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亮,微涼。
李綰綰輕推房門,只見陳一陳昏睡在桌前,心中多有不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欲將他喚醒,去房間好好休息。卻見陳一陳輕輕搖晃一下,換了個姿勢,趴在桌上繼續酣睡。
李綰綰見此便坐在桌旁,託着下巴看着心愛之人。隱約間聽到有人輕吟,心中一驚,聞聲望去。恍然醒悟,牀上還趴着一位傷者。
“水...”
聽到傷者輕吟,李綰綰慌亂中倒了一杯水,快步走到牀邊。半蹲在地上,輕輕轉過他的頭,端着杯子送到有些乾裂的脣邊。
杯中水被他一飲而盡,這才微微張開雙眼,眼神迷惑的看着眼前女子,時間彷彿定格一樣。良久之後,就聽他緩緩說道:“我,我是死了嗎?你,你是仙子嗎?”
李綰綰一怔,噗嗤一聲笑了,說道:“你沒有死,只是受了傷。是一陳哥將你從很遠的地方背到了墨城。”說話的同時,李綰綰用絲巾替他擦拭嘴角的水痕,繼續說道:“你好些了嗎?” wWW▪тт kán▪C○
“好。”牀上傷者一動不動,目不轉睛的看着眼前人,完全是下意識的回答。
“你覺得傷口還痛嗎?”話音剛落,便聽到他腹中傳來異響,繼續說道:“是不是有些餓了?你等一下。”
端過桌上早已備好的粥,李綰綰再次回到了牀邊,將他慢慢攙扶起來,坐在牀頭。端起粥碗,舀了一勺,送到嘴邊。
“你是誰?”一碗粥下肚,傷者逐漸回過神,看着眼前的少女,面如白玉,五官精緻,雖說穿的粗衣,卻依然難以掩蓋俊俏之美。
“我叫李綰綰。”說到這裡,李綰綰再次拿起手帕,輕輕爲他擦拭了嘴角。說道:“現在好些了嗎?你已經昏迷很久了,感覺怎麼樣?傷口是不是很痛。”
聽到李綰綰的連續追問,這才感覺到後背有些疼痛,倒是可以忍受。擡起胳膊雙手抱拳,對李綰綰說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哎呀,我差點忘了。”李綰綰忽然站立起來,快步走到桌前,搖晃着陳一陳的肩膀,說道:“一陳哥,一陳哥,那個人醒了。”
“啊?”睡意朦朧的陳一陳慢慢擡起頭,四處張望之下,看到了坐在牀上的人。意識逐漸清晰,起身想要過去,可人剛剛站立起來,邁出兩步之後,忽然跌倒在地。
“一陳哥。你怎麼了。”李綰綰驚慌失措,想拽住陳一陳,動作還是晚了一些。
“別碰我。”陳一陳手一揮,嚇得李綰綰連忙退了回來,就聽他咬着牙說道:“沒事,腿麻了。”
搬過椅子,陳一陳坐在牀前,一手輕柔着自己的腿。眼睛瞥了一眼牀上的人,氣色顯然好了很多。擡手指了指他,說道:“那個,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無礙,此時已經好了很多,多謝二位救命之恩。”傷者再次抱拳,說道:“聽這位姑娘說,是公子將我從城外背了回來,這才撿回在下一條性命。”
“啊。也不是什麼大事,本來是想將你扔在草叢裡。後來看你還有口氣,這才決定救你。”陳一陳如實將經過說了出來。
“公子倒也坦誠,想必也是性情中人。”傷者嘆口氣,繼續說道:“現如今邊疆戰亂,若是他人唯恐避之不及,公子卻傾力相救,令在下動容,救命之恩,定當厚報。”
“不用,不用。”陳一陳連連擺手,對於報恩,想都沒想過,直接回絕了對方,說道:“救你原本就是個意外,也沒想過一定會將你救活,死馬當作活馬醫,你能活過來也算是命大。”
“啊?”聽到陳一陳的話,傷者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接着話茬說道:“啊,公子心性率真,倒也痛快,倘若在下繼續言謝,倒是顯得見外了。”
“你也無須介懷,一陳哥心地善良,救你之時也確實未曾多想。”李綰綰不時插話道:“公子命大,大夫說傷口也不足以致命。”
“對了,你是什麼人?爲什麼會在野外被擊殺?”陳一陳對於此人的遭遇,心中早就好奇,如今人已甦醒,倒是想解開心中謎團。
“唉。”只聽他長嘆口氣,說道:“二位救我之處,是不是還有十幾人在場。”
陳一陳點點頭,說道:“對,他們是什麼人?都已經死了。”
“這一點我想到了。”他沉吟片刻後,繼續說道:“實不相瞞,那些人都是我的隨從。”
對於這一點,陳一陳已經猜出個大概,此人的穿着要比死去的那些人華麗很多。雖然陳一陳涉世未深,但這點常識還有,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叫蕭梓晨,家住大陳京都-欒城,兩個月前家中收到消息,遠在燕國的哥哥不知是何緣由,被官府羈押。在下受家父之命,前去燕國都城打點疏通。從京都出發,一月有餘。尚未抵達墨城,便聽聞兩國戰火重燃。”
蕭梓晨嘆息一聲,繼續說道:“聽聞戰火重燃,有心想回到京都,卻也不能對手足之情置若枉然。決心前去燕國一試,想不到離開墨城沒有多久,便在路上遭遇山匪。手下兄弟拼死相互,令我傷不致命。又遇二位古道熱腸,這才僥倖逃過一劫。只是爲我而死的那些兄弟......”
“人死不能復生,蕭公子,你也要節哀。”李綰綰聽到這裡,不時輕聲安慰道:“蕭公子要趕緊養好傷,想必這纔是死去亡靈拼死護你周全的目的。”
“對啊,人死不能復生,蕭公子應當儘快養好傷纔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陳一陳着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別人,只能將綰綰的話加工一下,重複出來。
蕭梓晨點點頭,說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對了,不知兩位怎麼會出現在墨城之外,據我所知,戰火很快便會蔓延到這裡。”
陳一陳簡單的將將柳華鎮遭遇告知蕭梓晨,逃命之時迷路在山林,誤打誤撞這才路上遇到了他。而關於其他的種種經歷,並未提及,也並未過多渲染。在他看來,這些無關緊要,可有可無。
“原來二位不日即將大婚。”蕭梓晨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卻無人察覺,只聽他繼續說道:“在下先恭喜二位,他日若有機會,定親自到場賀喜。”
“多謝蕭公子。蕭公子知書達禮,一定是個讀書人吧。”陳一陳看他雖比自己大幾歲,但體質似乎一般,倒是和人們口中的讀書人有些相似。
“實不相瞞,自幼年之時,家父便請了幾位先生,終日舞文弄墨,受到些薰陶。若何公子相比,卻也不值一提。”蕭梓晨平時是否這般謙遜,無人得知。但此時,絕對算得上是一個謙謙君子。
“我?哈哈,也就是認識幾個字而已,還是村裡張大夫教的,連個正經先生都算不上。”
陳一陳這話說的也沒錯,村子裡唯一識文斷字的就是張大夫。閒暇之餘倒也經常教些文字,若說寫詩作文,遠遠不及。畢竟生活在靈熙山,打獵種地纔是生存之本。
“大丈夫志在四方,讀書識字並不是唯一出路。若不是家父嚴厲,我倒是真想棄文從武,將來馳騁疆場,也好保家衛國,建功立業。”蕭梓晨誤以爲陳一陳在自嘲,繼續說道:“在下看公子倒像是習武之人,若有機會馳騁疆場,定是我大陳未來的將帥之才。”
“這,這倒真沒有想過。”聽到蕭梓晨的話,陳一陳竟然真往心裡去了。不止一次的幻想,有一朝一日可以像個俠客一樣,縱橫江湖。至於能夠馳騁疆場,似乎也是一件值得嚮往的事情。
“公子倘若有意建功立業,在下倒是可以爲你舉薦。現在邊疆戰事又起,正是我大陳百姓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只需公子小有戰功,我便可保公子位列朝班。”
“位列朝班是什麼意思?”前面的話陳一陳倒是大致聽懂,後面這四個字,倒還是第一次聽說。
“這......”蕭梓晨沉吟片刻,知道他讀書少,沒成想讀書竟然這麼少,想了想,說道:“就是大官,手握兵權的大將軍,可以見到皇帝,很有錢,還很有權利。”
“皇帝。”陳一陳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心中暗想,自己的未來岳父曾經不就是將軍嗎?也未曾聽他說見到過皇帝。
“對,可以見到皇帝,那是我大陳國的九五之尊,真龍天子。”
“皇帝的家是不是很大?”李綰綰忽然詢問道:“蕭公子,你有沒有見過皇帝呀?”
“皇帝的家自然很大,整個大陳都是他的,我們也是他的子民。”說到這裡,蕭梓晨似是有些得意,只聽他繼續說道:“皇帝就住在京都欒城,有機會的話,綰綰姑娘也可以去看看。”
“蕭公子,你還能見到皇帝?”不僅李綰綰,連陳一陳都很吃驚,下意識的看着自己眼前的人,瞪大眼睛,說道:“你是做官的嗎?”
“哈哈,皇帝也不是很難見到,如果你們想見,可以隨在下去京都,遲早會有機會見到他。”
“你不去燕國解救你的兄長了嗎?”陳一陳話音剛落,未等蕭梓晨回答,就聽外面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屋內三人一愣,面面相覷,不知外面發生何事。細聽之下,不斷有人高呼: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綰兒,你與秦公子留在屋內,我去看看外面何事。”
李綰綰本欲將他攔下,最終還是晚了一步,看着飛奔到門前,低聲喊道:“一陳哥,多加小心。”
“放心吧,聽外面的聲音,應該是城中軍士在追捕,他不會有危險。”蕭梓晨說話的同時,從牀上慢慢下來。僅僅是後背受傷,休息了這麼久,體力恢復很好,只要不劇烈運動,並無大礙。
“蕭公子對墨城的軍士就這麼信任嗎?”聽到蕭梓晨的話,李綰綰心中稍有不滿,嘴上卻沒有過於直白。
“不僅是墨城,我信任的是大陳軍士。”蕭梓晨緩緩走到李綰綰身後,繼續說道:“我大陳將士忠心不二,作戰更是勇猛,所到之處如履平地,綰綰姑娘大可放心。”
李綰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