞪眼,“李公公,出去看看她,也勸勸她。”
李公公承旨而出,恰好與安哲王爺擦身而過,“安哲拜見皇上,皇上吉祥。”
龍案前的隆裕帝沉着俊臉,明擺着寫上了“朕很不高興”,安哲,你坐吧。
安哲王爺也是消息靈通之人,聽說昭陽公主一回宮,就執意下嫁蒙古,惹得皇帝勃然大怒,正巧在門口看上了一眼,果真是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也難怪引得萬人求娶。見皇上沒有開口的意思,他只能先說話,“皇上,費雲揚先前已將公主的事情悉數告訴本王,他也是真心喜歡公主,一切都不介意。”
皇帝擰眉一緊,繼續默不作聲的聽他說。
“當日公主私下答應本王,願意和親蒙古,但是要蒙古效忠大清,永不背叛。”安哲第一次見識到皇家的氣度,明明心裡極爲不願意,卻願意爲天下而捨棄一己之身,“倘若皇上成全,本王不甚感激,畢竟費雲揚是本王最看重的兒子,而且他也是十分的優秀,是蒙古第一勇士。”
“公主是什麼時候答應你的?”皇帝暗自揣度着他話裡的意思,內心任舊不忍心。結果安哲給他的回答是半年前,也就是她初到揚州的時候。
難怪,她執意不原諒邵峰,原來真的是身不由己。沉默了良久,皇帝緩緩的打破平靜,他不再是君王,而是一個父親,是她的阿瑪,“安哲,我的女兒,不忍心她再受苦。她負了她的丈夫,負了她的孩子,爲了這大清王朝。可是我不想負了我的妻子,唯一的女兒。”
安哲王爺僵在椅子上,說不出話來,不能說是不動容的。
皇帝和安哲並肩站在乾清宮的石階上,風雪中的女子驕傲的昂首,淡淡的問了安,十分易見的是她眼眸中的堅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