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康一言不發的望着她,緩緩的說道:“我能去圍觀嘛?”他說的自然是去看揚州城出名的一出大戲。
“不行,你去了就不像了。”夢妤拽起他的袖子:“不管我是想玩,想鬧,你們都不許插手。”
承康無奈的擰眉:“隨你,你高興就好。”窗外的天,豔陽四射,在他的眼中竟然變得陰雲密佈。
恐怕,揚州城又要不平靜了。
夢妤執意親自攀爬那九百九十九階石階,承康攔也攔不住,雲飛同樣擔心也不同意,明明又捷徑,她還要硬來。
夢妤換上笑容,對着他們倆,“我保證安然無恙的見你們。”
承康踹掉了一大塊擋路的石頭,內心煩躁:“雲飛,你陪她去。我在上面等你們。”
雲飛揉揉她的頭髮,長嘆道:“去了,真是被你打敗了。”
夢妤揚揚精緻的下巴,挽起他的手:“多謝承康貝勒爺開恩,本公主一定感恩圖報。”
承康低頭看了看她的鞋子,“你這是早就預謀好的吧,難怪今天換了漢裝。”她要是敢穿花盆鞋登石階,他非要把她拽下來不可。
夢妤朝他擺擺手,便和雲飛一道往上走,她是第一次走,心中負重千斤,於是更加吃力,纔沒多久,雲飛明顯感覺到她的氣力不足。
“妤兒,我抱你上去吧。”
夢妤倔強的搖頭:“不行,那我豈不是要被承康哥哥給笑話了,你扶着我就行,我還不至於那麼嬌弱。”
雲飛開始後悔自己沒有阻止她,握住她的手越發的緊。或許她是在擔心那邊的情況,纔不得已移情,勉強忘記。
夢妤擡眸望望前方,強撐着一步接着一步走,卻好像沒有盡頭,永無止境。她像是置身於深海中無法呼吸。炎炎夏日,汗如雨下,淚水嵌進眼眶,是酸澀的味道。
“小心。”雲飛急忙扶住她,替她擦了擦汗。
夢妤半靠着他,停留在中心的一階臺階上:“雲哥哥。”眼波蒙上一層隱約的霧氣,而那張絕色傾國的臉,因爲過度勞累而微微泛紅,就連呼吸也是不平穩的。
腳下一空,等她回過神,正對上雲飛的視線,而她安然的靠在他的懷裡。
不顧她的申辯,雲飛已經抱着她往前走:“反正沒人看見,你不說我不說,承康也不知道。”
夢妤微微揚起嘴角,拉起袖子替他擦了擦即將下落的汗水。
此刻,她能聽到他的心跳,正如她當日在竹林裡說的,雲飛給她的是一種沒有負擔的幸福和安心。
下一秒,她的視線稍微偏轉,迷糊中夢妤見到一個身穿墨藍色衣袍的男子,旋即秀眉緊蹙。
秦邵峰斜睨着他們,居高臨下:“參見昭陽公主,公主吉祥。”
夢妤輕聲嘟噥一句:“有你在我不早死就不錯了。”
秦邵峰和她還有一定的距離,自是聽不到她的話。夢妤突然覺得腰間被人捏了一把,皺眉望向雲飛。
某人義正言辭的說道:“你胡說八道,我告誡你一下。”雲飛還故意壓低聲音。
夢妤嘟着嘴,趁其不備也在他的腰間狠狠的掐了一把。洋洋自得的示威:“哼,這就一報還一報。”
雲飛湊近,在她的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飄蕩進她的心裡。他說:“別胡說,我才捨不得你死。”
死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尤其對她來說格外可能。雲飛誠摯的目光,一直沒有偏離視線。
而他們旁若無人的站在石階上,
彷彿另一個人根本不存在。
顯而易見的,在秦邵峰眼裡,能見到的是他們的親暱舉動。他不悅的輕咳一聲,表示存在。
雲飛和夢妤對視一眼,徑直繞開他。擦身而過的那一刻,刀光劍影四散。
夢妤不禁冷哼,“原來真的一點用也沒有,不管高夢妤是死是活,他都一點都不在乎的。”
她每走一步,只是把心口的刀子插得更深而已。
整個人縮在雲飛的懷裡,是她熟悉的安慰。原來人都是會累的,倘若她還有機會可以重頭開始,她絕對不會選擇秦邵峰。
雲飛抱着她一步都不敢停,當然他除了保持沉默,也不知作何。
秦邵峰並沒有下山,他們的影子交叉在一起,也只有他形單影隻。不管他是洛天祺還是秦邵峰,這個女人在他的心裡埋下了種子,更深蒂固的發芽生長。
所以,當無所事事的承康貝勒爺四處張望的時候,就見到了史上最奇怪的組合。他不太好意思打擾人家的二人世界,而是走到了秦邵峰的面前,驚異地問:“你怎麼在這兒?”他不是應該被風之恆假扮的高夢妤耍的團團轉嗎?
秦邵峰邊走邊說,目光一直鎖定前方不遠處的人,“我恰好回到高家,聽說公主要上普寧寺祈福,就過來了。”
承康還想說什麼,只見夢妤已經停在他的面前,趕緊把話給嚥下去。打着哈哈:“夢妤,你這不是耍賴嗎?都是雲飛一路抱你上來的。”
夢妤回過頭蹬了蹬某人,怎麼不早點放她下來,雲飛無辜的使眼色:“你沒說,我怎麼敢放?”
“承康哥哥,我有自己走了一半的,走了將近五百階。”夢妤立即爲自己正名。大概是因爲她不在狀態,纔會沒有說話。,那雲哥哥也不好意思打擾。
雲飛含笑,倒是秦邵峰很不客氣的說出真相:“啓稟昭陽公主,據微臣所知,您親自走了三百二十階。”
夢妤氣的跺腳:“你這個人到底跟了我們多久?”
秦邵峰也樂見她的怒氣,正色一言:“挺久的,因爲你們是用走的,我是用飛的。”
晚月明明說秦邵峰不知所蹤,那不是應該和“高夢妤”在一起嗎?起碼也該去探查一番,時間上有點不對勁。夢妤轉念一想,來不及開口。
耳邊飄進一陣聲音:“你聽說了嗎?今天王二在路上碰見高家大小姐高夢妤。人家活的好好的。”
夢妤暗笑:“她是活得不錯,活的快嘔死了。”
另一外婦人說道:“可是高家並沒有承認夢妤小姐還活着呢,而且秦將軍不是要去表小姐了嗎?人長得漂亮有什麼用,男人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
議論紛紛的人羣漸漸遠去,而樹下的四個人,各有所思。
直到晚月小跑着過來,“公主,貝勒爺,雲公子。”她一直指着身後,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我剛剛聽人說看到小姐了。”不由得望向秦邵峰,傳聞中的負心漢。
秦邵峰表情淡淡,“昭陽公主,很好玩嗎?”
她忘記了一件事,就是洛天祺和秦邵峰是認識的。
“是的,很好玩。”夢妤偏頭一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讓人摸不清頭腦纔是最重要的。”
“可惜,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如何。”夢妤輕蔑的掃了掃秦邵峰:“本公主,纔是棋局的掌控者,你只是猜想,得不到實證。”
她,纔是普天之下第一大傻瓜。
夢妤逼近秦邵峰:“你敢斬釘截鐵的告訴
我,傳聞中的人不是“高夢妤”嗎?
只有把這鍋水攪得越發渾濁,才能找出真相。
秦邵峰猛地一扯將她拉進懷裡,眼睛充血的怒意,咬牙道:“如果猜,我寧願猜你就是高夢妤。”
人聲鼎沸的普寧寺,因爲他這一句話而安靜,以他們二人爲中心,四周不斷聚焦,承康,雲飛,晚月屏息凝住。
衆人都在等待着昭陽公主的回答,尤其是眼光炙熱而迷離。
“如果我說我是,你敢相信嗎?”夢妤抽回自己的手腕。
要是昭陽公主就是高夢妤,那不知情的人,是要點評當今皇上昏庸,連自己的親身女兒也會認錯嗎?
秦邵峰微微搖頭,“她是她,你是你。”眼睛不自覺的望向雲飛,意有所指的說:“至少在她眼中我是最好的。”後半句話,不言可喻:“在你的眼裡,你的雲哥哥纔是最好的。”
“是啊。”夢妤淡淡的回了一句,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晚月立即爲她清理了圍觀的人羣,百姓們紛紛退開。倘若昭陽公主就是高夢妤纔是真的不可思議的。
承康落在最後面,難道就他一個人覺得秦邵峰是在吃醋嗎?急忙追上去,“等等我。”
雲飛站在她的身旁,將她冰冷的手捂住掌心,夢妤微微含笑。
在世人的眼中,夢妤公主和雲飛是一對璧人,旁若無人的心中只有彼此。
遵照習俗,夢妤上完香,晚月一如既往的替她拿過籤筒。夢妤接過,隨意的搖晃一下,很快就有一簽掉落。
雲飛彎腰替她撿起,兩人一道走向廟祝。忽然廟祝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勉強掛上的笑容變得躊躇不堪,顫抖着將籤詩遞給晚月,連連說道:“一點都不靈驗。”
有不少的進香者,停下腳步,他們都好奇昭陽公主到底抽到一張什麼樣的籤詩。普寧寺的籤向來是以靈驗而吸引廣大的遊人的。
“紅顏勝人多薄命,莫怨春風當自嗟。”夢妤掃了一眼,未露半分不快。
古人歐陽修題詩一首:“漢宮有佳人,天子初未識。一朝隨漢使,遠嫁單于國。絕色天下無,一失難再得。雖能殺畫工,於事竟何益。
耳目所及尚如此,萬里安能制夷狄。漢計誠已拙,女色難自誇。明妃去時淚,灑向枝上花。
狂風日暮起,飄泊落誰家。紅顏勝人多薄命,莫怨春風當自嗟。”
此詩暗喻昭陽公主紅顏薄命,最終會落得一個遠嫁的下場。
有不少人很有眼見的退開讓夢妤先行,只是昭陽公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讓人摸不着頭腦。
廟祝當即跪地磕頭,“公主恕罪,公主恕罪。”他怎麼就那麼傻,拿一張上上籤交給公主不就成了嗎?汗涔涔的汗珠淌下,畏懼的不敢直視。
“平身吧。”夢妤示意晚月:“誠實正直,剛正不阿,應該有賞。”而後撇下衆人,徑直離開。
承康雲飛急忙追出去,臨走承康叮囑道:“晚月,照她的意思做。”
可憐的廟祝,癱軟着身子,迷茫的望着晚月。晚月旋即皺眉:“公主已經恕你無罪了。”
而當她處理完出門的時候,廟祝自言自語的唸叨:“從來就沒有出過差錯。”不多不少恰好飄進她的耳朵,晚月一驚差點摔倒。
她知道,公主能不知道嗎?
雲飛和承康找了一圈也未見她的蹤影,氣喘吁吁的在樹下暫做休息。雲飛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她不會是下山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