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宸峻想都沒想便將手指飛速的塞進了她的口中,用力的抵在了她正用着力的上下齒之間,她的猛力咬合於是便狠狠的落在了他的指上,他疼的身體一顫,卻硬是咬牙沒發出半點聲音。
這意外的阻攔讓冷琬心猛的睜開眼睛,這纔看到眉心緊蹙的墨宸峻,正將手指緩緩的從她的口中拿出,已經滲出鮮血的幾個指頭上,深深的齒痕似乎都要將他的手指硬生生的切斷般,觸目驚心。
而他望着她的目光,更是交雜着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似是憤怒,似是不甘,又似還有幾分淒涼的無奈……
“鬧夠了沒有?本王不想你死,你便不能死,記住沒有?”他低低喝道。
繼而他又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輕輕的拂過她的眼角,爲她擦掉已經溢出的淚滴,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輕輕的嘆道,“我要將東峪趕盡殺絕,你卻願爲東峪而死……這便註定……”
他咽回了未完的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她,那深邃的目光中滿含着冷琬心認識他以來從未見過的悲沉,而那觸動她的一片悲沉,又恰恰與曾經夢裡他狠心喂那女子喝下落胎之藥時,深深望向那女子的目光,幾乎一模一樣……
冷琬心登時呆住,他卻已然挪開目光,彎下身去,將身子顫抖幾乎站立不穩的她輕輕抱起,大步走向了城門。
“墨宸峻,求你,不要再爲難東峪,元熙已經足夠強大,又何必要將他人趕盡殺絕?!”冷琬心望着他冷毅的側臉,輕聲哀求着。
“閉嘴!”他忽然怒喝道。
他瞬間的變臉讓冷琬心頓時惱恨的向他喊了起來,“墨宸峻,你有點人性好不好?殺戮和戰爭能滿足的只是你陰暗的慾望,可這卻會帶來多少個家庭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你想過沒有?!”
墨宸峻猛的停住腳步,忽然仰天大笑起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你說的真好!可惜本王不愛這些大道理!你一個養尊處優的公主,沒有資格和本王說這些,因爲本王對這一切的體會,比你深刻比你痛!鞭子沒抽到你的身上,你便永遠不知他人心裡的滋味!若是再敢這樣和本王講話,本王便真的不能再容你,你聽見沒有,冷琬心?”
他最後的幾個字幾乎是吼了出來,震得人心顫。
而他這一番話似是隱了許多的悲苦,讓冷琬心不由蹙起了眉。望着他陰鶩的神情,她不解,卻也不甘。不管他與東峪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他身上畢竟是流着東峪的血液,他怎麼可以這麼絕情!
“墨宸峻……”她還要開口,卻被緊隨在一旁的洛清急聲喊住,“冷媵姬無須多言,戰事乃一國軍機大事,豈是女子可以隨意參與妄言?王爺對你已是忍了又忍,切切不要再不識大體!”
冷琬心看着洛清急切的神色,終於閉口不再說話。
如今這幾番對
話下來,她越來越覺得墨宸峻和東峪之間的積怨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東峪究竟如何得罪了他?她那慈愛甚至有些懦弱的父皇母后,怎麼會,又怎麼敢,與他結下怨仇?難道真的只因爲他對姑姑的恨意難消,便會累及整個東峪?
不管他是真的冷血禽獸,還是他和東峪之間有什麼解不開的誤會,她都必須想辦法阻止他繼續這樣瘋狂的報復下去……
死,或者說,與他同歸於盡,會是她逼不得已的最後一個選擇……
幾人一路再無話,直到墨宸峻踢開一間房門,一個眉目慈善的老者匆忙上前來,“王爺,您的手,這是……”
“不礙。”墨宸峻似乎毫不介意已經鮮血一片的手指,“許老趕緊爲冷媵姬查一查,看她體內的毒如今狀況如何?”
這一路抱着她瘦弱的身子,明顯感覺到她顫抖的身體透出來的寒意,難道是她的毒愈發的控制不住了嗎……
明明心裡爲她的毒着急的發慌,墨宸峻的臉上,卻是一副不帶表情的漠然。
“清兒,趕緊爲王爺包紮傷口,如今王爺的身體容不得失血,大意不得!”許遠吩咐道,洛清連聲應下,許遠這才凝眉爲冷琬心細細診查起來。
只見他的眉頭越蹙越緊,思量許久,才詫異問道,“可是有毓枝之人爲冷夫人解過毒?”
冷琬心無視墨宸峻死死盯在她臉上的目光,淡淡說道,“是我命大,墜落山澗都沒有喪命,反倒因禍得福誤入了一片山林,爲了活命我每日胡亂吃些山草野果而已,哪有人會爲我解毒。”
“大膽的女人,還敢欺瞞本王!那你如何得知自己的毒能夠牽制我,如何得到這身衣裝,又是如何尋了馬趕到這裡?倘若再不說實話,本王……”
“你如何?你便殺了我嗎?你以爲我怕死嗎?怕死我就不會來這裡和你談條件!”冷琬心生硬的打斷他,冷冷的看着他。
“冷琬心……”墨宸峻咬牙念着她的名字,額上已經因隱忍的怒意而漸漸滲起了汗滴。
冷琬心毫不畏懼他的一臉陰鶩,從容的說道,“沒錯,我的確知道該如何解了你我身上的毒,我也知道那解毒的藥引和解毒的高人去哪裡能夠尋得到,如果你想解毒想活命,便答應我立即撤兵回瀛都,我只有這一個條件。”
“笑話,你當戰場之事如同兒戲?果真是頭髮長見識短。”墨宸峻冷冷哼道,轉而背過身去,負手而立,再不看她。
室內是片刻的沉默,冷琬心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頭忽然就涌上一陣難言的悲涼。
她幽幽說道,“墨宸峻,倘若是我求你,又如何?你說的沒錯,我只是個見識短的平凡女子,我曾經以爲我的和親可以免去東峪的苦難,如今才知道,我的肩膀,根本承擔不起家國天下的重擔,根本阻止
不了元熙稱霸的野心。可你若真的血洗東峪皇宮讓我眼看着我的親人慘遭殺戮,我又如何能獨自苟活?”
“又以死來威脅我,你以爲這百日血蠱便真的能讓你將我牢牢吃定?”墨宸峻的聲音竟變的暗啞無力,他說罷輕輕一笑,笑聲迴盪在房間裡,不知爲何,聽上去竟含了幾許無奈和孤寂。
“所以,倘若你我的毒解掉,我和你毫無關係,我是死是活,便絲毫不關你事,是不是?”冷琬心顫聲問道。
一想到她此時是以性命相連做籌碼才能以死要挾住他,否則她的死活他根本不屑一顧,或許她若和她七妹一樣,莫名其妙死在他的王府裡他都無動於衷……她頓覺難過,難過的心頭一下下的在隱隱作痛。
墨宸峻一字未答,只是慢慢轉過身來看着她,她輕闔的雙目,捏緊的雙拳,微顫的脣瓣,和她蒼白絕望的臉色,就像一根根細密的銀針狠狠的刺在他心上,刺的他心疼……
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一而再的因這個女人亂了心神……難道這該死的蠱毒一旦把他和她牽連在一起,他的心便不受自己意念的控制了嗎……
墨宸峻冷然不語,邁開有些僵硬的步子,向外走去,洛清連忙快步跟了上。
許遠看着面色蒼白的冷琬心,緩緩說道,“無論如何,老夫都會盡全力解了您和王爺的毒,也希望冷夫人全力配合,冷夫人大可不必擔心解毒之後王爺便不顧你的生死,老夫以性命擔保,王爺絕不是那般無情之人。”
冷琬心慢慢睜開雙眼,許遠的話讓她不免有些意外。
醫者仁心,她對這慈祥的老者有種莫名的信任,她不相信這救人性命積德無數的老人家,會輕易道出欺人之詞……
可是……
她苦笑起來,“您說漠王他……倘若漠王算不得無情之人,那麼這世上可還有誰能稱得上無情?”
“這世上凡事皆有因果,許多事都不像我們所看到的那般簡單。”許遠一言帶過,又囑咐道,“冷夫人好生休息吧,老夫去爲冷夫人調藥了。”
看着許遠步出的身影,回想着他的話,冷琬心心頭的疑惑愈發的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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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看着久久凝視地圖不語的墨宸峻,終於忍不住開了口,“王爺如今身體不比從前,耐不得這站立許久的勞累,還是稍稍歇息歇息吧。”
墨宸峻沒有應話,手沿着已攻下的東峪城池,緩緩的向東峪都城移動,停在東峪都城處,鐵拳漸漸的收緊,拳上的青筋根根突起。
洛清看着他滿是仇恨的目光,輕聲道,“王爺儘可放心,此番我軍突然起攻,殺的東峪措手不及,東峪本就不是我軍的對手,如此連連戰敗更是挫了士氣,我軍一路殺下去直抵京都之日已經指日可待,王爺只需好生調養身體便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