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
進入十二月,上京的天氣已經很冷了。
知道陳冰畏寒,夏綦柏早早就示意給多福軒加了炭。不是普通妾室該用的黑炭,而是上好的無煙的紅螺碳,給陳冰嚇死了,叫阿源好生藏了起來,只在晚間睡覺時纔拿出來用。
寒歲節之後,夏綦柏忙碌起來,到了年底,各部要歸總彙報這一年來的所有事宜,還要準備來年的預算等等,再者年關將近,也要準備過年了。所以每日裡早出晚歸,也幾乎不進後院,大都歇在銀安殿裡。
這日,林夕樂帶着一衆婢女到了多福軒。她之前連着幾日身體不舒服 ,在嘉樂殿裡養着,也免了幾個妾室的請安,今天突然帶人浩浩蕩蕩的到了多福軒,陳冰心裡隱隱不安。
規矩流程走完,陳冰跪下請安,看着屋裡滿滿當當的站着嬤嬤和婢女,這陣仗,絕對有事。
“奴婢給王妃請安,不知王妃身子可好些了?”
林夕樂用帕子遮住嘴巴,咳了兩聲,“哎……我呢,在嫁入王府之前,身子骨還算不錯,冬日裡都不曾染過風寒,今年……也不知怎麼了,這一病,竟是一直不得好,咳咳。”
陳冰低着頭,“王妃操勞府內事務辛苦,好好休息纔是。”
林夕樂用鼻子“哼”了一聲。
這時,朱顏上前來,“啪”的一下甩了一個物件兒到陳冰面前。
陳冰下意識的躲完回身一看,竟是一個白色草扎的小娃娃!心裡無數神獸奔騰過去。服,實在是服,自古深宅後院的女人搞事情,都是要用這套?呵呵。
朱顏皮笑肉不笑,“陳氏,這個東西,你可認得?”
陳冰沒有什麼語氣,“不認得。”
“哦?是麼?“朱顏很是囂張,”陳氏,咱們王妃可不是針對你,只是近日裡身子一直不得好,府醫太醫都看了遍,卻原來是被這麼個小東西給耽誤的。“
陳冰沒什麼要說的。就聽朱顏自顧說着,“不光是你這裡,明氏常氏那兒,也派人去搜了的,咱們瑞王府裡,王爺之下便是王妃最尊貴了,絕對不能容許此等害人之物存在!”
“陳氏,你可聽清了?” 見陳冰沒反應,林夕樂出了聲。
陳冰無語的回答,“回王妃,奴婢沒有見過這個東西。“
“見沒見過,不是你說便是的。“林夕樂的眼神輕蔑至極,語氣更是冷酷”搜一搜,便知。“
陳冰皺着眉,心想,就是借這麼個狗屁理由找事唄。只見朱顏一揚首,十幾個丫鬟婆子就開始在多福軒裡翻箱倒櫃,下手根本沒有輕的,知道的是來搜東西,不知道的,你說她們是來打砸搶的都有人信。
紅秀紅蓮跪在後面一臉驚恐,阿源閉着眼睛,忍着怒氣。陳冰是心疼,那一個一個黃花梨木的妝匣,琉璃盞,翡翠瓶,稀里嘩啦的摔了一地。
外間毀完了,幾個婆子對視一眼,進了內室,陳冰心裡煩躁,瞄了一眼悠悠然喝茶的林夕樂,心裡開始上火,這個主母,真是夠煩的,看來在這大昭瑞王府的日子,不能好過了,等見了夏綦柏,要好好跟他說道說道。
就在陳冰盤算着今天的損失時,兩個婢女小步跑了出來,將一個小盒子呈給了林夕樂。
陳冰感到身側的阿源動了一下,疑惑間擡頭一看,林夕樂放下手中茶盞,打開了那小盒子。
同時的,陳冰和林夕樂瞪大了雙眼,陳冰是驚恐,林夕樂是憤怒。
多福軒裡乒乒乓乓的動靜很大,院門外有路過的婢女太監會駐足一二向院子裡偷偷瞄兩眼,其中兩人就是繡房裡的,兩人低頭對視一眼,加緊了步子。
林夕樂這邊,顫抖着手將盒子裡的東西拿了出來,接近晌午的陽光透過窗棱照進來,襯得那溫潤的紫色翡翠更加明媚,精緻的赤金蝴蝶與細細的流蘇,隨着林夕樂抖動手擺動着。
陳冰心裡寒了一大截,完犢子,竟然被她們翻出了這玉蘭花的步搖。
屋裡死一般的沉寂,很久過後,聽到林夕樂徹骨冰冷的聲音,“陳氏,你逾矩了!”
夏綦柏收到消息立即就從內務府往家裡趕,駕車的是魏進玉,夏綦柏在後面催了好幾次。魏進玉盡全力穩住馬車,死命的揮着鞭子,額頭上滲出汗珠,心裡也是急,剛纔師父得了盈姑姑的信兒,着急忙慌的就出來找王爺了,還好今日是他跟了出來,不然,這信不一定這麼快送的出來。
多福軒裡,紅秀紅蓮已經被拉下去了,阿源冷冽的眼神把上前來拽她的太監嚇的退了一步。
陳冰看着紅秀哆哆嗦嗦的身影解釋道,“啓稟王妃,這步搖,奴婢從未戴過。”
“你也配?!”林夕樂此時早已嫉妒的發了狂,椿色翡翠,她自己都還未有一件,母親倒是有幾件,也是要等到以後才傳給她的,不,說不定還有分給嫂嫂的。可是這個北越的賤婢,她有,而且!這是太子妃贈給她這個瑞王妃的!
林夕樂手裡握着這對玉蘭步搖,揚起手就要摔到地上,朱顏急忙攔住,小聲道,“王妃,這可是太子妃所贈之物,毀不得。“
林夕樂渾身發抖,將步搖扔回盒子遞給了一旁的侍女。
“私藏僭越規制之物,陳氏,掌嘴二十!屋內婢女全部拖出去杖三十!”林夕樂猙獰着臉咬牙切齒。
陳冰並不想把夏綦柏搬出來,雖然事實確是小王爺非要給她的,但此時只會讓人覺得她在恃寵而驕。可她不想連累了紅秀她們,這頓罰,她自己抗了便是。
“王妃息怒,聽奴婢解釋。”陳冰語氣卑微。
“陳氏,我勸你閉上嘴乖乖受罰,王妃現在氣頭上,你莫要火上澆油了。”說話的是一臉惡意笑容的朱顏。
小人嘴臉,陳冰心想。
這時,外面院子裡已經傳來了打板子的聲音,和紅蓮她們小聲的哭喊。陳冰心急,跪下磕頭,“求王妃饒了她們吧。“
林夕樂鄙夷的看着陳冰,“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
說着,嬤嬤裡面最粗壯的兩人走上前來,一個按住了陳冰,另一個極其迅速的一巴掌就扇了過來。
“啪!“陳冰左邊的耳朵開始耳鳴,緊接着,是左邊臉上火辣辣的疼。她擡起頭,看到對面這個嬤嬤毫無表情的又揚起了左手,心想,上次在嘉樂殿裡欠下的巴掌,這次得結結實實的挨着了。
“啪!“右邊的臉頰鑽心的疼,陳冰忍不住在心裡口吐芬芳,造了什麼孽,跑到你這破大昭破王府裡挨巴掌,MD!
“啪!“本就掌印清晰的左臉又是一下,陳冰彷彿感覺到嘴裡有絲絲血腥味,伸舌頭舔了一下,嘴角還真的流血了!這要是二十巴掌挨下來,她絕對要毀容啊!
感覺到右側的風,陳冰閉上眼睛捱了第四下,她整個腦袋嗡嗡作響,有點迷幻的感覺,難道自己被扇出腦震盪了?這位大媽你犯得着這麼使勁兒嗎?林夕樂給你加錢嗎真是的。咦?怎麼聽到男人的聲音?幻覺了?幻覺了!
陳冰等着左邊繼續呢,怎麼停了?小心的睜開眼睛,就看到面前的大媽忽地飛了出去!接着嗅到一股熟悉的檀松香,稍稍擡頭,是一臉怒火的夏綦柏!
身後箍着自己的大媽也被一把扇倒在地,陳冰一下失去重心撲在地上,嘴裡一口血和着唾沫吐了出來。
夏綦柏看到口吐鮮血的陳冰,完全失去了理智,更別提表情管理了,任李德安在後面咳出肺來也不管,怒吼道,“你們幹什麼!“
林夕樂在朱顏的攙扶下強自鎮定的給夏綦柏行了禮,屋裡的呼啦啦的全體跪下了,院子裡板子也已經叫停。
“王爺……王爺今日怎麼這麼早回府?“林夕樂深吸一口氣說道。
夏綦柏從未如此的生氣過,多久了,上一次生氣已經不太記得了,但一定是跟涼水有關,他鐵青着一張臉,動也不動,“我問你們在幹什麼!“
林夕樂聽出夏綦柏語氣裡的怒氣,顫抖着從婢女手裡拿過玉蘭步搖,定了定神道,“回王爺,陳氏私自藏了有違規制的珠寶,臣妾,臣妾正在用家法。“
夏綦柏冷冷的盯着那紫羅蘭的步搖,閉上了眼睛,是他,是他一時的私心害的涼水被罰,睜開眼,緩緩道,“那是本王賜給她的。”
“可是,這是太子妃……”林夕樂馬上接話。
夏綦柏打斷了她,“本王說了,是本王賜給陳氏的!“
瑞王府的人鮮少見過王爺如此發火,全部跪在地上安安靜靜。
林夕樂心裡很崩潰,偏心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心裡不由得一陣冷笑。
夏綦柏繼續道,“王妃,帶着你的人,馬上回嘉樂殿去,本王說過無數次了,要後宅和睦,看來王妃是難做到,本王對你真的失望。“
朱顏扯了扯林夕樂的衣襬,林夕樂心如死灰的答了一聲“是。“被朱顏扶着起來,帶着人慢慢走出了多福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