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了,陳冰什麼也沒吃,把紅蓮紅秀急壞了。
不管阿源怎麼勸,陳冰就是呆呆的坐在那裡,嘴脣乾澀,面無血色。
那個被瑞王妃摔碎的玉鐲,事後被紅蓮她們仔細的一塊一塊的撿了起來,紅秀試圖去拼好它,可是朱顏她們帶着人離開的時候,故意踩在上面,胡亂踢着,等到把院子仔仔細細找過一遍之後,竟仍是殘缺了幾小塊。
陳冰看着桌上破碎不堪的鐲子,眼神空洞,閉上眼睛,重新睜開,結束吧,快點,結束吧。
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陳冰扶着桌沿站了起來,“阿源。”
阿源趕緊上前。
“你明日在王爺下朝的路上,設法通知他,來見我一面吧。”
阿源擡眼凝視着陳冰,“好,你放心。”
第二日,陳冰穿上了夏綦柏最喜歡的淡藍色衣裙,月白的紗衣上,繡着同色的玉蘭花,低調不顯眼。沒有戴任何首飾珠釵,只是將頭髮細細挽起,兩邊碎髮幾縷。溫潤的小葫蘆乖乖的躺在頸下的衣服裡。
夏綦柏進屋的時候,看到的是靜靜坐在桌前發呆的陳冰。
在下朝回府的馬車上,夏綦柏面無表情的坐着,快兩個月了,每日不是宿在嘉樂殿就是銀安殿。想來也可笑,自己堂堂親王,大昭皇帝皇后最寵愛的兒子,竟是被逼的睡在哪裡都不由自己決定。
看到林夕樂那欣喜的笑臉上,滿是得意的雙眼,夏綦柏忍住作嘔的心情,陪她吃飯,睡覺。就算夜間林夕樂盡一切努力承歡,夏綦柏也沒有絲毫興趣,又怕她發覺什麼第二日找涼水麻煩,只能硬着頭皮草草了事。
突然,只覺得馬車一頓,夏綦柏皺眉,正要問怎麼回事,就聽到車外駕車的魏進玉道,“王爺恕罪,車輪不知碰到了什麼,王爺沒事吧?”
夏綦柏沒什麼心思,“無妨,走吧。”
魏進玉回到,“是。”轉過頭去,跟一旁跟着的人道,“快去挪開。”
就在這時,一粒石子從馬車窗戶外飛了進來,力道精準,卻快的出氣,跟隨的侍衛竟沒有發現!
夏綦柏先是一驚!迅速準備站起,但透過車窗縫隙,他瞥見了站在街角背陰處的人,是阿源!正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眼神狠厲,似是警告。
夏綦柏左右一看,便坐了回去,拿起地上的石子,上面纏着細細的布條,解開一看,上面四個字,“她要見你”。
讓李德安安排過了府內下人,夏綦柏便於晚飯後以忙公事爲由先行回了銀安殿,經過了兩個月的纏綿,林夕樂也沒有過多糾纏,送夏綦柏出了大門,便回屋準備喝母親送來的促進懷孕的湯藥,手輕輕摸着肚子,彷彿很自信自己就快有孕了似的。
回到銀安殿,換了身深色常服,夏綦柏趁着夜色,從角門出來一路向西北角走去,一路上無人掌燈,很是隱蔽。
陳冰與夏綦柏許久不見,兩人竟一時都不知該說些什麼,阿源與紅蓮她們悄悄退了出去,關上門,只留二人在屋裡。
“給王爺請安。”還是陳冰先開了口。
夏綦柏環顧四周,看着微弱燈光下清瘦的陳冰,懊惱憤恨,心疼委屈,一起涌了上來,情不自禁的向前一步,“涼水,你,還好嗎?”
“不好。”
本就愧疚的夏綦柏語塞。
陳冰看着尷尬的夏綦柏,深吸了一口氣,直截了當的說道,“王爺,我,想最後求王爺一件事情。”說完,深深的跪了下去。
夏綦柏一驚,趕緊彎腰將陳冰扶起來,“涼水你說,你這裡缺什麼,我讓李德安給你送來。”
陳冰苦笑,“不是的,王爺,我不是缺東西。”
“那你想要什麼?”夏綦柏小心翼翼,
停頓了一下,陳冰回道,“我想請王爺,放了我。”
夏綦柏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看着陳冰,“涼水,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想請求王爺,放我走吧。”
猶如閃電劈過一般,夏綦柏向後退了一步,“涼水,你要去哪?“看着陳冰決絕的眼睛,夏綦柏大驚,”你要離開王府!你,要離開我嗎?”
“是。”
“爲什麼?涼水,我知道目前的情形讓你受委屈了,但是,你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的。”
“王爺,皇后娘娘親下懿旨,這幾個月,我不信你看不出,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這樣的日子,有什麼意思?”
夏綦柏急了,“涼水,你相信我,我會護你周全的,你信我。”
陳冰笑了,“你不能忤逆皇后,林相又權勢滔天,你依賴你母后,又不敢得罪林相,你自己還沒過明白呢,還在這一句一個護着我?”
“不是的, 涼水,明日,明日我便進宮求母后,我讓她放過你,不就是保證林夕樂的正妃之位嗎?我答應她就是了,她要還是不滿足,我就...”
陳冰簡直要被這小王爺氣瘋了,“你別去了,你還不明白嗎?你越是在皇后面前給我求情,她便越恨我,你越是威脅王妃,她便越要除掉我!”
夏綦柏睜大眼睛,直直的看着陳冰,他從來不知道,平時嬉笑溫柔的涼水會如此氣憤。
陳冰又嘆了一口氣,“你怕你母親,還要仰仗林相,必將以折磨我爲代價了。”
“不,涼水,別...”夏綦柏不知該說什麼。
“你從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不知憂愁是何物。想要什麼,自有皇后爲你打點一切,犯了錯誤,皇上爲你粉飾太平。上有哥哥建功立業,下有奴僕隨你差遣。朝堂上的風雲詭譎你體會不到,市井後宅的爾虞我詐你也不必理會。”陳冰扶着夏綦柏的手臂,擡頭深深看着他,這也是她發自內心想跟這位小王爺說的。“王爺,不管你父母,兄弟還是愛人,沒有人可以代替你成長。“
“涼水,求你,不要離開我。“夏綦柏不知所措,眼中已經浸滿了淚水。
陳冰早已是淚流滿面,“一生一世一雙人,終究,是不可能的。”
“不不,涼水,別離開我,求你。”夏綦柏哭着抱緊了陳冰。
陳冰在夏綦柏的懷裡,任眼淚流淌,“王爺,如果你還憐惜我,就請給我自由好嗎?哪怕看在往日那一點點的情分上,放過,我吧。”
夏綦柏抱着陳冰不住的顫抖,擡眼,看到陳冰身後的桌子上,那破碎不堪的玉鐲,看得出有人盡力的想要去復原它,奈何仍是缺了一大塊,竟不是那完整的一個圓了。
猶記得去年陳冰的生日,親自爲她戴上的這春帶彩,那時候月光下的陳冰,在夏綦柏的眼中,美豔不可方物,任金山銀山,絕色佳人他都不換,他下定決心,要跟涼水快樂開心一輩子的。
如今,他的涼水,是經歷了什麼,纔會如此心死,那樣明動愛笑,滿腦子古靈精怪點子的姑娘,是怎樣說出“放過她”這樣的話的?
感受到前襟被淚水浸溼,夏綦柏深深的閉上眼睛,“涼水,我說過,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