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將三元巷的每一戶人家都調查的那麼清楚,那麼她的過去……
譚惜再次看向他,忽然有了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周先生,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譚小姐,這個世界是公平的,想得到多少收穫,就得付出多少血淚,一分一毫都虧欠不了。”周彥召淡淡地望着她,音調卻毫無轉圜的餘地。
而那種決絕的冰冷讓譚惜漸漸面紅耳赤。她是多麼的不自量力,居然會以爲,僅僅憑藉幾面的緣分,就能說服一個站在城市塔尖上的人。
“對不起,我今天不該來找你。”再也沒有理由待下去,譚惜捏了捏裙角,轉身就想離開。
周彥召並沒有挽留的意思。
這樣譚惜更覺得羞愧,她就像一隻倉皇的老鼠般,出了辦公室便匆匆地趕下了電梯。
她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真奇怪,經過這兩年的磨練,她以爲自己已經足夠成熟,可一遇到這個男人,她就變得那麼幼稚、那麼渺小,就像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想想可真是喪氣。
譚惜咬咬脣準備離開這棟大樓,這時,有人卻在背後叫住她。
她回頭一望,是曾彤。
“譚小姐,周先生剛纔說了,作爲遠夏的高層,他不能答應你修改協議的建議,但是作爲周彥召,他可以以個人的名義和三元巷的居民簽訂一個拆遷後額外補助的協議,”曾彤說着,把自己的名片遞給譚惜,“請你們明天再派一個代表過來,跟我商定具體的協議內容
。”
譚惜不可置信地回過頭,愣了好半天,才怔怔地問:“真的?”
“周先生言出必行,”曾彤始終保持着職業友好的微笑,“不過,周先生還讓我轉告你,他是一個商人,商人信奉一個原則:有債必還。”
並沒有仔細品味這句話裡的意思,譚惜高興地連連鞠躬:“我記住了。請你轉告周先生,我不會忘記他這個人情的。”
周彥召果然言出必行,第二天新的協議條款便下來了。三元巷的居民們都很滿意,雷冬琴還一臉神氣地跟大家說,要不是她去鬧,遠夏怎麼可能會妥協。
譚惜樂呵呵地看着他們謝天謝地,心裡涌過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她並沒有向任何人說起自己去找過周彥召的事,三元巷這種地方,人多口雜,說出去總歸是閒話。
當然了,爲着這件事,譚惜非常感激周彥召,以至於某天他打電話要請她吃飯時,她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她甚至覺得非常不好意思,他幫了她那麼大的忙,明明該是她請客的。左思右想之下,她決定爲他準備一個禮物。
那天周彥召帶她吃的是上海菜,菜餚精緻,又不算昂貴,很有家的味道。譚惜吃得很安心,於是大着膽子把準備好的畫遞給他:“上次在玉蘭廣場你要我的畫,那幅畫我是信手塗鴉,實在難登大雅之堂。這副是畫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畫出來,我想送給你。謝謝你補充了拆遷協議。”
周彥召低眸,這是一幅畫像。背景是日出的海邊,泛黃的色調、
蕭瑟的景色、以及老式的寬木椅,無一例外地瀰漫着懷舊傷感的氣氛。而畫面的正中央,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就坐在木椅上,她正眺望着遠方的旭日,目光從容,神情溫柔。
“這幅畫叫什麼名字?”周彥召眉心微微一皺。
“母親。”
譚惜解釋着:“她看着旭日初昇,就像看着自己可愛的孩子在成長,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就像早晨的陽光一樣溫暖燦爛。”
周彥召深深地看着,素來平靜的眼底似乎有了溫柔的暖意,然後慢慢的,又變得晦澀起來。
良久,他很鄭重地收起那份畫:“這是我這輩子所收到的最特別的禮物。”
譚惜如釋重負地笑出來。
晚上,譚惜趕着去上班,所以很早就打算離開。走出包廂的時候,她看到周彥召一手抱着裱好的畫,根本沒辦法握好柺杖,就下意識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這姿勢遠遠望去,倒像是兩人依靠在一起。
周彥召怔了一下,並沒有拒絕。
如此走了幾步,到了電梯處。伴隨着“叮”地一聲,門開了。
“譚惜,你怎麼在這裡?”一記男人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這聲音明明很輕、很低的,卻猶如炸雷,重重地落在了譚惜的心口。
強烈的暈眩感伏擊了她的所有神經,她定了定神,萬分艱難地,纔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
“斐揚……”她輕輕闔動起脣角,幾乎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