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前去馨雅宮看望母后的寧王無意間看到冷琬心被擡往墨煜嶸寢宮,立即派人通報了正在宮中的墨宸峻,並導致了後來那一場挾持皇帝的宮變,害得她偷雞不成反蝕了米,竟間接的促成了墨宸峻的逼宮登基……
而墨宸峻登基後並沒有立即着手處置她,她知道這是因他政權尚不穩定,在這國事極爲紛亂之時,無暇也不能急於處置當今太后,名義上他的生母,將他自己陷入更糟糕的境地。他只是派人把守在馨雅宮四圍各個角落,將她軟禁起來,但他爲怡妃追封皇后之事,無疑是在爲她敲警鐘……
他竟然知道了怡妃之事……
這比她想象中他所知道的真相,還要讓她震驚,她萬萬沒料到他居然知道了這件事……
又氣又怒又夾雜着幾許懼意,她竟一下子病倒不起。
“太后今日如何?”隱隱聽到寧王的聲音,太后自帳內劇烈的咳了起來。
“母后……”寧王滿面憂色,“母后怎麼好端端的忽然就病的這麼厲害?”
“崢兒,你過來。”太后輕聲的喚道,寧王上前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滿是淚光的雙眼,一陣難過,還不等開口,誰知太后卻自己掙扎起身,重重的扇了他一個耳光。
從來都是溫柔慈愛的她,如今這一個耳光打的寧王登時愣住,“母后……”
“你這不爭氣的東西!你簡直……簡直要把我氣死!”她氣喘吁吁的斥道,寧王一臉的茫然,“母后這是從何說起,兒臣何時……”
“參見皇上。”忽然傳來婢女的請安聲,讓太后臉色劇變,她頹然躺下,緩緩將頭別了過去。
“聽聞母后病倒,我特意過來瞧瞧,可有大礙?要不要準備後事?”墨宸峻冷冷的看着她,語出譏誚。
太后苦笑着,脣角抽動,寧王憤然起身,“皇兄,你!你怎能對母后變本加厲的放肆!枉我念在兄弟之情一心爲你,你卻三番五次讓我寒心!”
墨宸峻掃了他一眼,“四弟爲人如何,我清楚的很,否則我斷然不會將你視爲兄弟。今日你若願意聽幾個故事,便留下,你若不願,便儘管走人,反正聽了那些不堪的事,也是髒了耳朵,四弟隨意。”
“你到底在說什麼?”寧王依舊一臉的憤慨。
“崢兒,你出去,所有人都退下!”太后顫聲說道。
墨宸峻龍袍一翻凜然坐在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帳內的太后那張蒼白的臉。
見寧王紋絲未動,太后怒斥道,“我讓你出去!”
寧王固執的看着她,“既然皇兄有話要講,我便要聽聽,如今只剩我們母子三人,難道母后和皇兄還有什麼事是瞞着我的嗎?”
“你……”太后的手顫抖不已,墨宸峻揚聲大笑起來
,“既然四弟好奇,留下便是,母后何必如此大動肝火。”
“母后覺得,兒臣追封怡太妃爲後一事,做的可是妥當?”墨宸峻淡淡問道。
“如今你是皇上,一切自是你說了算。”
“此言差矣,我元熙歷來母以子貴,子亦以母榮,皇妃中只有生育長子之人,纔有做皇后的資格,而長子立爲太子,這是數朝來不曾變過的規矩。可母后能否告訴我,爲何明明生了皇長子的怡太妃,不僅沒有榮升皇后之位,反卻落得了難產而亡的下場?她的皇兒,又爲何變成了公主?”墨宸峻的聲音忽然變得冷厲無比,他憤然起身,目光似劍的緊緊逼視着太后。
“這道聽途說的謬言,你竟當成談資來質問於我,枉我辛辛苦苦生養你一場,早知你是這般是非不明之人,我又何必因你費神傷心了這許多年,真是不值。”太后苦苦笑着。
墨宸峻一聲冷笑,“你爲我費神傷心了許多年倒是真的,只是可惜,你是費神如何將我除掉,傷心爲何我屢次脫險,大難不死,可是這樣?”
“皇兄,你這些話都是從何談起?”一旁的寧王皺眉插言道。
太后的臉色瞬間變的比紙還白,她的身子抖着,猛烈的咳着,只見墨宸峻如暴怒的雄獅般,上前猛的將她抻起,厲色吼道,“你休要和我裝可憐,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和你那卑鄙的兄長合謀,將我和你生下的女嬰調了包,你想要當皇后享榮寵也就罷了,你讓我的母妃生的皇子糊里糊塗變成公主也就罷了,你爲何還要害她性命?你爲何要讓她活活痛死?你難道就不會做噩夢,你難道就不怕遭天譴嗎!”
寧王已被他的話驚呆,太后顫着脣,“胡說,你這都是聽誰胡說來的!”
“我胡說?好,那你就聽我繼續胡說!”墨宸峻吼道。
“那年端陽節,是誰說要帶四弟雪陽公主我們三人出宮去看龍舟賽?臨行前卻因四弟身子不適,換成趙嬤嬤陪同,而好端端卻會遇見刺客,隨護的那麼多大內侍衛竟然連兩個刺客都攔不住,趙嬤嬤奮死保護我和雪陽,我眼睜睜看着她在我面前慘死,而我和雪陽無處可逃,我抱着她倉惶跳下了水,卻險些被亂箭射死……”
憶起往事,墨宸峻的聲音暗啞悲愴,“可讓你失望的是,你本想將我和雪陽這兩個心頭大患全都除掉,結果我命大沒有死,只是失去了雪陽……那些侍衛竟然向父皇指證,說是我將雪陽推下了水,因趙嬤嬤阻攔,我又狠心刺死了將我親手帶大的趙嬤嬤……你怎麼可以一面每天討好那受寵的雲妃與她姐妹情深讓她對你百般信任,一面卻暗中用這樣歹毒的手段殺死她的女兒,害死她?你怎麼可以如此冷血的對待兩個尚不完全懂事的孩子?你怎麼能那麼狠心,將多年來一直忠心耿耿把我和四弟辛
苦拉扯大的趙嬤嬤,說殺就給殺了……你說,你給我說!”
他一時失控,大手緊緊掐緊太后的脖子,眼看她面色醬紫,險些氣絕,寧王連忙上前阻攔,他悲憤又道,“只怪我當時年紀太小,全然看不出你的歹心,我只道母后也連同旁人一樣不信任我,竟然還奏請父皇將我誅殺……我恨你不假,可我當時恨的是,我的母后竟然不信我,我哪知你這個母后,竟是隻披着人皮的狼!”
“我出宮後你又派人去刺殺我,對不對?若不是洛老將軍將我接到府中,我縱是有一百條命,也齊齊的斷送掉!而後你再難得手,竟然時隔那麼多年,還煞費苦心,你不肯放過每一個機會,你竟能想到讓我淫亂後宮的罪名,將下了藥的后妃與多年間第一次回宮百感交集醉了酒的我置於一處……眼見父皇刺入我胸口的那道利劍,眼見我血流滿身倒地不起,你是不是終於如釋重負了?你苦心計劃了半輩子的暗算,終於成功了?只是可惜,我偏偏死不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太后的頭髮都已經被他晃散,他悲絕的吼聲幾乎震裂了寧王的耳膜……
“母后,皇兄所言,可是當真?”他喃喃道。
“你是相信冷血無情的他,還是相信母后?母后生下你們兄弟,養你們至今,有他這樣一個顛倒黑白混沌無情的兒子也就罷了,還有你這樣一個沒有主心骨的廢物兒子!你們兄弟倆就這樣一起懷疑我,對付我?我真真是白白生養了你們!”太后悽慘的笑着。
墨宸峻已是怒極,聽她此言赫然一個耳光便打了過去,她的脣邊立刻淌出血來,墨宸峻咬牙說道,“爲我的母妃,爲雪陽公主,爲趙嬤嬤,爲雲妃,莫說是打你這一巴掌,就是將你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贖罪!”
“你這孽障,枉我生養你一場……”太后憤然泣道。
“這些舊事死無對證,我料你也不會承認,你以爲你和你那兄長行事謹慎,把知情的所有人都滅了口,可你該知道,老天並非瞎眼,只要是做過的惡事,自是瞞不過天理公道!”墨宸峻厲聲喝道,“你道我動不得你,你道我本就是世人眼中的魔頭,我說出天來也沒人相信,我本是想忍到強大之日以東峪皇族幾百條性命和月華公主及她的皇子逼你認罪,可惜我沒料到你竟會助我當上皇帝,既然如此,我們清算的時日,便不遠了!”
他說着便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扯過她的頭髮便硬生生的塞進了她口中,她拼命掙扎,卻還是無力的嚥了下去,她伏在牀邊想努力把它嘔出來,卻無濟於事。
“皇兄,你……你給母后吃了什麼?”寧王顫聲問道。
“放心,我不會將她毒死,我不會輕易讓她死的。”他說罷,又回看了一眼淚流滿面的太后,冷冷一哼,便闊步向外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