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一看見無意之中的話,惹了允央生氣,頓知失言,忙寬慰道:“娘娘是什麼身份,何必與這些宮人計較,以免失了身份。她們這種宮人,自然有人收拾。我家娘娘一聽說您被安置在浣洗局裡,便讓奴婢過來看看您需要些什麼,曾蘭宮雖然也不受皇上重視,但是好歹行動還算自由,送取東西都還方便。所以娘娘若是有不方便從浣洗局裡取的東西,也請您不要客氣,一定要告訴奴婢,千萬不要客氣。”
允央知道謝容華本身境遇已是不佳,還能想着來幫襯自己,在這人情淡薄的漢陽宮裡,已是非常不易。
“本宮這裡雖然用度簡單些,但是平日也不用交際應酬,其實還好,並不缺什麼。若是真想幫幫本宮,就陪本宮說會話吧。這裡消息閉塞,也少有人來,本宮確實是悶得慌。”允央坐在綺羅旁邊拉着她的手說。
“那還不容易,您知道奴婢最愛聊天了,我家娘娘總是嫌奴婢話多。”綺羅十分爽快地答應了。
“說起你家娘娘,她的身子最近可好,舊疾可曾又犯過了。”允央問道。
“您說起這事,真是讓人一肚子氣呢!”綺羅一拍腿,忿忿地說:“我家娘娘犯了舊疾之後,幸好有貴妃娘娘去年送的雪蓮與石斛,經常燉湯吃着,比往年情況好了很多,精神一直都還好。當時,曾蘭宮的院子裡的花架子塌了半邊,奴婢去鉤盾局報了一個月,好不容易這纔派過來一個公公來修理。此人,來了幾天,天天要吃要喝,否則就不給好好修。我家娘娘清靜慣了,忽然來了這麼一位大呼小叫的,實在是吵得腦仁疼,於是是囑咐奴婢儘量滿足他的要求,只盼他快快離開就是了。三天之後,這個太監總算是修完了花架子走了。本以爲這事到此爲止了,沒想到後面卻跟來了一個更大的麻煩。”
允央聽到這裡,不由得關切地說:“是你家娘娘性子太好了,給了這個太監臉,難不成他得寸進尺,又要去曾蘭宮討要些什麼?”
綺羅此時氣得呼吸都急促了,咬着嘴脣道:“若光是個太監倒是罷了,他一個奴才還能翻了天嗎?最可恨的是這人爲了討好榮妃,竟然將曾蘭宮裡有些名貴藥材的事稟告給了古華宮。這位榮妃枉被稱爲金枝玉葉,一國郡主,這點東西竟然看上了眼,還專門遣人來曾蘭宮裡討要了一回。”
允央聽到這裡,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還有這種事?榮妃現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古華宮裡還缺這三瓜兩棗的東西嗎?至於如些興師動衆,真是有失身份。”
“娘娘,這還不算完呢!她貼身宮女雪珠來勢洶洶地闖到曾蘭宮,說是討要些藥材,實際就是明搶!她帶了四五個宮人,七手八腳把曾蘭宮翻了個底朝天,把僅有的一些石斛、雪蓮和金絲血燕全都取走了。那個雪珠還當着我家娘娘的面打開盒子驗了驗,然後陰陽怪氣地說‘查內府局的冊子,從未給曾蘭宮裡送過這些,你們的藥材是哪裡得來的,難不成是偷的。’奴婢當時氣不過,就回了她一句‘別狗眼看人低,曾蘭宮裡的藥材都是淇奧宮裡的斂貴妃送給我家娘娘的。’”綺羅說到這裡,有些後悔地撅起了嘴,不安地扯着衣袖。
允央看她的樣子,也能猜到後面的事:“是不是因爲你這一句話,讓謝容華受了不少罪?”
“可不是嗎?”綺羅低下了頭:“那雪珠聽罷,冷笑幾聲揚長而去。過了一天,就有皇后的旨意傳了過來,說是管理五色封土臺那裡的宮人幹活不盡責,裡面常疏於打掃。由於曾蘭宮離五色封土臺很近,所以就要求我家娘娘去那裡監督這些宮人們一天掃一回,務必保證清潔整齊。”
允央聽罷,眉梢一挑:“這個旨也就咱們當朝皇后纔會下得。五色封土臺是什麼地方?大齊國運所在,除了皇后,根本不能有後宮女眷進去。”
說到這裡,允央的嗓音壓低了一些:“她竟然把這個機會讓給了你家娘娘,難不成她要讓位給謝容華嗎?”
綺羅一臉的無奈:“貴妃娘娘您真能說笑,您以爲皇后是出於好心嗎?到了五色封土臺,我家娘娘才知道,管理這裡的宮人全都不是斷胳膊就是斷腿,還是新傷,根本動不了。問他們怎麼回事,他們全都嘩嘩流眼淚,一句話都不敢說。”
“還有這等事?榮妃與皇后行事也太過歹毒了些!”允央聽到這裡氣得站了起來。
“這還不算完呢!”綺羅趕緊把允央扶着坐下:“這些宮人幹不動了,那就只能是我家娘娘幹了。那麼大的五色封土臺,奴婢又能進去幫忙,全都讓我家娘娘打掃,一天一回。我家娘娘那身子骨,您還不知道嗎?這連幹了三天,連腰都快直不起來了,只怕再這麼幹幾天,就要有性命之憂了。奴婢去隆康宮求過幾回,別說進去了,就在門口站一會子都不行,隆康宮看門的宮人舉着戒尺追着打奴婢。”
允央聽到謝容華主僕如此境遇,心裡着實難過得很,不由得落下淚來。
“娘娘,您先別難過,奴婢還沒說完呢。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那一日天黑之後,我家娘娘還沒打掃完,可巧皇上批摺子累了,正好騎馬出來遛彎。看到五色封土臺裡亮着燈,便過來看看。一見是我家娘娘,臉色蒼白,渾身是汗地扶着掃帚在喘氣,便大爲驚訝,過來問怎麼回事。知道事情原委後,皇上勃然大怒,說得和貴妃娘娘差不多,都說五色封土臺乃是大齊國運所在,怎能讓人隨便打掃,皇后真是糊塗到家了。說完,皇上便打馬而去。第二天就下了一道旨,宣佈將皇后禁足了三個月,榮妃罰俸三個月,隆康宮與古華宮的任何人不得再去曾蘭宮。謝容華連日清理五色封土臺有功,特賞賜黃金十兩。”
允央聽完,脣角一彎:“這纔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可不。”綺羅眉眼也是笑咪咪的:“自那以後,這兩宮的宮人算是不敢來找麻煩了,就連內府局的人也不敢再刁難曾蘭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