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裳擡起拇指輕輕拭去瀲鶯眼角的淚珠，不自覺得那手便留在了她的小臉上，緩緩摩挲着那眉眼和輪廓，有一瞬的失神和恍惚，卻被小傢伙再次的發問喚回了神思：“哥哥爲什麼不喜歡鶯兒？”
陸言裳暖暖得笑了笑，遲疑了片刻，才終於開口道：“哥哥……並沒有不喜歡你啊！”
小傢伙聞言，立馬轉悲爲喜，叫道：“這麼說哥哥喜歡鶯兒！”鼓起腮幫子又道：“哼！姑姑是壞蛋，姑姑騙鶯兒。”
“她怎麼騙你了？”
“她說，因爲她有大胸，所以哥哥只喜歡她。”
陸言裳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瀲鶯追問道：“哥哥，你笑什麼？爲什麼她有大胸，你就喜歡她？”
陸言裳沒有回答小傢伙的話，只是問道：“你叫瀲鶯？”
“嗯！”小傢伙響亮得回道。
“……挺好的。”陸言裳若有所思得沉靜片刻後小聲得喃喃道。
小傢伙見陸言裳半天不理她，就舉起兩手，捧住他的臉頰追問道：“哥哥，你還沒回答我呢，爲什麼你喜歡她的胸？”
陸言裳眼裡閃過一絲狡黠，歪歪嘴角，反問道：“我們剛剛見面的時候，你好像是說要嫁給我吧？”
“嗯！”小傢伙自信滿滿得回道。
“爲什麼？”
“因爲哥哥長得漂亮，就像鶯兒一樣漂亮！”
陸言裳笑着無奈搖搖頭，又問道：“那鶯兒知道嫁給哥哥意味着什麼嗎？”
小傢伙垂下頭，把右手的食指放在嘴裡咬了一會兒，擡頭回道：“就是像乾爹和爹爹那樣的！”
聽到小傢伙提起許久不見的親人，陸言裳頓時也變得有些感懷，便就順勢問道：“哦？他們是怎樣的？”
小傢伙搬起指頭一面數着，一面說道：“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出去玩，還一起光着身子躺在牀上聊天！”
那兩人當然不止是聊天，陸言裳不自在得咳了咳，微微紅了臉道：“你知道得還真多。”
“鶯兒還知道更多呢，”小傢伙跟獻寶似得繼續道：“乾爹生不出弟弟妹妹，其實不是因爲他不願意給爹爹生，而是因爲男子是不能生育的。”
“咳咳……”
“還有，還有，原來酸酸甜甜的紅丸子不是用肉肉做的。”
“呃……”
“還有，姑姑每次脾氣不好，不是因爲鶯兒太調皮搗蛋，而是因爲她拉不出便便。”
“……”
陸言裳正想說些什麼來關掉這個無意間被打開的話匣子，忽然就見小傢伙低垂着頭，沮喪得說道：“可是，鶯兒知道得讓自己最難過的一件事情是，原來鶯兒是從地裡長出來的，所以鶯兒是沒有孃親的！”說完，就有些哀怨得把小腦袋靠在了陸言裳的胸口。
“撲通～”心臟狠狠得跳了一下，陸言裳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心不在焉得擡起了手，有一下，沒一下得撫摸着小傢伙的腦袋，半天才回過神來，輕輕道：“鶯兒不是有姑姑嗎？”
小傢伙安靜半天，忽然甩出一句：“雖然她還是個處女，可她總是會嫁出去的！”
陸言裳此時真的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這都是些什麼跟什麼？
還沒等自己緩過神來，小傢伙又揚起頭朗聲問道：“哥哥，你真的喜歡姑姑的大胸嗎？”
陸言裳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轉，認真回道：“……不過呢，哥哥更喜歡會背《三字經》的小姑娘。”
一提起《三字經》，瀲鶯立馬就噤了聲。
陸言裳善解人意得試探着問道：“鶯兒是不是覺得，要大聲清晰得念出口很費力？”想了想又問道：“是不是讓鶯兒覺得很沮喪，然後，鶯兒就故意逃避了？”
“沒有！”小傢伙鼓起腮幫子固執否認道。
“鶯兒平常是不是很容易摔跤，讓鶯兒覺得很挫敗？”陸言裳輕柔問道。
“沒有！”小傢伙繼續反駁，嘴巴卻不由自主得癟起來，眼裡復又閃出了淚光。
“是不是因此，經常故意忤逆姑姑，去發泄自己的不開心？”陸言裳輕垂下眼，接着問道。
小傢伙不說話了，像只受傷的小鹿，完全不見了平日的歡脫，沉默半天后，溫順得縮進陸言裳懷裡，委屈得啜泣起來——似是委屈，又似是安慰，彷彿過了這麼久，才終於有人能懂得自己一般。哭了好一會兒，才用微若蚊吶的哭腔，依賴撒嬌似地問道：“哥哥，你怎麼會知道？”
陸言裳瞭然，鼓勵得拍拍瀲鶯的脊背道：“鶯兒不要害怕，鶯兒長大就好了。”
“會嗎？”
“嗯嗯！”
“當然，這同時呢，也需要鶯兒自己的努力，鶯兒只要不再害怕，不再逃避，直面困難，勇敢去克服它，就能快點好起來了。”陸言裳說完在心裡接道：你以後的路還長着呢，人生總不會是一帆風順，雖然是有先天缺陷的緣故，但也不失爲能夠好好學習的一堂課。
“嗯，我聽哥哥的話，爲了能夠嫁給哥哥，鶯兒要好好背《三字經》。”小傢伙一面哭得淚流滿面，一面這樣許諾道。
陸言裳欣慰得彎起嘴角，將小傢伙攬入頸間，小傢伙哭得累了，在他懷中漸漸沉寂，陸言裳很自然得哼起了以前哄小傢伙入睡的曲子，沒過多久，抽抽噎噎的小傢伙就立馬睡着了。
這曲子看來還是有效嘛！你是還記得我嗎？——陸言裳看着小傢伙恬靜的睡臉這樣想着，可神思在甜蜜安然的回憶裡只停留了片刻，一轉，又回到了現在。
幽冥姑娘雖然不停得發着小傢伙的牢騷，可其實不但沒有絲毫的憎恨，反而點點滴滴都讓自己感受到了她對於對鶯兒的愛護。小傢伙也是，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可能也是因爲害怕幽冥姑娘隨時會離開她吧！
一絲一縷的情，密密麻麻，纏繞着這六年的時光，鋪散在她們平日的生活當中，逐漸累積成深厚的牽絆。冒然回來的自己反倒像是個局外人，不應該硬是擠進去，擾亂了她們的生活纔好。
而且，就算這些都不在意，自己也一早就決定好了這次回來要走的路……真的還有機會再去參與鶯兒的人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