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營中,全軍將士士氣大振,四處可聞歡談笑語。
“剛剛一個月的時間就把南霄打的落花流水,要說這多虧了公子的計策,也不知公子究竟是何方高人,爲何總是不肯透露與我們。”篝火旁,一羣將士圍着冷琬心,嬉笑着。
“我和你們一樣,只是普通人罷了,不過是恨那凌子楓入骨,所以特意投奔了皇上而已。”冷琬心略略一笑。
“公子生的眉清目秀,實在不像我們這般粗人,此番定是第一次隨軍出戰,早就吃不消了吧?”
“還好,還受得住。”冷琬心謙和的說道。
一個士兵壞壞一笑,“你們看公子是不是太靦腆,簡直像個大姑娘。”
“要真是大姑娘倒好了,我第一個向她求愛!”
“也不瞧瞧你那模樣,輪也輪不到你!”
幾人笑着,一人又問,“公子可有家室?倘若還沒有,回京後把我妹妹介紹給公子如何?別看我生的粗,我妹妹可是個美人坯子,也還配得上公子。”
冷琬心搖搖頭,剛要開口,正看見不遠處的墨宸峻冷冷的打量着他們的方向,幾乎每日每時都是如此,他從不曾讓她離開他的視線片刻。
這一路冷琬心和他倒也處的和睦,她努力讓自己把他看成並肩作戰的戰友,不去想任何與他之間的糾葛,再加上行軍作戰本就日日緊張,二人也從沒有閒心去糾結旁事。
冷琬心和他共住一起,卻是同間不同牀,二人這一月來似乎真的成了君臣關係,只是他對她的起居照顧還是費了許多心思,雖然都是些細節,但是冷琬心感覺的出來,偶爾也會稍稍感動。
想是出來和大家聊的太久,他已經不耐煩了,冷琬心也便起身向他而去。
“和他們在一起,很開心?”他的語氣有些不悅。
“沒錯。有過以前的經歷,原本覺得你這些戰士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如今相處的多了,覺得也很是直率豪爽之人,一是一二是二,和他們在一起很輕鬆。”
墨宸峻盯着她的臉,“這些時日,你瘦了。”
冷琬心笑笑,“眼看破皇城之日指日可待,希望一切順利,到時候心安了,仇報了,就一切都好了。”
“雖然如今一路大捷,但是凌子楓必會死守皇城,屆時當會是一場苦戰。當年我便與他誰都不肯讓步,落得個兩敗俱傷,新仇舊恨此番一疊加,他必會不擇手段與我抗爭。”
墨宸峻看似平淡的口吻卻隱着一些憂慮。
“別的我倒是不擔心,只是你,不要輕易走出我的視線,雖然我們一路打了勝仗,可這畢竟是在南霄的地盤上,凡事都要小心。”
“放心,我不會拖你後腿。”冷琬心堅定說道。
“
那便好。”墨宸峻看着她的眼睛,“也就只有你能讓我以區別於尋常女子的眼光去看待,否則沙場征戰這麼多年,我怎麼可能把女人帶入軍中,再怎樣,女人也是麻煩。”
冷琬心有些惱,“你過河拆橋是不是?再說,這一個月來我哪裡表現的像女人了!”
看着她慍惱的模樣,墨宸峻輕輕一笑,“你的確不像女人,沒有一丁點兒的女人味,否則夜夜和你同眠我竟然分毫邪念都沒有,你說你是不是很失敗?”
冷琬心瞪着他。
月餘來頭一次見他露出笑臉,兩人之間也是頭一次談及戰事之外的話題,不知爲什麼,這樣恢復如前的墨宸峻讓她緊張,讓她不知怎麼去面對,她沒和他繼續聊下去,果斷的轉身走向營房,墨宸峻看着她挺直卻消瘦的背影,心裡輕聲一嘆,也便跟了上,忽聽有人來報。
“皇上,南霄有使者求見。”
墨宸峻回過身,一聲冷笑,“不見,讓他回去轉告凌子楓,好好的在他的皇宮裡等着朕,不日間我們便會見面。”
他剛要走,那兵士又道,“皇上,可那使者的隨從說定要皇上見過這個再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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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便遞上來一條錦帶,那錦帶讓墨宸峻先是眉峰一擰,隨即便愈發冷笑的厲害,“好一個凌子楓,果然不出朕所料,來的正好,那便把他們押上來!”
看着墨宸峻冰凌般的面色,縱是巧舌如簧的南霄使者,也依舊心起幾分懼意。雖說是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可這墨宸峻一向不按常理出牌,萬一哪句話不慎惹了他不悅,不僅皇上交待的任務完不成,就是小命也得搭上。他一面小心的察言觀色,一面斟酌着用詞……
“已然兵臨城下,南霄幾乎已成我元熙囊中之物,難道區區割地奉貢就妄想我退兵?回去轉告凌子楓,朕本以爲他是條漢子,沒想到竟是這般懦弱的蠢才,讓他準備打開宮門迎接朕就是。”墨宸峻冷冷說道。
“這……還請您再作斟酌,只要元熙退兵,我方几乎割給元熙一大半的疆土,加上每年的朝覲進貢,於元熙乃百利之事。而如果繼續攻打下去,元熙畢竟也會折損兵力,國力還將繼續耗在戰事之上,還請您……”南霄使者不放棄的遊說着。
墨宸峻揮手打斷道,“來人,將這多嘴多舌之人給朕扔出去!”
左右上前正要將兩人拖出,那垂首立在使者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隨從忽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皇兄,求皇兄看在我的薄面之上,不要將南霄逼至死地……”
“哦?朕何時多了個南霄的皇弟出來?”墨宸峻一挑眉,故意問道。
那隨從輕輕仰頭,將綰髮巾扯開,一頭烏黑長髮即刻如瀑而下,她輕泣道,“皇兄,是我,皓瑛。”
“原來是月華
公主。”墨宸峻故作詫異,“怎麼,凌子楓竟置你的危險於不顧,派你來做說客?”
月華公主淚眼悽然,“皇上實在是走投無路,所以纔派我前來。可我知道皇兄胸存大志,更何況此乃國之戰事,皇兄就算有心,也很難爲我改變決定。只是如果皇兄真的攻下南霄皇宮,皇上必會將我誅殺,連同我那年僅四歲的岱兒。所以我斗膽懇求皇兄念在我們兄妹之情,暫時允了皇上的求和請求,元熙並沒有任何損失,反而可以擴大疆土,增強國力……還請皇兄恩准!”
她說着便重重的磕頭下去,咚咚的響聲不絕於耳,她一面磕頭一面繼續哀聲泣道,“我自幼失去母妃,父皇又對我不聞不問,本就從沒嘗過親情溫暖,如今又要失去我唯一的骨肉……還請皇兄發發慈悲,救下我和岱兒一命,懇求皇兄……”
墨宸峻的面上似是無動於衷,他身後的冷琬心卻輕輕蹙起了眉。
原來她便是姑姑的親生女兒,也就是說,眼前的女子,正是被權謀利益犧牲掉的苦命的表姐。皇族的親情究竟是有多淺淡,才能夠爲了那區區權勢而狠心如此。
冷琬心輕輕的嘆了一聲。
聞見她的嘆息,墨宸峻看了她一眼,又轉向墨皓瑛,冷聲道,“我的天下籌謀,絕不可能爲一個女人心軟改變,凌子楓派你前來,無非是要你拖延我的時間,等着他正在拼死回撤的援兵做爲他最後與我抗衡的力量。既然你來了,便是正好,你便不必回去了,日後隨我回元熙,我會給你一個驚喜,讓你見一見你的親生母親。”
墨皓瑛被他的話說的愣住,“皇兄,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什麼,回到元熙你便知道。”墨宸峻冷冷道,“來人,將她帶下去,牢牢看好,將那使者扔出營區,哪裡來的便滾回哪裡去!”
“皇兄……不……我的岱兒還在宮中,倘若我不回去,會讓他送了命的!我寧願死也不能讓岱兒出事,求求皇兄……”
她的哭聲越來越遠,墨宸峻毫無所動,冷琬心輕輕嘆道,“你當真是鐵石心腸,你不覺得,她是無辜的嗎?她也是個受害者。”
“我絕不可能爲她心軟退兵,她不過是凌子楓的一顆棋子,無論我放她回南霄,還是將她留下,都挽救不了她兒子的命運。再況,她不是沒有體會過親情嗎,回元熙後便讓她好好與她的母親聊敘感情便是。無論發生什麼,生爲冷血蛇蠍的女兒,便是她的不幸,她要怨,便只能怨命。”
看着他淡寡的神情,冷琬心不再說話。
她自從感受到爲冷翌昊復仇那種真真切切的痛苦之後,也便能夠理解他所承受的比她更痛數倍的苦,他所言也確有道理……
“我出去走走。”冷琬心低聲說道,隨後便向外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