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司城玄曦往西突圍,至少他現在就不能往西,所以,荊無言決定,不管從哪裡突圍,至少現在不能往西。就在他想向南也掩殺一陣時,突然只聽嗖地一陣風當頭迎來,一把大刀帶着冷銳的寒氣,直劈下來。
這一刀勁風颯然,絕不是普通士兵能劈出的。荊無言心裡一驚,手中的劍一撩。
刀劍相交,刀重劍輕,發出噹的一聲脆響,那一聲似乎清脆,又似乎沉悶,好像擊在很多人的心上,荊無言的手一震,心中不由也是一驚,西啓軍中,竟有這樣的人物?
他本來以爲於子林會出手,但是於子林沒有出手,這個人武功怎麼樣暫時不知道,就這一身力氣,也足以讓人重視。
他擡起頭,對面是個二十餘歲的壯年男子,身高八尺,像一尊鐵塔,手中的刀闊背薄刃,目測至少也有八十斤重,難怪剛纔這一擊,用上內力的荊無言也會手上一震,清晰地感覺那份深沉的力道。
他身上穿着一副完整的甲冑,還有一個鐵頭盔,由此可見並不是普通的士兵,到少也是一個偏將,或者比偏將更高。
身側身後仍是重重疊疊的西啓軍隊,身前是這鐵塔一樣的壯漢。荊無言挑挑眉,笑道:“來了個夠看的,不錯!報上名來!”
那壯漢哼了一聲,鼻孔朝天地道:“你都不通名,爲什麼叫老子通名?要老子通名,你先通上名來!”
荊無言看着這壯漢傲然的眼神,倒也不生氣,道:“在下荊無言!”
“荊無言?沒聽過,果然是個無名小卒,我還當是那什麼烈炎戰神來了。”那壯漢道:“什麼在下在上的,你們這些讀書人,看起來像君子,說起話來溫溫吞吞的像沒吃飯,表面有禮貌,背後捅刀子。我最不耐煩你們這種人了,我叫牛嘯威!”
荊無言幾乎笑起來,這個名字他倒是不陌生,西啓年輕一輩之中,他和羿宗平齊名,稱爲一箭六刀。一與羿同音,六與牛同音,這中間另有說法,羿宗平一箭出手,幾乎沒有能擋的,上次司城玄曦以二十五支普通羽箭破了羿宗平那一箭,幾乎就是神蹟一般。而牛嘯威的刀法,共六招,據說整個軍中,能擋下他六刀的人,一隻手都數不過來。
荊無言不怕羿宗平,因爲他見過他的箭,那樣的重箭,在這樣的軍中只對付一個人,很難,而且羿宗平只能出三箭,射完三箭就幾乎脫力,對他造不成傷害。但是,他沒料到竟然能在這裡見到牛嘯威,一箭他已經見過,六刀他還真沒見着,雖然是萬軍之中,雖然身前身後都是敵人,但是荊無言心中卻是戰意升騰。
牛嘯威說起讀書人來一肚子火的樣子,想必是吃過虧,什麼表面有禮貌,背後捅刀子,這話就別有深意。不過荊無言倒有點看不透了,這牛嘯威如果是個莽撞的,又怎麼會對讀書人這麼不待見?可他要是不莽撞,又怎麼會說出這番話來,這可是在軍營之中,這麼多的人都在身側,這話又不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可以聽見。
荊無言笑道:“廢話少說,打吧!”
牛嘯威黑黑的臉色這才舒展了,道:“這還像個人話。打就打,老子還能怕你?”說着,手中的刀又舉了起來,扛在肩頭,看起來威風凜凜,其實他若真的輕視荊無言,就不會把這話拿在嘴中說了,他的大刀重八十九斤,不要說六刀,平時一刀下去,就能建功。戰場上,那就像一把鐮刀,專門收割人命。
可是這一刀,竟然被荊無言手中那一柄普通的劍擋了下來,而且,刀劍相交的那一刻,牛嘯威覺得自己的全身都幾乎震得挪位,雖然他剛纔見對方樣子,生了輕視之心,以爲他只是仗着跑得快,身法輕靈,所以只用了五成力,但吃了這個暗虧,自己卻是心知肚明的。面前這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書生一樣的人物,倒是個勁敵,難怪他敢這麼闖到軍中來。
不過,牛嘯威心中並沒有害怕的感覺,敵人強,他更生了爭勝之心。
荊無言只是微微而笑,手中劍一劃,隱於肘後,長身玉立。
牛嘯威看到荊無言的樣子,大眼一瞪,對着身側的西啓兵道:“老子要和他單打獨鬥,你們先退開!”
他身邊那個親兵道:“牛將軍……”
“老子的話沒聽見嗎?廢話少說,你們怕他跑了,圍起來就是。老子有言在先,要是和他還沒分出勝負,誰敢動手,老子就不客氣了!”
那親兵知道牛嘯威的脾氣,暗暗叫苦,只得使了眼色下去,叫人成合圍之勢,卻在中間空出一塊地來。
遠遠的地方,於子林自然也看到了這邊的情形,他臉上並沒有什麼不悅之色,相反倒還挺放心,顯然,他也覺得牛嘯威出手,十有八九能把這個人擋下來。再說,荊無言衝了這一陣,越發到軍營中心了,四面八方都是自己人,也不怕他插翅飛走。
他看了牛嘯威那邊一眼,收回目光,轉而看向西面,一個穿着西啓普通士兵衣服的人正不動聲色地向西邊而去。
在所有士兵都聽令往中軍而來圍困探營者時,這個士兵雖然動作很小心,也很謹慎,若是隨便一眼,必然不會發現異常,但是於子林是早就有心,所以,再謹慎的動作,落入有心人眼中,還是有跡可尋的。
於子林眼神中有一絲銳光,但是,他卻沒有任何動作
於子林身邊的護衛也看向西邊,悄聲道:“元帥,就這麼讓他走了?”
於子林捋須微笑,道:“放心,走不了。”
“元帥,那人極有可能是個重要人物,萬一……”
於子林心情很好地笑道:“你說的對,是個重要人物,很重要。不過,沒有萬一,一切,都在陛下的預料之中!”
那護衛聽了這話,剛纔的擔憂之色頓時一掃而空,再不多話了。
這邊,荊無言和牛嘯威已經動手,牛嘯威的刀招式沉猛,每一刀,都帶着雷霆萬鈞之威,只要閃避得稍慢,被這刀碰着,必然就傷。而荊無言的劍卻恰恰相反,劍走輕靈,一把劍挽出無數的劍花,那些劍花就好像真的花一樣,無窮無盡,不消不滅,一朵朵,一片片,到處開花。
只不過,花開處,遇上牛嘯威的重刀,便像春天被雨無情擊落的花朵一般,消亡,但很快,別的地方又有花朵盛開。
同樣,牛嘯威的刀本來是橫掃千軍之勢,但是,每一下,前面都會碰上劍花,只要碰着,招式必然有所凝滯,這稍稍的凝滯,可以將對手攔腰斬斷,或者迎頭劈成兩半的刀招,就變得毫無作用,只是劈砍着空氣。
空氣之中,嗖嗖嗖嗖之聲不絕,是刀氣,也是劍氣。
觀戰的士兵們個個看得目炫神迷,歎爲觀止,什麼叫一拙破百巧,什麼叫四兩撥千斤?
面前的這兩人,所使的刀劍招數,正是這兩句話的最好詮釋。
牛嘯威的刀看起來招式拙重,但是,輕靈的劍花遇到這樣簡單的招式,卻攻不進去,正是一拙破百巧;同樣,荊無言的劍招看起來輕輕巧巧好像沒有費什麼力氣,但牛嘯威的重刀卻傷不到他,每每近身,都被他或擋或卸,或掠或掃,給輕輕地化解了,正是四兩撥千斤。
連遠處的於子林都看得暗暗點頭,對於牛嘯威的刀法,他是明瞭的,牛嘯威也是他手下的得力大將。每每戰場上,衝鋒陷陣時,牛嘯威的刀都會立下奇功。
他眼光毒,兩人剛開始打時,都沒有用全力,牛嘯威大概是覺得這個人長得斯文瘦弱,必然不是他大刀之敵,所以最初只用了六成力,而對方竟然也是同樣沒有出全力,隨着牛嘯威打到後來不但地發力,對方竟然也是不斷地化解,顯然對方也在不斷地發力。
於子林沉吟:“荊無言?不是說他只是一個白面書生麼?怎麼竟然還是個高手?”
牛嘯威打到這時候,氣息已經不穩起來,他五成力吃了暗虧,所以一動手就用上六成力,結果六成力加到七成力,現在都已經是全力了,對方的劍花還是一朵朵在開,竟然越開越盛。
六刀早就不是六招,已經幾十招上百招了。自己佔了兵刃的便宜,又天生的神力,竟然連個瘦弱的人都打不過,以後還怎麼好意思和羿宗平齊名?牛嘯威一聲大吼,重刀突然一改先前的打法,變得輕靈起來,刀招繁複,面前好像織起了一片刀網,向荊無言裹去。
其實荊無言打到這裡也是心驚的,面前這個粗豪的男子可不是隻有一把子力氣,天生神力加上內力修煉有小成,纔會有這樣的威勢,他的招術輕靈,卻每每被對方重刀所破。原本他要保存實力,只用了三成力,這時候,已經加到八成力,對方竟然還越戰越勇。
看牛嘯威招式改變,荊無言臉色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