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東川聲音挑高，“那怎麼辦！”
洛明梵心裡已經有盤算，“無妨，達成目的就好。”
楊玏將小箋遞給寧穎，退後了兩步，跟她保持一段距離，“她又失蹤了，高梓堯得理不饒人，賴着韓木飛要他去找。”
寧穎將手裡那張小箋捏得粉碎，眼底生出殺意。
“不知道高梓芸從哪裡聽說你和韓木飛吵架的事情，便日日纏着韓木飛說你的不好。應冥和阿隱都看不過了，聽說最後是雲翳前輩出面教訓了那丫頭。可是高梓芸哪裡是能受得了委屈的，轉眼又去找韓木飛哭訴。韓木飛也是沒法子，把她晾在一邊，不管不顧。”楊玏把這段時間從仇應冥哪裡聽來的，盡數告知。
寧穎怒極反笑，“高梓堯，你倒是真知道怎麼讓我生氣。既然你不想讓你妹妹好過，那就別怪我了！”
楊玏打了個哆嗦，心道不好，“小鳥兒，殺不得啊。”
“殺她？她高梓芸還不配，有的是辦法羞辱她，還用不着我動手。這件事壓下，萬不可叫洛明梵知道。”寧穎吩咐道。
洛明梵來請寧穎的時候，她已經恢復了正常，慵懶的樣子，別有韻味。
“寧莊主，可歇息好了？”
“挺好的。”寧穎的表情十分愜意。
洛明梵一身簡約裝束，手執摺扇，很有翩翩佳公子的氣質。
想當年草原初見面，還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郎，轉眼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那這邊走着吧，家父等着呢。”
寧穎跟在他身後，韓木飛的事情被她的情緒掩蓋的很好，“洛明梵，你明知道這事情沒得商量，爲什麼還寫這封信請我？”
洛明梵的無奈，她看不到，語氣平穩有度，“寧莊主怎地知道，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兩人再不說話，一路行至少陽派迎客廳。
洛東川滿臉堆笑的樣子，實在讓人懷疑，他到底是不是陰險狡詐的洛明梵的親爹。
“來來，寧莊主快請，還沒吃早飯吧，這都是我幷州有名的小吃，來嚐嚐。”
洛明梵輕皺了下眉頭，還是淡笑着說道：“請。”
寧穎點頭示意，自在落座。
小吃這東西很能顯示出地域特色，江南的小吃精細偏甜，叫人回味。北方的小吃亦不遜色，口感濃郁，脣齒留香。
“這麪點真不錯。”寧穎不由稱讚道。
“沒想到寧莊主到不吝口味。”洛明梵瞧着她的吃相，沒覺得平素裡吃的這些東西有多好吃，可寧穎卻津津有味。
寧穎鍾愛玫瑰餅，脣上沾了片花瓣，笑道：“南方沒有這麼好的麪點，糕點裡多用的是米粉。”
美人當前，櫻紅鮮脣，洛明梵愣了片刻，喉結滾動，嚥下口水，“寧莊主喜歡就好。”
寧穎抿了抿脣，把吃食都撂下了，“難得洛掌門還記得本座愛吃這些小點心，不過都是過去了。有什麼事，說吧。”
“寧莊主哪裡的話，嘿嘿，就是多時不見，分外想念。怎麼說少陽也算您半個家，常來常往纔不斷了情分。”洛東川話說的漂亮，笑堆在臉上。
“洛
掌門啊，我寧穎姓寧，你姓洛，怎麼算都是八竿子打不着。”寧穎也不說吃人嘴短，半分情面不留。
洛東川尷尬的笑容僵在臉上，目光投向洛明梵。
洛明梵卻一點笑不出來，摺扇合上，發出啪的一聲。
“寧穎，高梓芸失蹤了，你不會不知道吧。”
寧穎的動作頓了半分，隨即恢復正常，“知道，那又如何？”
洛明梵瞧了眼楊玏，半含怒意，正盯着自己，“楊公子別這麼看我，就算你眼睛瞪出來我也得說。高梓芸對韓木飛，誰都知道，這次失蹤多半又是她搞出來把戲，可是高梓堯任她這麼作下去。你們這四方聯盟恐怕不穩固了吧。”
楊玏移開目光，這事情沸沸揚揚，到底藏不住。他看向寧穎，她並沒有剛聽到這消息時那樣惱怒，反而平靜的讓人心驚。
“四方聯盟永遠不會破裂。”寧穎輕嘆口氣，幽幽說道，“洛明梵，你該知道，我們四方聯盟的四家主事，都是白手起家，這多少年的感情。且不說我和韓木飛，我們和赫連之間的關係，你更加不用知道。只說高家，我姐姐還沒裝殮，高梓堯再恨我，卻永不會與我爲難。”
“非也。”洛明梵搖了搖手裡的扇子，“高梓堯不與你爲難是從前，武林大會你讓赫連鵬煊殺了殷奇正，而對高梓堯置之不理。你好好想想，當年他站在寧情面前，眼睜睜看着卻無能無力，他何嘗不恨。”
寧情是寧穎心裡的一道永不結痂的傷，如今再提及，無異於傷口上撒鹽。無人在側時，她還可以發泄，可是面對洛明梵，她不可以把那一面展現。
寧穎眯起眼睛，帶起危險的意味，聲音也沉了沉，“他要恨也該恨你，若不是你點了他的穴道，他何至無所作爲？”
洛明梵啞言，當年他罪錯便是自負，心裡認定殷奇正在絕路之下不會殺人，點了高梓堯穴道，放手劫持寧情。他，責無旁貸！
他心裡早就知道，寧穎對於這事情永遠不能釋懷，談判求和，終是徒勞。他看了眼洛東川，爲了父親，爲了門派，他還是要勉力一試，“我知道他恨我，你何嘗不恨，怕是你們心裡早恨透了我。可寧莊主，在其位，謀其政，我亦不能眼睜睜看着少陽變成你四方聯盟唯一的對立。”
“你待如何？”問話的是楊玏。
“如果少陽能尋回高梓芸，解決這件事情，可否在以後仇冰山、紅蓮山莊、紫凰教對我少陽網開一面。”洛明梵起身，朝着寧穎彎腰作了一揖。
洛明梵沒有聽到寧穎的回答，就一直彎着，楊玏也看着寧穎，等待她的答案。
寧穎換了個坐姿，離他近些，“你知道後果？”
洛明梵依舊彎着腰，低着頭，“我自知如果能夠達成，高梓堯必恨我入骨，所以我不求高家能留手，只求你們另三家對此袖手旁觀就好。”
她半晌沒有答話，洛明梵保持着那個姿勢也不動。洛東川看得心疼，他只得這一個兒子，從小聰敏過人，被他捧着手心裡疼。少陽上下誰不尊聲少主，放眼武林也都不敢欺辱。如今給平輩之人行此大禮，全都爲了少陽派能繼續留存，是給他這個當爹的擦屁股啊！
“你起來，我問你幾個問題，就算你一直撅着，我也不見得應你。”寧穎終於出聲。
洛明梵直起腰來，微晃了下身子，“問吧。”
“高梓芸失蹤，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寧穎問的隱晦，仇冰山和紅蓮山莊消息傳遞，全由書舍負責，天下間再沒有比寧穎能更快得到消息的了。也就是說，如果洛明梵知道的比寧穎早，那麼高梓芸的事情，他一定有份。
洛明梵不好意思笑笑，“在下早起，看見不屬於我少陽的信鴿，於是打下來瞧了一眼。”
楊玏也笑了，拍拍他的肩膀，“挑撥離間沒有用，韓木飛嘗試多次未果，何況你。好好想想到底該這麼回答這問題。”
他沒有見過所謂的信鴿，不過他認定寧穎對於韓木飛的事情一定萬分關心。所以，他設計讓寧穎以爲楊玏私心不喜她和韓木飛之間的往來，讓兩人產生隔閡，進而分化。
洛明梵此計落空，嘆了口氣。本想用這件事情，分化寧穎和楊玏，畢竟楊玏就相當於寧穎的手，能砍掉這隻手是最好，動不了那就當試探這兩人之間的信任了。
他摸了摸鼻子，訕訕道：“不出寧莊主所料，這件事是我攛掇的。”
寧穎冷哼一聲，“少陽的手，伸的越來越長了！”
她起身離開，洛東川趕緊追了出去。
楊玏站在洛明梵身後，眼神裡有些同情，“高家大小姐處處都不輸寧穎，可你知不知道爲什麼韓木飛不喜歡？”
洛明梵轉過頭看着他，而他看着那個離去的背影，“因爲寧穎和韓木飛從小長到大？”
“要說青梅竹馬，我認識寧穎比他更早。”楊玏搖搖頭。
“那爲什麼？”
“因爲她不是寧穎，她不曾見過橫屍血海，不曾殺伐遍地，就永遠不能決斷一方，於韓木飛並肩而立。”楊玏說着，眼神已經飄去很遠。
洛明梵有些領悟，轉頭問他，“那你呢？”
楊玏沒有半分尷尬氣惱，“因爲我缺席了她生命太久，我不曾在她最難過時陪伴，便一生再無法走進。”
洛明梵默然。
“知道爲什麼你和凌墨風同爲一派當中年輕弟子的佼佼者，但你卻不如他嗎？”楊玏接着問道。
“我並不覺得我不如他。”洛明梵很有自信。
楊玏依舊笑着搖頭，“他的成長比你艱苦的多，他的心裡經過兩次的死亡，這是你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順便說一下，他早在武林大會時，就預見了今天的情況。”
洛明梵啞口無言，默默地看着楊玏離開。
他不知道楊玏爲什麼要說這些，幫他嗎？不太像，不過總之對他，對少陽派有用就好。
這是第一次，凡事總是這樣，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而她，很厭惡這種感覺，比想起殷奇正更甚。寧穎也是第一次嚐到這種感覺，這讓她惶恐，也讓她更加厭惡高梓芸。
她從來都不是寬容的人，對於高梓堯，她毅然決然將寧情留在紅蓮山莊。對於高梓芸，她更加沒有多餘的感情，本就覺得麻煩，此時她只想讓她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