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櫻哥正待要開口,馮寶兒又火上澆油:“華娘不懂事。”
華娘在外等了許久始終也不曾得進小廚房半步,又見許櫻哥這樣遮遮掩掩的,本就有些不高興,再被馮寶兒這樣冷嘲熱諷地弄上幾句,越發不服氣,覺着馮寶兒真討厭。但因不能直接和馮寶兒對上,便只揪住許櫻哥道:“三嬸孃,你是不是信不過我?捨不得給我瞧?”
話音未落,就見世子妃匆匆趕來,厲聲斥道:“華娘!你好大的膽子,我的話都敢不聽了!讓你繡花,你卻偷跑到這裡來”“。還這樣不知禮數規矩地歪纏你三嬸孃,該請家法了。”王氏緊隨其後,卻只是不悅地看着敏娘,並不言語。
華娘和敏娘驚慌失措地站起身來往康王妃身後躲。馮寶兒立即起身搶在前頭替二人說情:“大嫂息怒,小孩子心性,總是好奇的。三嫂不會計較的,是不是?”
來得可真巧,所有能用上的人都用上了。爲了一本食譜,弄得小孩子捱罵挨罰,一屋子的妯娌心思各異,她要是不妥善處理好這件事,那便是她不會爲人,不會處事,怕是一府的人大半都要被她給得罪。馮寶兒,這時候你越得瑟,就叫你後面越悽慘。許櫻哥起身將華娘與敏娘攬入懷中,笑道:“瞧四弟妹這嘴皮子利索得,我幾次想說話都給你搶了去,倒顯得我小氣極了。華娘說得是。都是一家人,我還怕誰搶了去?咱們家又沒誰開酒樓。待吃過晚飯我便給你們看。”
“就知道三嬸孃大方。”華娘心滿意足地朝世子妃做鬼臉,世子妃板着臉指着她:“你給我過來!”轉頭看向許櫻哥:“三弟妹不要縱着她們!”
馮寶兒就笑:“這是什麼大不了的?大嫂不要太認真了。曉得你避嫌,但就是三嫂說的,誰能搶了去?”
許櫻哥但笑不語。世子妃不想再糾纏這個問題,便道:“母妃,姑母適才使人過來說。讓我明日與她一道入宮協助她打理。宮裡要大動了。”
康王妃點點頭,低聲吩咐了幾句。
青玉出來道:“奶奶,時辰到了。”
衆人立即轉頭看向許櫻哥。許櫻哥含着笑起身,在衆人的注視下緩步走入廚中,將那隻用來燉菜的酒罈口上蒙着的荷葉輕輕掀開了一角。頓時,一縷無法形容的酒香混雜着葷香飄了出來,再擴散開去,隨着晚風鑽入了每個人的鼻孔乃至毛孔裡,在外間一直等候的衆人面上各自精彩。
丫頭擺好碗筷桌椅請衆人入座,馮寶兒看時,但見每人面前一碟子白蘿蔔絲、火腿拌豆芽心、冬菇炒豆苗、油芥辣。再配了銀絲捲與芝麻燒餅。再看到那酒罈子上來,便給一旁的紅衣與碧紋使了個眼色,兩個丫頭得令,立即將所見的各式主料記了個遍。
“實在人間美味,酒香混雜葷香,軟嫩而不膩。都嚐嚐。”康王妃閉目品味第一口後,分外滿意,喜氣洋洋地招呼衆人動筷子,又問許櫻哥:“有沒有給你父王那邊送去?”
許櫻哥笑道:“送去了的。外間一共整治了三桌。”
馮寶兒輕輕放下手裡的烏木鑲銀筷子,便是再嫉恨許櫻哥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是此生嘗過的最美味。卻又聽得許櫻哥在那裡同康王妃與世子妃說得頭頭是道:“……還有一個名兒,叫福壽全,這名字也喜慶應景。這道菜補氣養血,清肺潤腸,防治虛寒……”於是又嫉又恨,把許櫻哥在心裡戳死了無數遍,再美味的東西都覺着味同嚼蠟。
宣側妃放了筷子,悶悶不樂地道:“東西是美味,可不敢多吃。省得把嘴給養刁了。”
康王妃不理她,讓去把幾個不在場的孫子孫女叫過來。許櫻哥歪在一旁,將扇子輕輕搧着,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馮寶兒的神情,見她須臾間便與丫頭遞了幾個眼色,心裡暗自冷笑。就是不知,馮寶兒這是要尋誰替她做這個替死鬼急先鋒。
須臾席散,華娘等人死活纏着要看養生食譜,許櫻哥大大方方吩咐了青玉幾句。不一時青玉果然取了個錦匣來,許櫻哥開了匣子,小心翼翼地自裡頭取出一本約有手指厚的書稿,率先遞給康王妃:“還有幾處要驗證,所以還不曾裝幀。”
康王妃只隨意看了一眼,連手指尖都不曾觸及:“字寫得不錯。”
“字不算啥,重要的是內瓤子。若都是佛跳牆一類的佳餚,便做傳家之寶也不爲過了。”宣側妃恨不得雙眼變成x光穿透書皮看看裡頭都是些什麼,但見康王妃如此,便不敢伸手。其餘人等諸如世子妃、王氏等人更是要避嫌,全都只是瞟了一眼,各找了句讚詞便算看過。馮寶兒更清高,瞟都不瞟,笑道:“三嫂實在大度,要是我,就藏着不給人知曉。”
許櫻哥笑道:“多謝四弟妹關心,我只給家裡人知曉,外人又沒說過。這點輕重我還是有的。”
幾個女孩子摩拳擦掌的,可誰都不敢先伸手,華娘在世子妃面前就像老鼠見了貓,敏娘也只摸了一摸,張幼然咬了咬脣,站得遠遠的。
張平家的喜氣洋洋地進來道:“王爺與幾位爺陪着先生們吃得高興,盛讚不已。”
許櫻哥謙虛了幾句,張平家的趁人不注意悄聲道:“三爺回房了,問奶奶什麼時候回去。”
康王妃聽見,便道:“都散了吧。”
許櫻哥回了隨園,因見張儀正歪靠在榻上,將本書對着暮光看得入迷,連她入內都不知道,少不得上前一把奪了,道:“三爺怎地這時候纔回來?可錯過美味了。”
張儀正道:“我在外間和父親他們吃過了。本是早就要來家的。半途遇到幾個同僚,便與他們一道去坐了坐。”
許櫻哥道:“我族兄可收了糉子?”
張儀正便收了笑臉:“扔了一地。油鹽不進。日後這門親戚怕是走不成了。我打聽了一下,我們不算是最慘的,有人不但被趕出來還被洗了一遍地。我覺着他是有些反常,你呢?”
許櫻哥回頭,但見暮色下,張儀正一雙琉璃似的眼睛閃着微光。似帶着洞悉一切的瞭然,便道:“是有些反常,但也似在情理中。想來是有些怨因我們得罪了賀王府拖累了他。我思來想去,也只這樣一個理由。”
張儀正換了副懶洋洋的神色:“你的事可要好了?又是糉子又是佛跳牆的,這般招人眼,莫要賊沒抓住倒叫人嫉恨上了。二嫂我也就不說了,大嫂最近待我可沒從前親近。”
許櫻哥摸了摸他的臉頰,輕聲道:“我知道了。但我看大嫂並不以爲然,她孃家在西北呼風喚雨,什麼樣的奇珍蒐羅不到?也就是我們這樣的人家,纔會取巧在這些東西上下心。”
“也是。”張儀正擁了她入懷。與她一同在榻上歪着。低聲道:“聽說你在廚房裡鬧騰了一天,累吧?”
“累。”許櫻哥放鬆了身體伏在他懷裡,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莫名便覺着委屈與不安少了許多。張儀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着她的頭髮,二人都沒有說話,也不曾點燈,只聽外間蟲鳴唧唧。
張幼然窘迫地立在隨園外,幾番鼓足勇氣想進去卻又駐足不前,鈴鐺快步自外而來。一時瞧見她獨自一人立在這裡,由不得怔住:“三娘子可是來尋我們奶奶?怎不進去?”
張幼然點點頭又搖搖頭,鈴鐺將手裡燈籠舉了舉,見她一雙眼睛又紅又腫的,忙往裡通傳:“奶奶,三娘子來了。就一個人,婢子瞧她似是哭過了。”
許櫻哥從張儀正懷裡坐起身來:“三爺往外頭去晃晃罷。我瞧瞧是怎麼一回事。”言罷命人掌了燈燭,道:“請三娘子進來。”
張幼然惶恐而不安,從前走慣了的路今夜走來每一步都分外艱辛吃力。一時想到這樣做是不對的,一時又想起馮寶兒那每一個字都如敲在她心上的話,再想起適才得知的那個秘密,想起自己的過去和將來,悲哀得想哭。卻又安慰自己,她只是來求許櫻哥的,許櫻哥既然那麼大方,當然不會爲難她,於是便又充滿了希望,對着坐在燈下的許櫻哥盈盈一禮:“三嫂。”
許櫻哥仔細瞧了瞧她,果見她一雙眼睛紅得桃子似的,便道:“妹妹這是怎麼了?”
張幼然迅速往她身後的書案上瞟了一眼,恰恰看見一個熟悉的錦盒,心臟控制不住地狂跳一氣,強行擠出一個笑來:“我今日第一次出門,給幾位嫂子和侄女買了點小禮品,貴的我也買不起,聊表寸心而已。”
許櫻哥接了她手裡的錦盒笑道:“陶華軒的胭脂水粉,那是頭一份的。多謝三妹妹了,這個香味我喜歡。”
張幼然輕聲道:“三嫂喜歡就好。”言罷不再說話,只將手裡的帕子左擰右擰,表情似是要哭出來一般。
她不肯主動說,許櫻哥只好主動問:“三妹妹今日出門可玩得開心?”
這不問還好,一問張幼然便流了淚。許櫻哥忙起身給她拭淚,問道:“怎麼了?下午我瞧着你還好好兒的。怎地突然就哭腫了眼睛?”
張幼然不說話,只伏在她懷裡哭個不停。
撓頭,我努力想拉快情節,刪了又寫,寫了又刪,卻發現怎麼都拉不快。今天照樣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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