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阮羽遙看着霜兒匆匆忙忙的背影又笑了。這個小丫頭,剛剛又被她嚇得半死。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那裡現在有一個小小的生命吧。
“你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別怕,娘會保護你的。你父親不會是那麼冷血的人,他一定捨不得你的。放心,他聽到霜兒姑姑的話,一定會立刻馬上趕過來接你。”
可惜,霜兒回來了。但是沒有帶來好消息。
“小姐,是霜兒沒有用。霜兒沒有看見言公公。門口的侍衛不讓霜兒進去。”霜兒傷心地趴在阮羽遙的膝蓋上哭了起來。
“那我寫的布條可曾遞進去?”霜兒臨走前,阮羽遙便怕壽安宮守衛森嚴,她無法順利見到言福,便從裙子上撕下來一條布條,咬破手指寫了一個條子。
“遞進去了,門口的侍衛答應說是一看到言公公就給他。”
“嗯,那就好,那就好。言福一定會幫咱們的。”他的身邊,也就只有一個言福是她能說的上話的,如果言福看到布條,一定會勸他來的。
阮羽遙在心裡拼命地安慰自己,可是不知爲何,卻總是心神不寧,無法安靜下來。
在牀上翻來覆去一整夜,快到天亮的時候才昏沉沉地睡着了。可是剛剛睡了沒多久,她就被人從牀上拽了起來。
還是昨天的那個公公,她心中知道不好,急忙衝着正與太監廝打在一起的霜兒大喊着:“快去找言福……”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堵上嘴,塞進麻袋裡,帶走了。
這次,一直到鳳禧宮內,她依舊被捆住了手腳,堵着嘴,扔到了屏風後面。
過了半晌,才聽到慕晚晴的聲音。
“怪神醫,你就放心吧。這次找這個是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絕對可以的。”
“慕姑娘,這可不是兒戲的,皇上給我的碧靈蛇只有一條,這碧靈蛇輕易不傷人,但是隻要咬上一口,所有的毒液便會盡數渡到被咬的人身上,沒了毒液,碧靈蛇也就活不了了。而,被咬的人,要是挨不住碧靈蛇強烈的毒性死了的話,你的藥引也做不成了。”
“這……”慕晚晴似乎有些猶豫了。
“怪神醫,你之前不是說過,只要血能跟碧靈蛇的
血融合在一起,就不會死嗎?”
“慕姑娘,要想徹底把你的毒解掉,需要在五十天之內,服下5次解藥。也就是說,中毒的人需要每十天就放出半碗血做藥引,別說中了毒的人,就是普通人也受不了啊。所以,這個人我們慎重尋找啊。一旦死了,就前功盡棄了。”
“如果這次不成,我再讓表哥給我抓一條來不就成了。”
“哪裡那麼容易呢。我先來看看這個人吧。”
“出來給怪神醫看看。”慕晚晴話音剛落,一直跟阮羽遙躲在屏風後的一個強壯的侍衛便走了出去。
“嗯,不錯,很強壯。我看應該可以。”
“那我們就快點開始吧。你還不去屏風後面。”
侍衛又走回了屏風後面,這次,卻將綁住阮羽遙雙手的繩子解開了,緊緊地抓在手裡。
“爲什麼要讓他在屏風後面呢?”怪老頭奇怪地問道。
“哎呀,怪神醫,等下的場面那麼可怕,我不可忍心看。”
“好吧,好吧,紅琴,去把護心丸和還魂湯準備好,預防等下他萬一不行了,好救命用的。”
“是。”
聽到紅琴的聲音,阮羽遙扭動着,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那大侍衛急忙卡住她的脖子,壓得她動彈不得,她只覺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晴兒,你在做什麼?”久違的聲音突然響起,阮羽遙淚流滿面。他來了,他終於來了。他是來救她和孩子的嗎?
“表哥,怪神醫在幫我做藥引呢。”慕晚晴的聲音嬌滴滴的,聽起來十分可愛,誰知道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子,竟然會有一副蛇蠍心腸。
“哦,你終於找到合適的人了?朕來看看,究竟是何人願意當晴兒的藥引?”腳步聲漸漸靠近屏風,阮羽遙緊張地瞪大了眼睛,連壓在她身上的侍衛鼻尖上也冒出了汗。
就在南宮離塵快要接近屏風的時候,卻被慕晚晴拉住了,“表哥,你別這麼壞好不好?侍衛大哥好不容易做好了準備,你這麼進去一瞧,不就是把人嚇着了嗎?咱們應該讓怪神醫快點開始纔對。”
“哈哈,朕有那麼嚇人嗎?好,聽你的。怪神醫,你就開始吧。不過,裡面的人你也不用怕,朕一定會重賞你的家人,你
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朕只要能辦到的一定答應你。”
“謝皇上。”身上孔武有力的侍衛大聲謝恩。阮羽遙此刻,卻連垂死前的掙扎都放棄了。
他從來沒有用過這麼寵溺的聲音跟她說過話,他在她面前都是淡淡的笑,帶着一抹疏離,何曾如此開懷大笑?原來,他終究是不愛她的。他接近她,寵幸她,甚至有時故意地討好她,原來都是爲了他的表妹。哦,不,其實他們沒有親戚關係,但是,哪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肚子裡的孩子跟他有嫡親的血緣關係,可是到頭來,還不是成了他喜歡的女人的犧牲品?
一道小小的屏風,卻將他與她隔在了千水萬山之外。
一個小小的碧綠翡翠甃壺被一個小太監端了進來,侍衛拿起她的一隻手,對準了只有手腕粗的壺口,小太監急忙打開壺蓋,她的手便被塞了進去。
無邊的恐懼,還有手指尖傳來的滑膩的涼意,她很怕,怕的直往後躲,可是身後是銅牆鐵壁的身軀,前面是猛蛇毒口,她無處可躲。
猛然間,一陣劇痛從指間傳來,接着那陣劇痛沿着指間蔓延到全身。她眼前是漫無邊際的黑,渾身抽、搐着倒在了侍衛的懷中。
“啊——皇上,救命——”是誰的喊聲如此撕心裂肺,將她從無邊的黑暗中拉扯了回來,是霜兒,是霜兒嗎?
她似乎聽到了慕晚晴的厲聲呵斥,還有南宮離塵的責問,以及言福的求情聲。
接着,屏風被一腳踢開了。
明黃色的靴子,用金絲線繡着龍紋,那樣子似乎……竟然很急,南宮離塵很着急嗎?着急來看自己此刻生不生死不死的樣子?
嘴上的布條被扯下,阮羽遙很想看清面前的人,卻只覺得眼前的影像越來越黑,越來越模糊,渾身又冷又疼,肚腹裡卻似有一團熱火烤着她,燒着她。她想笑,可是一張嘴卻嘔出了一大團東西,黏黏稠稠地膠着在自己的臉上、脖子上。
鋪天蓋地的疼痛,忽冷忽熱,她彷彿要被撕扯成了兩半。只覺得自己越來越沉,漸漸地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最後,在僅剩的一點光明中,她看到了霜兒的肩上插着一柄劍,倒在血泊中。
嗯,她們,終於一起死了,連帶着她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