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真真切切的落進承康貝勒的耳朵,秦邵峰素來冷淡,卻能爲她低聲下氣。“邵峰,你就把我晾在這兒嘛?”
夢妤聞聲擡眸,纔想起被忽略的人。而他們明顯私交甚篤,“好。我說話算話。”
秦邵峰一聽如沐春風,“我有些餓了,你做點吃的給我吃。”
“這話聽着關係不淺呢。”承康貝勒揮退隨從,若有所思極富深意的盯着他們,拍拍好友的肩膀,“沾你的光,正好我也餓了。”
這不明擺着蹭飯嘛,夢妤邊走邊嘟噥:“也不知道昨天是誰讓我別下廚的。翻臉比翻書還快。”
走在前頭的人一個轉身:“你在說什麼?”
夢妤連連搖頭,忙道一聲:“我做點心去。”一路小跑的奔走,後頭的晚月急忙跟着。
秦邵峰的溫柔笑容深深地刺痛承康的心,不過他掩飾得很好,隨意的和好友閒談,也結識了在書房忙碌的高大少爺,高凌宏。還有高家的表小姐,姚落汐。
可跟在貝勒爺身旁的小呆子,內心打鼓:既然丫鬟是晚月,那主子必然就是格格,可爲什麼假裝不認識貝勒爺……這邊,夢妤一邊忙碌,一邊自言自語。晚月暗自發笑打趣道:“小姐可真聽話,秦少將軍說餓了,你就願意做飯。”當年,承康貝勒爺死乞白賴的,她才願意做一道點心。那位格格,是不是真的在避世養病?
雙手沾滿面粉的廚師不斷的提醒自己,這是感恩圖報。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而已。
“那我們真的不走了?留下?”晚月不敢相信的揉揉耳朵,圓溜溜的眼珠晃動。“小姐,可真是守信用。”最後幾個字,微微有些變調。
色香味俱全的菜餚,讓人垂涎三尺,下人一路端着,魚貫而入。
“你們吃吧。”大廚滿不在意的揮揮手,似乎根本不會從他們的嘴裡聽到貶義詞。
承康詫異之餘,心頭空落落的。透過那張素淨典雅的臉蛋,想象那絕世容顏。“夢妤小姐,廚藝無雙。”“本貝勒甚爲喜歡小姐準備的膳食。”承康沉聲道。
“貝勒爺讚譽。”夢妤起身施禮。
承康貝勒爺傾倒於高家大小姐廚藝,所以決定在其遊歷揚州期間,居住於高府之中。
晚月壓低聲音:“貝勒爺來了。”隨後退到一旁。
“你就打算一直背對着我嗎?”承康頗爲不悅的抱怨道:“我特地從京城趕來看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夢妤被他刻意的委屈逗笑:“承康哥哥是把師傅教的學問都退回了嗎?民女多謝貝勒爺厚愛!”
承康貝勒冷哼一聲,份外不屑,揚眉側目:“格格真愛說笑。”伸手撕下她臉上的易容:“這纔是我的好妹妹。”
夢妤立即護住臉,輕聲叫嚷:“你就會捉弄我。”瞧瞧周圍沒人,纔敢放下柔荑,“你們男人就重視我的臉蛋,既然看不慣我的素顏,幹嘛跑到揚州看我。整日的盯着我的畫像或者繡像就可以了。”
無辜的承康貝勒爺抱屈:“得得得,我一片真心被你忽視,難怪你都不願意嫁給我。”
夢妤一震,瞬時僵住臉。一道賜婚聖旨,至他們多年的感情爲何地?腳下無力,重重的摔倒於地。
承康慌亂的扶她,險些要咬斷舌頭,明知她介意,還口不擇言。把手上的東西還給她,夢妤急忙戴上,偏過頭不看他,手託下巴俯視各處。
“夢妤?我錯了,你別不理我。”承康討好的笑笑,湊到她跟前下腰作揖。自小,承康最怕的就是夢妤的冷淡,心裡慌了神。
夢妤冷冷的掃了他那張俊顏,“那若是我願意嫁,你還娶不娶?”
這下僵住的換成是他,承康也只能嘆氣。“我素知你的脾性。”
一旁伺候的晚月和小呆子退下涼亭,只留的二人。
“承康哥哥,我……”一雙美眸淬上淚花,承康將她摟在懷裡溫聲安慰:“乖,不哭了。”
許久以來,她第一次能夠暢快淋漓的哭泣,夢妤的話裡帶着濃濃的哭腔,這些話她也只能對他說。“承康哥哥,因我的一張臉,纔有萬衆求娶的場面,才引得準葛爾和蒙古興兵犯界,動搖大清國本。後果有多嚴重我豈會不知,我若是嫁給你,你我以後如何相處?承康哥哥的福晉應該是溫婉大方,端莊仁厚的。而不是像我這樣的。還有,我和其他女孩一樣,都想尋一位摯愛之人。”
滿是淚痕的女子,紅腫了眼眶,“我很自私是不是……”
承康撫着她的黑髮,她的話猶如千金鐵錘砸進他的心。哪怕他來之前還有幾分期許,如今消失殆盡。從此以後,他只能是她的承康哥哥。
多年後,承康成家立業,妻子正如她所形容的那般,可是在心裡深處有那麼一個女孩,始終把愛深藏。
“看夠了嗎?你已經盯着這張紙一個時辰了。”承康含笑抽走她緊抓不放的紙箋。
夢妤拽着他的手臂猛搖,“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恭親王會見蒙古王爺安哲,安哲承諾蒙古絕不會與準葛爾結盟,現下正在恭親王府做客,準葛爾孤立無援只得退兵,大清朝的邊疆又恢復安定。
只要看着她的笑容,連日來日夜不停的趕路的疲憊全然消失,“你又哭又笑的,別人還以爲我欺負你呢。”承康揉揉她的腦袋,將她摟在懷裡。
“貝勒爺,你可要自重。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高夢妤。”夢妤離開他的懷抱,“小心我告訴我爹收拾你。”
承康拔下她的金釵,放在掌心把玩,滿不在乎的說:“隨便你,本貝勒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某人生氣發傻。”
一整個下午,兩人談天說地,尤其是夢妤心情格外的放鬆。而承康無數次想開口問她一句話,始終沒有說出口。倒是和她講了許多,他和秦邵峰之間的故事。
秦邵峰手頭有緊急公務處理,等到處理完也已是夜色西沉,惦念着她,踏着夜色趕到高家。
姚落汐迎面而來,秦邵峰淡淡的點點頭,一絲一毫的流連也沒有。儘管內心急切,腳步未見紊亂。
姚落汐彷彿早就知道她要找誰,緩緩的出聲:“邵峰哥哥,姐姐不在。”
秦邵峰腳下頓住,還未等他問去向,姚落汐便已說:“貝勒爺要賞玩揚州,要姐姐相伴於側。”
寂靜的黑夜,悠長的迴廊裡,秦邵峰不着痕跡的握住拳頭。她居然會和承康貝勒一起出門,真是出人意料。
“邵峰哥哥,你們就這麼喜歡姐姐?”姚落汐美豔的臉下掩藏冰涼的心。她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麼心態相問的。
“我對你沒有半分的情誼。”秦邵峰避而不答,反倒從根本斷了她的心思。他喜歡何人,從來不和任何人解釋。
隔着一步,卻勝過九天銀河,姚落汐死死咬住嘴脣,
剋制住眼眶裡翻滾的淚珠,面上溫柔婉轉的微笑,“即便是如此,姐姐也不會喜歡你的。”
秦邵峰旋即轉身,清風把他的最後一句話飄進姚落汐的耳朵,“那是我和她的事情,與你何干?”
“邵峰,你找貝勒爺?”夢妤外出歸來,發現他面色不佳,似乎被人惹生氣了。秦邵峰不做聲,只是看她手裡的東西。她急忙把手中的盒子,丟給她:“這是瑞芝齋的點心,雖然沒我做的好吃,但勉強還能入口。”
“我和邵峰聊聊天,你早些休息。”承康見二人都不說話,傻傻的互看,心裡好像有一樣極爲珍愛的東西漸漸消失。目送她離開,才收回視線。
就像多年前那般,趁着夜色喝酒談心,凌亂的滾了一地酒罈子。
“邵峰,你喜歡她?”承康也是明眼人,如若對象是別門大戶的女子,他一定滿心歡喜,並且獻上誠摯的祝福,可對象居然是他放心心頭的姑娘,難言之苦翻江倒海。
秦邵峰提起酒罈,猛灌一口,“你也喜歡她。”雖然他們相識不過一日功夫,但是他看她的眼神再也熟悉不過。
“幹。”承康貝勒毫無形象的坐在石階上,“可是我今天問了她,她說並不喜歡我,也不願意嫁給我。”
秦邵峰先是一愣,而後保持緘默,一口一口的喝酒。
微醉的承康,迷迷糊糊的記得蘇景墨的話,“邵峰,你到底是不是她愛的人呢?那個人到底是誰?”
秦邵峰倚靠柱子,“愛她的人滔滔不絕,她愛的人唯有一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答應我,如果你是那個人,愛她一輩子,千萬別負了她。”承康此言,深有含義。他捨不得,捨不得她……儘管,蘇景墨的占卜之術天下一絕,從未出過差錯,他還是希望不準,一點都不準。
秦邵峰言辭懇切,果斷堅定:“好。”這個時候的他遇見不了未來的風波,順應心裡的情誼。
醉鬼兩隻,醉倒在涼亭裡,混沌未知的睡了一夜。
“小姐,快醒醒。貝勒爺和秦少將軍在涼亭裡面睡了一夜。”晚月聽到消息慌忙告訴尚在入睡的夢妤。未免驚動其他人,刻意放低動靜。這事也只有她和小呆子路過知道而已。
“快去看看。”夢妤隨意的披了外衫,連頭髮都來不及梳,等她趕到涼亭,那醉鬼兩隻睡的正酣。“晚月,小呆子,把他們扶回房間。再吩咐廚房準備驅寒湯。”伸手探探他們的額頭,唸叨:“還好沒有着涼。”堂堂知名人士,要是傳出去頗爲失面子。
夢妤叫住小呆子:“你把秦少將軍扶回去,我和晚月弄走另一個。
格格吩咐,小呆子哪敢不從,立馬扶着秦少將軍往房間,躡手躡腳的安置好他,才掩門而去。牀榻上的人睜開眼睛,神色難辨。其實早在她趕到的時候,他就醒了。
那的承康貝勒爺依舊睡眠正香,夢妤嫌惡道:“重死了,一身酒味。”而後吩咐小呆子好生照料着,自己回房換裝。
“晚月,咱們瞧瞧另一個醉鬼去,捎上廚房準備的解酒湯。”
晚月點點頭,一副早知如此的先見:“解酒湯廚房已經送來了。”心想,這小姐對秦少將軍可真不一般。
夢妤婉婉一笑,果見桌臺上放置的解酒湯。
晚月一手端着藥碗,一手推開房門,壓低聲音:“小姐,秦少將軍還沒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