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雲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昏暗的燭光讓她的腦子不甚清醒,胸口有着隱隱的痛意, 很痛, 她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慢慢的坐了起來, 而聽到動靜, 一邊的侍女立刻走了過來,看到熙雲坐起來,瞬間激動起來, “郡主,你醒了, 太好了!”原來, 守在熙雲身邊的正是環翠, 看到熙雲醒來,她都幾乎喜極而泣了, 一邊吩咐身邊的宮女去通知皇帝,一邊伺候熙雲起身。
“環翠,怎麼是你?這裡……是宮裡吧?”她茫然的擡起頭來,看着泫然欲泣的環翠,再看了眼身邊的環境, 並不是她熟悉的賢王府, 也不是自小長大的庭院, 而是第一次從西涼返京之後停留過的萬安宮。
怎麼會……她再次回到這裡呢?
腦子慢慢的開始回憶這段時間發生過的事, 等記憶回到腦海, 她的臉色卻變得微微有些蒼白起來,看着不停拭淚的環翠道, “爹孃呢?爲什麼我會在這裡?你又怎麼會入宮了?”她有些疑惑的問道。
聽到熙雲提到賢王和王妃,環翠的淚水瞬間不停的掉了下來,擦都來不及,她紅着眼眶撲到了熙雲的身上,緊緊的抱着熙雲,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郡主,王爺和王妃,他們已經去了……”說完,她放聲大哭。
熙雲的腦子瞬間罷工,她愣愣的看着環翠放聲大哭的模樣,這才注意到她一身縞素,可是因爲太后和皇后相繼離世,舉國服喪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她也沒有多想,但是突然之間聽聞這樣一個消息,讓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孃走了?
什麼意思?
他們拋下他離開了嗎?
怎麼會?
那時,爹爹不是告訴她,要帶她回家的嗎?而孃親不是告訴她,已經沒事了嗎?
爲什麼?爲什麼?怎麼可能?
她呆呆的看着哭成淚人兒的環翠,慢慢的、艱澀的開口,“環翠,你騙我的是不是?爹孃他們……他們……”一個死字在舌尖,最終還是無法說得出口。
“他們真的走了,郡主。就在那天他們入宮去面聖就沒回來,奴婢焦急的等到了晚上,可是宮裡卻來了人,要接奴婢入宮,說是郡主身子不好了,奴婢慌忙入宮,看到郡主昏迷不醒,而王爺和王妃……”說着說着,剛剛停住的淚水再次絕堤。
而熙雲的心瞬間冰涼,她癡癡的傻傻的瞪着環翠,悠悠的開口,“我……睡了多久?”她慢慢的開口,聲音有些顫抖無力。
“郡主已經睡了三天了。”哽咽的拭去了淚水,環翠嗚咽的說着。
熙雲閉上眼睛,一滴淚水滑過臉龐,掉落在衣襟,消失不見,她慢慢的從牀上站了起來,褪下華麗的宮裝,換上了一身素服,靜靜的問着環翠道,“爹孃,他們現在在哪裡?”說罷,她站了起來,心口一陣悶痛,她皺了皺眉,捂住胸口低聲咳了兩下,隨即不去理會。
而環翠卻眼尖的看見被熙雲藏在手中的白色錦帕上沾滿了點點的紅色。
環翠忽然心裡忽然一跳,不安的感覺隱隱升起,但是看着熙雲始終平靜無波的表情,卻又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她靜了靜心神,低低得道,“靈堂設在王府。”
熙雲沒有再說什麼,直接推開了宮門,趁着夜色慢慢的走了出去,夜涼如水,她感受到了微微的涼意,讓她再次想要咳嗽起來,但是她強忍着,慢慢的走着,朝着宮門的方向。
而得到消息來到萬安宮的趙珂,剛到就看到熙雲離去的身影,他沒有阻止,只是跟了上去,他知道無法挽留,但是,他還欠她一個解釋,即使她現在還不問,但是壓在他的心頭,他也一樣的痛。
環翠緊緊的跟着熙雲,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總是有着強烈的不安的感覺,但是卻又說不上來爲什麼,卻在看着熙雲的背影時,有種快要消失、再也抓不住的感覺。
深沉的夜色,三個孤獨的人影,正在幽冷的深宮中,靜靜的行走。
聖潔的靈堂,一片白色,純然的白色,白色的燭在滴淚,而熙雲卻流不出一滴淚,她默默的走到了靈位前,慢慢的跪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熙雲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連趙珂跟在身後、耶律煦陽守在靈堂門口都沒有去關注,就這樣忽略了所有,一個人飄了進來。親眼看到靈位,讓她整個人力氣徹底消失了,她跪在那裡,靜靜的心痛着,如同刀絞一般。
慈祥的孃親,親切的爹爹,從小到大,一幕幕的影像在腦海中閃過,讓她心痛的一陣陣顫抖起來,忽然她站了起來,衝到靈臺之後,狠狠的推開了棺木,卻在看到熟悉的面容時再也無法忍住鑽心的疼痛,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爹爹,孃親,他們的表情那麼的平靜,還一如往常的那麼慈祥親近,但是卻永遠的閉上了眼睛。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拋下她?明明說好了要帶她回家的,明明說過再也不分開的,可是爲什麼,他們選擇了死亡,選擇了永遠的離開呢?
熙雲終於開始流淚,泣不成聲。
可是,淚水卻被人擦乾,冰冷無力的身子卻被人擁緊。
那是一個熟悉的懷抱,熙雲怔怔的睜開眼睛,流着淚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晨禹,竟然是晨禹!
他……回來了?!
“晨……禹……哥?真的……是你?”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舌頭,熙雲怔怔的看着眼前熟悉的英俊臉龐,不敢置信的開口。
晨禹沒有說話,只是溫柔而又心痛的看着熙雲,目光緩緩的轉移到了一旁化成了冰冷屍體的父母,心糾結成了一團,他轉過頭,擦去了熙雲的淚水,溫柔而又堅定的點了點頭,隨即將熙雲整個人抱進了懷裡,“別怕,我回來了,你不是一個人,因爲我……永遠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的。”他輕聲得在熙雲的耳邊發誓。
熙雲的心裡一陣,一陣暖流滑過,讓她整個人平靜了下來,她靠在晨禹的懷裡,淚水如珠,拼命的掉了下來。
隱忍了多日的委屈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地方,晨禹的懷抱終於讓她安定了下來,哭得像個孩子般無力。
晨禹沒有說話,他沉痛的看着緊閉雙眸的雙親,沉痛的擁緊懷中的女子,告訴自己要給她幸福。
所有的真相從魚夢曉口中得知,明知道這不是自己應該出現的場合,可是他依然忍不住來了。
死去的是他的雙親,作爲兒子,他理當送他們最後一程;留下的是他唯一的妹妹,也是今生早就決定的唯一愛人,他理當出現,爲她擋風遮雨。
所以,心意在這一刻,再堅定不過。
不同於熙雲,此刻看到趙晨禹,趙珂的心情是複雜的,他並不愚笨,魚夢曉的忽然隱去,趙晨禹的忽然出現,對於晨禹此刻的身份,他已經略略猜到了,但是卻不能說。
他能說什麼?
不管原因爲何,是趙晨禹決定和菏澤聯盟,而鄰國如果是趙晨禹統率,他至少可以不用擔心在菏澤千瘡百孔的現在要擔心赫連的野心。
所以,他心裡滋味複雜,但是卻依然沒有動靜。
一個可以合作的人,總比一個敵人來得強。
而耶律煦陽的心情恐怕更爲複雜,眼前這個男人,趙晨禹,因爲他聽到熙雲叫他晨禹哥,那麼,這就是熙雲名義上的哥哥吧。
只是,他無法錯辯趙晨禹的眼神,這個傳說中消失良久的男子眼裡除了身爲一代梟雄的霸氣之外,那看着熙雲的目光,是她不會錯認的深情。
他是男人,他在愛,所以他不會認錯。
這個男人深深的愛着熙雲,他看得出來,看的清清楚楚。
看着熙雲對趙晨禹的依賴,他的心有些複雜,但是此時此刻,面對着樣錯綜複雜的狀況,他卻無法去爭奪什麼,因爲太知道,此刻可以安撫熙雲千瘡百孔的心的,恐怕只有眼前這個被她當作大哥一般看待的男子了。
沒有去管身邊這些人複雜的心思,趙晨禹將熙雲抱了起來,轉身離開了靈堂,熙雲有些愕然,她伸手握住了趙晨禹的袖子,輕聲問道,“大哥,你……”
“雲兒,如果爹孃地下有知,他們不會希望看到你現在這樣子傷心的,你現在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考慮一下以後何去何從,而不是在這裡哭得亂七八糟。”他淡淡的說着,磁性的聲音有着沉穩的氣息。
熙雲默然,她低下了頭,放開了手,任由趙晨禹抱着她走出了靈堂。
而晨禹在門口站定,看着趙珂和耶律煦陽道,“皇上,穆王,我想現在,你們也有很多話想要問我吧。”
“晨禹……你……”趙珂蹙了簇眉頭,看了熙雲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而耶律煦陽的目光卻始終都在熙雲身上,只是熙雲卻始終低着頭,沒有看他們一眼。
“皇上,趙晨禹已經死了,現在在你們面前的人,是赫連國主赫連文宣。”趙晨禹沉聲說完,柔和的看了熙雲一眼,然後走了出去,留下了一句話到,“如果有疑問,就跟我來吧。”他說完,就離開了。
而趙珂和耶律煦陽同時臉色一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