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葉藏影已經於傍晚時分離開邊關。”西涼境內,主帥帳中,耶律煦陽正在凝神思索着什麼,副將蕭真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耶律煦陽回過神來,笑了笑,“看來一切都在我們的預料之中,那葉藏影心高氣傲,絕對不肯象我們投降,也只有如此解除他在菏澤軍中的影響力,如今此人可以說在菏澤再無立足之地了。”耶律煦陽笑道,隨即斂了斂眉,擡頭看着蕭真問道,“那龐勳統呢?京中有什麼消息沒有?”
“回王爺的話,仁宗帝已經釋放了龐勳統,並恢復了龐勳統的軍權,怕是這幾天就會走馬上任,捲土而來了。”蕭真恭敬的回道,但是想到菏澤的第一名將,他眼裡絲毫沒有膽怯,戰意更盛。
軍人有天生的戰鬥意識,遇強更強,而蕭真也是如此。他潛意識中渴望着戰鬥,渴望着一場靈與血的較量。
耶律煦陽點了點頭,胸口也開始有一股興奮的戰慄感,和蕭真一樣,他原本就是好戰的,野心、戰鬥欲,在他身上自然而然的結合起來,他被人稱爲西涼國第一元帥、戰將,而龐勳統是唯一一個能夠讓他看在眼裡的對手,他自然在乎。
一較高下,也是他心中的渴望。
勝了,手握天下;敗了,輸給這樣的人,似乎也沒什麼好後悔的。耶律煦陽微微一笑,平靜了下心口的激盪,點了點頭,“一切都在預料之中,看來,大戰在即了。蕭真,你下令下去,全軍整頓修整三日,三日之後,正式和菏澤開戰,我們要在龐勳統到來之前握住勝利的契機,不可給敵人一絲喘息的機會。”耶律煦陽站了起來,望着眼前的一燈如豆,朗聲下令。
“是,屬下這就去準備。”蕭真得令退下,帳中再次只剩下耶律煦陽一個人。
他低頭望着桌上的一方地圖,那裡有着菏澤得大片繁華江山,他伸手輕輕的撫摸着,三日之後,他將在這裡開始,一點一點的吞噬掉這塊他垂涎已久的大好江山。
而那時,他將會用這天下爲聘禮,去娶自己心愛的女人。
熙雲,她現在怎樣了?
耶律煦陽的心開始飄忽起來,想到心心念唸的女子,他的嘴角不禁有了一抹笑容。她現在在做什麼呢?會不會在想他呢?還是,在懷疑、在凝望、在……猜疑?
想到這裡,耶律煦陽的呼吸忽然一窒,如果有一天,她知道是他毀了這一切,會不會恨他?
可是,這天下,他要;她,他也不會放棄。自始至終,他從來不曾改變過這樣的想法,縱然得到天下,也要得到她,虛位以待的等待她。這是他的承諾,她是不是會懂?
不,不能繼續想了。
耶律煦陽搖了搖頭,心口有些微微的疼痛。
他忽然興起一個念頭,想要見她,想要立刻見到她……
可是,這個時候,可以嗎?
耶律煦陽的眼神有些迷離起來,他忽然走出帳外,望着漆黑的夜空,凝望起京城的方向,熙雲她此刻怔在那裡。
菏澤的京城,離這裡,並不是很遙遠,如果快馬加鞭,五天的時間,足夠了。耶律煦陽握緊了拳,他凝起眉,低下了頭,開始沉思起來。
良久,當他返回帳中的時候,他招了招手,喚來了身邊的親兵,吩咐道,“去把蕭大人找來,就說我有事找他。”
此時,他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三日後,西涼菏澤正式開戰,邊關燃起一片戰火,狼煙四起,戰火紛飛,平靜多年的邊關,終於再一次變成了修羅場。
而此時,京城中,也是一片軒然大波。
龐勳統出獄,臨危授命,整頓菏澤現有軍隊,出動糧草、大軍,即將開赴京城,他原本應該即刻上任,可是他卻執意要見到葉藏影之後才離開京城,趙珂沒有辦法,只得答應。而葉藏影還沒有進京,京城中卻又是一片流言四起。道是當日西涼大軍遲遲不動便是因爲有葉藏影勾結外敵之嫌,如今突然宣戰更是爲了營救葉藏影云云。
而後宮之中,雖然看似一片平靜,但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太后柳娩眉深居宮中,近來不問政事,但是依然洞若觀火,卻不聞不問;而貴妃柴嘉敏看似毫不關心,實則蠢蠢欲動;至於皇后若嫣,卻在得知葉藏影以叛國之罪押解京城後,異常的冷靜,只是當夜卻傳來動了胎氣的消息,有早產的跡象,加上孩兒即將出世,太醫院整個戰戰兢兢,生怕有一點閃失,而從那日起之後,她卻安靜的彷彿什麼事都沒有,卻只有綿兒知道,若嫣的心那時死了,那天,聚秀宮中飛來一隻通體雪白的鴿子,若嫣看過之後整個人便沉默了下來,綿兒知道,她家小姐的心,這次是徹底的碎了。
而熙雲,在醒來之後收到了白少禮的飛鴿傳書,但卻只有一聲苦笑。
此時此刻,她還能做什麼呢?
葉藏影無辜,可是誰又是醉人?
整個菏澤一片聲討之聲,縱然趙珂無意處置葉藏影,葉藏影卻也難逃法律制裁。匹夫無罪,奈何懷璧其罪,葉藏影錯就錯在他是個人才,陷在這樣的境地,一切都是天意。
熙雲嘆息了一聲,望着滿樹開始凋零的葉子,不知不覺,已經秋天了啊。
所有的一切彷彿還在昨天,可是回頭一看,卻是一切都已經變了,變得什麼都不剩。
她凝了凝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現在還不是她放棄的時候,邊關的戰火已經燃燒,而她還能明哲保身麼?
熙雲苦笑,一旦捲入這場戰爭,她又怎麼可能脫身呢?
只是,她擡頭望着邊關的方向,沉沉的閉上了眼睛,耶律大哥,這一切,真的都是你的佈局嗎?
你就真的這麼希望,得到天下嗎?
即使,讓我恨你,也沒有關係嗎?
她在心裡反反覆覆的問自己,卻始終沒有一個答案。
她睜開眼睛,回到屋裡,喚來環翠開始梳妝,自那日傳來葉大哥的消息之後,爹爹又再次開始忙碌起來,熙雲知道,這對爹爹來說並非好事,再次捲入朝政之爭,總有一天他們趙家還是依然會被排斥,可是此時此刻,爹爹還是會毅然決然的站出來主持大局。
畢竟,這樣的戰爭,對於當今天子趙珂來說,還是第一次。
這樣的人生第一道門檻,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去面對,真的太難了。
熙雲笑了笑,站了起來,她得進宮去,現在若嫣,不知道怎麼了。若惜不在京城,那麼能夠陪伴若嫣說說話的人,只有她一個了。
只是,不知道若惜和少禮現在怎樣了,他們嫌在是在邊關嗎?有沒有被戰火波及?一邊慢慢的朝府外走着,熙雲一邊任由思緒飄飛。
還有一日葉大哥就要到京城了,到時候,事情會怎樣呢?
熙雲不知道,但是也來不及多想,她剛走出府門,便看到站在門口的龐勳統。他此時已經換上了一身戎裝,英姿勃勃,映照在熙雲心裡,一如當日的英雄少年。她微微笑了起來,有些懷念的開口道,“龐大哥,你來了。”終於離開了天牢,可是卻沒有想到,是在這般的情況下。
說起來,那日離開大牢之後,她和龐勳統還沒有再見過,而當日的情形和現在卻又不同,當時心裡太多的羈絆,牽掛的眼前這個人;而現在心裡一樣的愁緒紛飛,擔憂的卻是別的人別的事。
一別三日,卻彷彿隔了三秋,熙雲望着龐勳統,眼神有些迷離,也有些悵然若失。
龐勳統點了點頭,溫柔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幾天不見,她瘦了,嬌小的身子越發清瘦,看起來彷彿一陣風就能夠把她吹走了,他的心裡忍不住有些憐惜起來,在他還沒有發覺的時候,已經伸手捧住了她的頭,“熙雲,你瘦了。”他的聲音,那麼的輕柔,那麼的擔憂。那日的坦誠相見,他心中早就放下了所有的隔閡,一如從前的龐勳統,但卻放棄了對嘉敏的執念。
熙雲的心顫了顫,她隨即笑了起來,心情卻開始平靜。她不知道爲什麼忽然龐勳統變了,變得這麼溫柔,但是,這樣的改變是她樂於看到的,至少,不用劍拔弩張。
“你是來看我的嗎?”熙雲輕聲問道。
龐勳統笑了笑道,“是啊,你這是……要進宮去見姐姐?”看着熙雲的模樣,龐勳統也忽然了悟起來。
熙雲莞爾一笑,點了點頭,“是啊,我正是有這個打算,不如龐大哥,你陪我一路走過去吧,也正好散散心呢。”從賢王府到皇宮,距離並不遠,而她和龐勳統,也正好有許多的話要說。
所以說完,她也不等龐勳統說什麼,直接邁開了腳步。
因爲她明白,龐勳統一定會跟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