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央低着頭打掃時,聽到身後有希希嗦嗦的腳步聲。允央猛一回頭,見昨天帶自己回來的老頭已站在身後。
“劉老伯……早啊。”允央愣了一下,趕緊陪着笑說,昨夜劉大娘已將他們家的事向允央說了不少,所以她在稱呼上也適時地改變了一下。
“嗯。”劉老頭臉上冷冰冰的:“看來我家的那個老太婆還真是喜歡你。”
說完這句,他見允央臉色稍有級好轉,就馬上話鋒一變道:“不過,你也不要因此而得意。我說實話可是擡半拉眼角都看不上你,我只想要個年輕男丁到家裡來幫忙。”
允央一聽馬上辯解道:“劉老伯您放心,我雖然是個女子,但是一定會努力做事,一定不會讓您覺得吃虧……”
“你別給我說這個,說也沒有用。男子與女子本就不一樣,若是一個小夥子來了我家,一匹布他能從幾條街以外給扛回來,你行嗎?”劉老頭語氣中透着冷冷的刻薄。
“這……”允央雖然極力想辯解,但她終是什麼也沒說,她確實無力反駁。
最後,她神情黯然地嘆了口氣:“若是劉老伯的要求是這樣的,那我縱然是拼盡了全力只怕也達不到您的要求。既然這樣,那我一會和大娘告個別,就離開這裡……”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劉老頭抿着嘴,瞪着她:“你無家可歸我們收留了你,怎麼還說不得了?你本來就幹不了活,我們白養活着你,你說說我們是不是吃虧了?”
允央扶着掃把無奈地說:“劉大爺劉大娘救了我,我感激不盡,只是我也不知怎麼做才能不讓你們吃虧。”
“這個簡單。”劉老頭眼珠轉了轉說:“你看啊,你雖然不能幹重活,但是你能寫會畫呀!我們這裡是個裁縫鋪子,你若是能給我們們畫一些衣服上的花樣子,讓我那老婆子請人繡上去,這不也能替我們賺錢嗎?”
允央原來在浣洗局時就做過個活,如今重拾起來輕而易舉。她馬上點頭道:“我原來做過這個差事,只要劉老伯信得過我,我一定努力畫,畫出一些時興又好看的樣子。”
劉老頭見允央答應的這樣痛快,反而懷疑起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允央幾眼:“你纔多大年紀,如何能做這個活?以前我們家衣服上繡的花,在我以前眼神好的時候,都是我來做的。如今我眼神不好了,只能請外面人來畫,既然你來了,我就想教教你。可你偏偏這樣不虛心,一上來就說自己什麼都會,那我還教什麼?”
允央從來沒有和劉老頭這樣的人打過交道,只覺得此人的性格實在怪異,自己說什麼他都能挑出毛病。既然這樣,允央索性閉住了嘴,一言不發。
那老頭看允央的不說話了,想是她已被自己的氣勢震懾住了,心裡頗爲得意。他乾咳了一聲後說:“既然你什麼都不會,還要我教,那你的工錢可就不能按幫工的價格來算了。”
允央眉心一蹙,心道:“說來說去,原來關鍵的地方還是在這裡。”
“幫工是一個月一兩銀子,你只是個學徒,一個月至多也只有七錢。”說到這,劉老頭偷眼看了看允央的神色接着道:“你若是活兒做的不好,做爲師傅也可以扣你的銀子。”
允央心裡有說不出的酸澀:“七錢銀子還要剋扣,真不知還能扣出些什麼來。好在自己手裡還有二十多兩的銀子墊底,否則這日子可怎麼過下去呢?”
劉老頭這時也不等允央點頭,就直截了當地說:“既然你沒什麼異議,那就這麼辦吧。今天已經開始了,就不能算了,從明天開始計算你的工錢。”
“好吧,劉大伯若是覺得一切合情合情,我也就沒什麼意見了。”允央握着掃帚又開始打掃起院子來。
劉老頭沒想到事情辦的這樣順利,心裡愈發得意。
正在這個時候,劉大娘一邊綰着頭上的髮髻,一邊從正屋裡走了出來,看到允央與劉老頭站在院子裡說話。她神色一舒——原來還以爲自家老頭脾氣倔,難相處,允央沒辦法和他說話,現在看起來是完全的是自己多慮了,這兩個不僅走得很近,大早晨的還聊上了。
“你們兩個談什麼呢?早晨這麼冷,有什麼話回屋裡說唄。”劉老太太笑嘻嘻地說。
允央臉色有些尷尬,衝劉老太太福了一福道:“劉老伯在想把店裡畫花樣子的活計交給我來做,可是又怕我做不好,就想先教教我。”
允央話音剛落,劉老太太臉上馬上就換了一個神情:“你不用說了,這個老傢伙肯定就是想剋扣你的工錢,不用理他。大娘替你做主!”
說着她把允央推到一邊,自己則雙手叉腰地站在劉老頭面前與他爭論了起來。
允央在旁看着,自己一個外人,不能總站在旁邊看他們兩口子吵架吧?於是低聲說了句:“謝謝劉大娘。我先去準備早飯。”
就在允央到了廚房,剛摘好菜,還沒下鍋,就見劉大娘意氣風發地追了過來。她立在御廚房門口道:“你不用爲錢而擔心了,我剛纔已經把那個死老頭子狠狠地罵了一頓。工錢也說好了還是一個月一兩銀子,若是你有些特殊情況需要用錢,只管開口就是了。”
允央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畢竟人家是兩口子,自己是個外人。雖然劉大娘昨天看起來很喜愛自己,可是劉老頭的做法也是在替他們兩個省錢,所以允央以爲他們兩口子不過是一個唱紅臉一下唱白臉罷了。
可是沒想到,劉大娘對她是真心實意的好,沒有其他虛僞的東西,這讓允央異常感動。
“大娘,您不必爲我做這麼多。您這樣,我都不知說什麼好了。”允央偷偷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
“你呀,若是真認我這個大娘,就安心地呆在這裡,陪着我們兩個老傢伙,讓我們這一成不變的日子也有些盼頭。”劉大娘說這話時,也不由自主地啞了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