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宸峻的目光裡滿是失望,他將洛璃推開,搖搖晃晃的站起,暗啞的聲音裡隱着痛恨,“若是旁人膽敢對我用這等伎倆把戲,我定不會將她輕饒!可是,阿璃,你竟然也……你真讓我失望……”
“皇上,我……我……”洛璃慌張的看着那壺茶,張口結舌。
墨宸峻看着她淚流滿面驚慌失措的模樣,心裡縱是翻騰着再大的怒氣,卻也終是無法向她發作,他啞啞說道,“你早些休息,我會時常給你捎信回來,你養好身體便是,不必掛念於我。”
他說完便大步向外走,洛璃顫聲問道,“皇上……你去哪兒……”
墨宸峻咬緊牙,沒有回身,只是冷聲說道,“元嘯宮。”
看着墨宸峻急行的身影漸漸隱入夜色,洛璃緩緩跌坐在椅上,她扭頭看着那壺茶,忽然悲從中來,用手狠狠的將茶壺掃落在地,那聲巨響突兀之極,驚的一旁的晴溪畫兒連忙上前,緊聲喚道,“主子……”
“是誰?給我說!”洛璃一向溫和平靜的聲音忽然變得狂怒,她猛的起身,望向兩人,顫聲喝道,“說啊!”
晴溪咬住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主子,是我,是我對不起你……”
“你……晴溪……”洛璃的淚簌簌而落,傷感的黑眸又是失望又是痛心,“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你難道不了解皇上的脾氣嗎,啊?”
“就是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敢給皇上下藥啊!”晴溪哭道,“那茶是主子常喝的玫瑰茶,我是想給主子下一點點藥量,讓主子能夠大膽些。那玫妃雖然讓人看不起,可是她說的話沒錯,哪怕主子只是稍稍主動一點點,皇上怎會不沉迷……主子一向太端正,皇上雖然一直疼愛主子,可主子總這樣規規矩矩,相比之下那些長得美又會惑人媚術的女人自然就把皇上的興趣牢牢的牽住,我是替主子着急……”
晴溪哭泣着,斷斷續續的繼續說着,“所以方纔在琬逸宮聽說皇上要過來,我就連忙準備了茶,我知道若是和主子實話實說定會被主子罵,所以就自作主張偷偷放在了主子桌上,原是想着主子喝了便會將皇上迷住,哪知道卻被皇上誤喝……連累主子被皇上誤會,是我該死,我這就去向皇上坦白,不讓主子背這黑鍋!”
她說着便爬起來要向外跑,被洛璃怒聲喝住,“你給我站住!”
晴溪回過身,滿臉是淚的望着洛璃,只見洛璃面無血色,蒼白的脣輕輕的顫着,隱着怒意的聲音是少有的冷厲,“大戰在即,你還嫌皇上不夠亂嗎!況且,你有幾個腦袋,做出這樣該死的事情來,還敢去找皇上?”
“晴溪死不足惜,只是不忍看皇上誤會主子,全是晴溪的錯,是晴溪該死……”晴溪嗚咽出聲。
“我知你是真心爲我,只是,你不該用這樣的方式,皇上
一向最痛恨被人欺騙,我亦如此。”洛璃撫着胸口,痛聲說道,“只怪我平時太縱容你,慣得你竟敢做出這樣張狂的事情來。今日若不罰你,你必不知深淺教訓,日後恐會惹出更大的禍事!”
她一個深呼吸,痛心的看着晴溪,“掌嘴三十,在院中罰跪一夜。”
晴溪緩緩跪到她身前,泣不成聲,“奴婢……對不起主子……”
“來人,將她拖出去。”洛璃迅速扭過身,聲音哽咽,卻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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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琬心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靜靜的出神。
“小姐,時候不早了,趕緊歇下吧。”阿音在她身後輕聲的說道。她輕輕點頭,“你先睡吧,我睡不着。”
“小姐是……是在等皇上嗎?”阿音低低道,“已經過了子時,皇上今夜必是留宿在皇后那邊不會回來了,小姐就不要傻等了。”
“可笑,我怎麼會等他!”冷琬心瞪了她一眼,“你明知道我討厭他,幹嘛還要提他讓我堵心!”
阿音扁扁嘴,嘟囔着,“這些日子每日皇上都宿在咱們這裡,冷不丁一日不在,別說小姐不習慣,就是我都覺得彆扭,可是他畢竟是皇上,他不可能只屬於小姐一個人,小姐想開些就好,再說今日皇后的話也不無道理,皇上對小姐若是寵的過了頭,怕是也會有風言風語針對小姐,未必是好事……”
“你閉嘴,趕緊睡覺去!”冷琬心氣惱的打斷她的話,向外推着她,“出去!”
“小姐你早些睡啊,不然這些日裡一直那麼累,小姐身子受不住!”阿音在門外喊着,冷琬心不耐煩的說道,“知道了,知道了!”
躺到牀上,閉上了眼睛,卻更覺混亂。
不由自主就會想象墨宸峻此刻在洛璃身旁溫存的樣子,怎麼都控制不住……
冷琬心拉起被子將自己的頭矇住,心裡狠狠的罵着自己。
她不是根本就不屑於要那個男人嗎,她不是本來就不想接受這樣與旁人共同分享一個男人的生活嗎,可是她怎麼還會抱有一絲幻想他今夜會回來,她怎麼會在他徹夜不歸之時,心裡是那麼失望,又是那麼痠痛。
難道這些時日裡的日日共處,他的睿智他的沉穩他的一切,都已經在潛移默化中深入了她的心間?讓她腦中他本就存在了那麼多年的影像,變得更加銘心刻骨了嗎……
冷琬心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不能這樣沒出息,不能被他騙去了自己的心,就算他再討好她再寵着她,他也註定不可能許她一份專一的真情。他們之間,註定要漸行漸遠,既然早就看透,就更不該因此再費半點神思,不值得……
那麼,就堅定的按着自己原來的主意,待戰事結束爲皇兄報了仇之後,她便悄悄離開,再也不隨他回
這囚籠一般的深宮,這也是她堅持要隨他出徵的另一個原因……
夜已深,皇宮中的各個角落,似乎都起了嘆息,那或深或淺的嘆息聲,隨着夜風輕輕起伏,漸漸消散在深宮高牆內淺薄的月影清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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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八日,元熙大軍突襲南霄,攻打承域關,讓正在元熙北部邊境起攻的南霄軍隊倉皇間重兵回防。
與此同時,在元熙西部蠢蠢欲動欲與南霄應和對元熙形成夾擊的毓枝軍隊,停止動作,靜觀其變。
七月初二深夜,南霄國萬無一失永無失守之險的天礙關,竟有元熙奇兵從天而降,迅速潛入城關,將瞠目結舌的守關將士殺的措手不及,城門由內打開,攻城的元熙大軍勢如破竹,號稱萬古不催的重關天礙關就此一夜間淪爲失地。
七月初三日,元熙大軍佔領天礙關重鎮,南霄士氣大亂。
七月十一日,承域關失守,元熙軍隊所及之處,南霄潰不成軍。
七月二十七日,元熙大軍由天礙關一路向北,連攻下三座城池,與皇城臨泗僅一百里之遙。
……
南霄宮中。
凌子楓一臉的陰霾,煞冷的神情幾乎寒了夏夜。
“皇上,元熙大軍已經逼近京都,看這勢頭實在是攔不住,還請皇上早做定奪,儘快撤離京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丞相這話,豈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大敵當前,便是殊死一戰,也不能倉皇離京,請皇上堅定信心,臣等勢必死守京城,誓與臨泗共存亡!”
……
朝中已是爭吵一片,有主撤派,有主戰派,各不相讓,吵的凌子楓勃然大怒,他厲聲喝道,“都給朕住口!誰若再敢提及半個逃字,朕便將他剝皮懸於城門之上,曝屍示衆!”
四底下立刻鴉雀無聲,凌子楓面色陰沉的佈置下守城死令,待羣臣領命退去,他硬撐的精神便立刻頹了許多。
該死的墨宸峻,實在是該死!
他怎麼會突破了天礙關絕不可能突破的天險障礙!
當天礙關失守的消息傳來,他猶如五雷轟頂,頓時慌了陣腳。
這本是他不怕元熙入侵的王牌關隘,怎料,竟會被他一夜間攻破,而且還是兵從天降,簡直是活見了鬼!
這怎麼可能!
墨宸峻,八年前的斷臂之仇還沒來得及和你好好清算,如今難道便又要敗在你的手上!你休想!
我會不惜一切手段,逼你撤兵!不惜一切代價,要你的命!
凌子楓猛然起身,大步向月華宮而去。
如今他手裡還有最後兩枚棋子,到了關鍵時刻,是該捨棄這兩枚棋子了……
沒有什麼比他的天下霸業更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