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傅凌霆接到助理的電話。
“董事長,我打聽到是我們打理的人出了問題,白涵剛剛上任就燒了三把火,正好燒到那個人頭上,新公司這裡已經暫停調查,但是暫時不允許繼續運營,我們該怎麼辦?公司里人心惶惶……”
“連這個都處理不好我還要你做什麼!”傅凌霆突然打斷助理的怒吼,“難道連安撫人心你都做不到嗎?”
“是,我儘量去做,可是……”助理還在擔心,傅凌霆已經壓掉電話。
新公司做的是能源開發,因爲環評那裡卡殼,在傅凌霄手裡的時候一直無法展開。
爲了應對伍尚榮的低價策略,傅凌霆利用了一些人際關係通過了環評,但沒想到那個人居然被白涵查出問題,也就查到是環評,現在新能源公司停止運營,他將失去和伍尚榮對抗的東西,他必須得想辦法解決資金問題,應對伍尚榮的低價策略。
該死,難道凌霄集團真的窮到連這些錢都拿不出來了嗎?
不顧時間已經很晚,傅凌霆立刻給財務總監掛了電話。
“哪位?”財務總監迷迷糊糊接起電話,就被傅凌霆陰冷的聲音,“現在賬上到底有多少錢?”兜頭澆下一盆冷水,立刻清醒。
“董事長,現在賬目虧空的很厲害,前段時間凌霄集團一直在購買地皮,幾乎把整個集團的資金全部集中到那裡,到現在窟窿也沒添上。”
地皮,竟然是地皮買賣!傅凌霆握着電話乾笑兩聲,是在證明他自掘墳墓嗎?那個地皮買賣,他已經把整個韓家的產業都搭進去,甚至連自己的產業,現在居然把凌霄集團也給搭進去。
如今地皮市場泡沫破裂,就算把手中那些東西銷售出去也不會有任何盈利。
“公司的資金一直是誰在運作,怎麼會出現這麼大的漏洞?”他問。
“是……”財務總監遲疑着,半晌才說出三個字,“葉君玄。”
啪!
他猛地摔掉電話。葉君玄,怎麼會是葉君玄!這是個陰謀,陰謀!
傅凌霄一定有別的資金,他早就預料好給他下了這個圈套,他不會這麼輕易認輸的,絕對不會!
阡陌在樓上聽到電話被砸爛的聲音,噼裡啪啦,好像震動着整個公館,她彷彿聽到牆皮破裂、地面開裂的聲音,彷彿看到這個維持了幾十年的公館正在倒下。傅川用了自己的一生,先夫人的性命維持了這個家族的興盛,傅凌霄甚至不惜犧牲自己,也要保住凌霄集團和狼集團,可是現在,她要眼睜睜的看着家倒下嗎?
她慢慢回到牀邊側身躺下,牀鋪冰涼,曾經傅凌霄睡過的地方也是冷的,她以爲她不會喜歡這裡,以爲她永遠都不想回到二號公館,可是現在才明白即使是恨,她都不想逃避和傅凌霄有關的一切。
閉上眼睛,她彷彿能感受到懷着欣欣時候傅凌霄最歡喜的那段時間。
凌霄啊,現在我相信了,相信曾經我和欣欣的假死對你來說是多麼痛苦的懲罰,因爲現在,我也在這種痛苦裡掙扎。
可我到底還有希望不是嗎?還可以抱着,你還活着的希望活下去……
阡陌睡覺睡得很沉,沉到傅凌霆什麼時候睡,什麼時候離開都不知
道,她睜開眼睛時已經是半上午,嗓子乾澀,胸口發悶,好像病了一樣。
翻身坐起來去浴室的時候,她耳邊還在迴響着噼裡啪啦火焰的聲音。
是她昨晚做的那個夢,夢裡傅凌霄浴火站立,在一棟即將倒塌的房子裡看着她,她看不懂他一如既往深沉的雙眸裡有什麼,只覺得胸口疼的厲害,她想哭出來,想衝過去抱住他,可是恍惚一下人就醒來了,以至於那個聲音久久不曾散去。
阡陌不知道夢意味着什麼,只覺得不敢想。
洗漱過她下樓。
“昨日新上任經濟監察官白涵開始部署親自對首都大型企業連夜進行經濟調查,今日早晨,監察局對外宣佈,暫停凌霄集團旗下新型能源公司的運營,並有環評局官員送檢,據稱,此官員涉及受賄凌霄集團,允許不符合環評標準的新型能源公司開工……”
她靜靜的聽完這條新聞,換了個臺,是有記者正在採訪白涵。
阡陌用一種隔世的感覺看着電視裡那意氣風發的老人,他並不是陪在欣欣身邊的慈祥的爺爺,也不是等待她和傅凌霄回去過聖誕節的父親般的長輩,他對阡陌來說變得陌生而熟悉。
“傳聞說您是爲了給去世的女兒白沫報仇而刻意針對凌霄集團,請問您有過此類想法嗎?”
電視裡記者問。
白涵原本微笑的臉龐立刻變得異常嚴肅,“我只針對任何違法或者對國家、民衆造成惡劣影響的個人和企業,絕不可以針對任何人!如果你安分守紀的做生意,即便我調查到你頭上也不會出事,但如果你做了違法的事情就要記住,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突然看向屏幕,那雙銳利的雙眸竟給人以強烈的壓迫感。
阡陌關上電視,轉身去找顧謹。
他往常都跟隨她,她起身後通常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他,今天……
在通往花園的門的角落邊,她發現顧謹正背對着這裡。
“阿謹。”她叫着他,推開門出來。
顧謹仍舊保持着躬身的動作,斜側看過去,眉端緊蹙。
“我知道了,阿謙……”顧謹一轉身看到阡陌,話就沒有說完。
阡陌站在那裡,眼睛瞪得很大,分明是在等待着他剛剛那句沒有說完的話繼續說下去,她的臉色有些發白,手指和脣片都在不住的顫抖,他看到她瘦削的小手上青色的血管似乎都凝固了。
“再說。”他匆匆壓掉電話,帶上平日裡一貫的笑容面對着阡陌,“夫人,您起身了。”
阡陌向他走了一步,她覺得自己腳步有些虛浮。
“阿謙……我剛剛聽到你說阿謙。”她掙扎着,問,“是有阿謙的消息了,是不是,你們找到阿謙了是不是?”
顧謹聽到她極力壓抑的聲音,像是要哭了一般,看到她眼裡閃爍的希望和喜悅,卻心如刀絞。
“夫人,不是,您……”他想說‘您聽錯了’,可阡陌的目光分明告訴他她沒有,她那種希望,亮的他眼睛發痛。
他的猶豫,讓阡陌隱隱有了種不祥的感覺,她不讓自己相信,因爲不可以相信!
“阿謹,別騙我,是阿謙有消息了吧?他在哪兒,他,他在哪兒?”
阡陌在發抖,眼神裡流露出的都是顧謹從未見過的哀求,他心口一疼,知道她的第二個他,分明問的是傅凌霄,就再也沒能憋住。
“夫人,對不起,阿謙該死,他該死,他……”
“什麼死不死的,別亂說啊阿謹,你告訴我怎麼了?”
阡陌不知道自己怎麼上前扯住顧謹的衣袖,不知道自己抖的如同篩糠,她只有那雙眼睛裡還留存着希望,心緊得像是要窒息,所以連同望着顧謹的時候,她都在重重的喘息。
“夫人,現在情況還不確定。昨天晚上,霍先生好不容易找到陳仲儒一棟隱秘的私人別墅,可,可是趕到那裡的時候已經只剩下被燃燒的廢墟,他們,他們在廢墟里發現三具燒焦的屍體,已經沒辦法做DNA鑑定,所以情況……”顧謹驚呼,“夫人!”
阡陌的脣邊有血在不住的涌出,她沒有哭,發紅的眼睛乾澀的瞪着,瞪着一個顧謹看不到的地方,讓他似乎都能感覺到她的心在流血。
“夫人,夫人……”顧謹急促的叫,阡陌彷彿完全沒有聽到。
她做了一個夢,夢裡傅凌霄站在火裡悲傷的凝望着她,她想要哭,想要撲過去抱住他,他卻消失了。原來他真的走了,真的消失了。她在等,告訴自己還有希望,所以可以等下去,可是一轉眼,那希望就沒了,什麼都沒了。
凌霄,凌霄,你那麼悲傷,是在和我告別嗎?你對我說過,讓我等你,我就一直在等你啊,你怎麼可以言而無信,你怎麼可以放下我,放下欣欣?你那麼愛欣欣,那麼愛我,你說過要和我尋一城終老,爲什麼在我還沒找到的時候就走了啊!
方怡匆匆趕來,就看到顧謹抱着阡陌坐在臥室牀上,她脣邊還在不時溢出鮮血,歪着頭,雙眼無神。
“怎麼了?”方怡大驚。
顧謹稍稍猶豫了下,方怡急得催促,“我得知道她怎麼變成這樣才能治!”
“是,是得到消息,閣下很可能已過世。”
連方怡都覺得一陣發懵,她極力冷靜的換掉顧謹坐在阡陌身邊,慈母般心疼的把她抱在懷裡,她瞭解,她一定心疼極了,可她又是天性那麼隱忍冷靜的女子,所以所有能發泄的不是淚水,而是血,是心口的心血!
“夫人,夫人……”方怡摟着阡陌撫摸着她的脊背給她順氣,“夫人,你醒醒,有什麼話,有什麼痛苦你就說出來。無論如何想想孩子,他已經不在了,你不能讓他沒個後人,這孩子說不定是個男孩兒,說不定長大還會很像他,你得讓他安心啊!”
“孩子……”阡陌顫抖的囁喏出兩個字,低頭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
“對,孩子,阡陌,這是他骨血的延續,這孩子流着傅凌霄的血,他若看到你這樣,會不安心。”方醫生在瞬間那麼心疼阡陌,她懷着孩子,丈夫卻生死不明,等了那麼久,卻等來這樣的消息。可她知道,現在孩子就是支撐阡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的骨血,他的骨血……唔!”阡陌終於哭出來,倒在方醫生懷裡,天昏地暗中她問,“他不安心,他不安心會不會回來,會不會不走!”
顧謹發出壓抑的哭聲,他從來沒看到過阡陌這麼無助,無助到只能去祈求幻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