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緣鶴覺得那個身影甚爲熟悉,小小的,瘦削的,扶着牆壁,慢慢挪動着。
不,不可能!
僅管心裡這麼對自己說着,軒緣鶴還是馬不停蹄得跑了過去,開口叫道:“白凡?”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白凡轉過頭來,見是軒緣鶴,露出驚喜的笑容,張口喚道:“鶴兄!”聲音微若蚊吶,氣息虛弱,卻是幾不可聞。
白凡擡頭望去,見軒緣鶴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得上下來回看着自己,容顏竟都顯得有些驚恐,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周身衣服破爛,露出的肌膚之上,大大小小青紫斑駁的痕跡遍佈,腿根還不停往外流淌着混着血絲的白濁**。
白凡不知怎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絲羞愧,連忙用兩手去遮自己身上破損之處,卻因此身體沒了着落點,就要往下倒去。
軒緣鶴這纔回過神來,一面上前去將他扶着,一面快速脫下自己的衣服,把他還在微微發抖的身子裹了起來。
只聽白凡用微弱的聲音掙扎着道:“鶴兄,快,快帶我去找雲初哥哥,晚了……晚了,就……來不及了。”
“你下山就是爲了去找瀲雲初?”
“是啊!雲初哥哥,他去找……找那個……妖人……很危險……不能讓他去……要追回來、追回來。”
“你都這樣了,還要去找他嗎?”軒緣鶴不覺自己嗓音裡已帶着些不可自抑的顫抖,只是有些痛心得責怪着眼前的人。
卻聽白凡兀自道:“鶴兄,你是不是知道……你瞞着我……幫雲初哥哥瞞着我……是嗎?”
軒緣鶴被戳中心事,眼神閃躲得低下頭去,片刻後,點了一下頭,然後,便聽到白凡口中傳來斷斷續續、時輕時重的喘息,繼而有些難以壓制的哼唧聲伴隨着哭腔衝破喉嚨,隨着粗重的呼吸一發不可收得**出聲來。
軒緣鶴擡頭看去,只見白凡眉頭緊皺,面色痛苦,吃力道:“肚子……好……呃嗯……好疼。”
軒緣鶴復又低下頭去,只見血水早已滲透幾層衣物,順着他腿間,向下蜿蜒而去,急速在腳邊彙集成河。
“疼,好疼……”
軒緣鶴心知大事不妙,先將一切擱置在旁,把白凡橫抱而起,飛奔鎮上醫館而去。
“大夫,快點……快來看看……他怎麼樣了?”
軒緣鶴抱着已經失去意識的白凡衝進醫館當中,一箇中年郎中趕忙迎面而來,見軒緣鶴焦急至極的模樣,盡力安撫道:“你先別慌,將他放在那邊的竹榻上,我來爲他診治。”
那郎中先將白凡渾身上下查看了一邊,然後,一手牽袖,一手放在他手腕,診斷片刻,皺起了眉頭,又再三診斷後,才踟躕得開口道:“呃……怎麼……這個小兄弟的脈象像是婦人滑胎之兆啊?”說完,還是不相信自己所診,一面在心裡疑惑着自己行了三十多年的醫,怎麼會診出這種荒唐結果,一面又欲再次確認得伸出手去,這邊軒緣鶴神色一凜,忙問道:“孩子可還保得住?”郎中一聽,立刻轉過頭來。
見郎中詫異得看着自己,軒緣鶴無從解釋,只道:“他確實是懷孕了!至於其中曲折,我之後再告訴您,您先幫他保住孩子。”
雖然覺得難以置信,但畢竟,醫者父母心,況且,從醫這麼多年倒也碰到過不少稀奇古怪的病患,於是,那郎中只是猶疑片刻,便慎重得開口道:“嗯,老夫盡力而爲。”
經過半天的施針加藥物的調理,一直皺着眉頭的郎中臉上才終於露出了笑容,一面收着他的銀針,一面對在一旁幫忙的軒緣鶴道:“這位小兄弟雖然身子很弱,但腹中的胎兒卻出乎意料得強健,似乎是有某種力量在保護着它。要不然,被施以如此暴行……”郎中說到這兒,似乎有點不忍,竟有些不能自已而不得不停下片刻,才又接道:“……恐怕連神仙都回天乏力了。”
軒緣鶴聽了,百感交集的心纔得到一絲安慰,忙拜謝道:“多謝大夫!”
軒緣鶴說罷,正要付銀子,卻見大夫擺手道:“這診金就不必了,不過,取而代之,你得告訴老夫他有孕的緣由,一絲一毫都不得隱瞞。老夫甚爲好奇呀!”
“那好吧~”
於是,軒緣鶴將關於白凡的事情,向郎中如實相告,包括他所剩年月不多也一併說了。
郎中聽完亦是一陣唏噓感嘆:上一代所犯下的錯誤嗎?爲何竟要讓這個纖弱的少年揹負如此之多?明明應當風華正茂的年紀卻只是彌留殘年,竟還不如自己這個年逾天命,至少還有十多年活頭的老頭子!總隱隱覺得,似乎還不止於此——那所謂的稱霸天下需用殺戮和鮮血累積起來的過往,總是要有人來償還的!到那時候,這瘦削的肩膀真的還能承受得起這些嗎?
郎中想到這裡,眼光垂落在白凡臉上,對軒緣鶴道:“照你剛剛所說,老夫認爲,保護着這胎兒的力量便出自讓它生成的源頭——那個什麼傳說中的 《日月心連》之上。”萬惡的神功秘籍啊!
軒緣鶴眼中有些黯然,附和似地低聲隨口道:“或許是如此吧……那力量吸收了他的生命力卻轉化成了餵養胎兒的養料。”說完,更覺得真像是如此,心裡不禁又添了幾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