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房間並不大,全日式的裝潢,榻榻米上擺着一個黃花梨的棋盤,看起來有些年月了。周彥召就坐在棋盤的旁邊,背對着她,聚精會神地看着木案上的棋局。
譚惜往前走,剛到他的身邊想說些什麼,他卻擡了擡手示意她先不要說話。
譚惜於是低了低頭,今天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襯衫,握着棋子的手掌乾燥穩定,手指長而有力。
他居然在下圍棋。
這年頭會下圍棋的人已經很少了,更何況他還在自己跟自己下。這委實很怪異。
窗戶沒關,門邊的盆栽在風中簌簌作響,棋盤上的落子聲幽雅如琴絃。
但很快,他停頓在那裡,似乎在爲下一步棋的走勢而傷腦筋。
譚惜靜靜瞧了一會兒,忍不住蹲下來,指了其中一個位置。很快,“叮”的一聲響,周彥召手上拈着的棋子已落在了棋盤上。
“你會下棋?”那之後他站起來,拿過棋案旁的柺杖。
“跟別人學過一點。”斐揚曾經癡迷過圍棋,還把聶衛平奉爲自己的偶像,所以譚惜也愛屋及烏地學過一段時間。
“知道我爲什麼喜歡下棋嗎?一盤棋就像一個戰場,人這一生的命運全都在上面。下得好,就能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下得不好,就會滿盤皆輸、粉身碎骨,”周彥召扭頭,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我從來不讓別人碰我的棋子。你是唯一一個。”
“抱歉。”他說得太高深,讓譚惜又產生一種疏離感。
好在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你遇到什麼麻煩了?”
“我聽說您要在三元巷建一個新的樓盤。”
“所以?”周彥召走到門外的辦公間,坐下。
譚惜深吸一口氣:“我就是那裡的人。您給出的條件太過苛刻,居委會派我來跟您談談條件。”
“你想讓我放寬福利?”
譚惜點點頭,把咖啡遞過去。
周彥召接過了,低頭抿了一口:“這是項目組的決定,我雖爲公司董事,卻只是徒有虛名,並不能干涉項目組的工作。”
“可你是遠夏的領導,對他們而言,你字如千鈞。當然,你也可以不答應,我聽說數年前遠夏曾在北京輝煌一時,可就是因爲強拆被媒體曝光,才節節敗退最終被攆出了京城。三元巷裡蛇龍混雜,連不要命的人都有,你就不怕歷史重演嗎?”
譚惜努力調動着自己的智慧,雖然她知道,跟他比這個似乎太不自量力。
“今日的遠夏遠非昔日的遠夏,海濱市裡的任何一塊土地,只要我想建,任何人都阻攔不了,”周彥召擱下茶杯,目光涼涼地像是染了冬霜,“譚小姐,要想說服我,威脅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譚惜握了握自己的手心,才說:“同樣道理,要想讓我們屈服,威脅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有時候窮人比富人更可怕,富人瞻前顧後、因爲擁有太多而無法捨得,而窮人只有一條命,沒有什麼捨不得,莫非……你想逼我們拼命?”
“讓一人屈服有很多辦法,拿走他的命,是最笨的一種。”
周彥召從桌上拿起一疊子資料,慢慢翻起來:“陳厚,45歲,有一個18歲的女兒正在考大學。聽說學習不錯,可你信不信,只要我給教育部打個電話,她今年高考連個三本也考不上?”
譚惜的臉色白了一白,周彥召又往後翻一頁。
“鍾麗華,55歲,兒子剛進了外企。這個企業我知道,我們最近有個項目正在跟它洽談。所以,現在只要我一句話,鍾麗華的兒子就別想再踏進外企的大門。”
周彥召擡起頭,目光在一瞬間變得冰冷異常:“還有朱衛國、孟坦、邱志兵……你真的認爲他們沒有什麼捨不得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