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結婚禮物



辦公室裡。

周彥召這邊剛走,蕭文昊就讓秘書叫了自己的母親。

不安地在辦公桌前踱來踱去,蕭文昊的心裡左右爲難。

無疑,周彥召的提議很誘人。可是他也知道,他們倆就算沒有不共戴天,也是分外眼紅,周彥召沒有道理幫他。

也許,這是一個陷阱。

可是,眼下資金確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門檻,他又該如何選擇呢?

這時候門開了,蕭寧緩步而入。

像是看到救星般,蕭文昊快速走過去,問:“媽,集團持有的外匯還有多少?”

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蕭寧沉聲說:“20億美元,但那是防止意外事件才……”

“現在就是意外事件,全投進去吧。”緊緊攥住母親的手,蕭文昊的眼瞳裡閃爍着熱烈和急迫。

蕭寧卻嘆息着鬆開了他的手,走到桌邊,她頭疼得揉着自己的額頭:“東成建設不過是集團旗下的一個子公司,你爲它付出這麼多,就徹底着了周彥召的道了。”

蕭文昊一時有些憤怒:“那我還能怎麼做?難道這麼久以來的努力就都白費了嗎?”

“這個世界風向是時刻變化着的,”緩緩轉過身,蕭寧慢慢地走向了自己的兒子,“商場如戰場,爲着共同的利益,今天的敵手,就可能是明天的盟友。”

她說着,又重新拉起蕭文昊的手,意味深長地緊緊地握住了:“文昊,你要成爲一個優秀的企業家,就必須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不能握住的手。”

蕭文昊緩緩仰起面,眯起眼來看着天花板,水晶吊燈散射出極烈的光,像是從雲端跌墜下來般,化作揉碎的金撒進眼裡,迷的他睜不開。

……

次日。

周彥召的私人花園裡。

已是冬季了,花園裡花草凋零,亭邊數棵冬令時的植物卻依舊迎風招展着,疏影橫斜,綠葉成蔭,那樣青青的顏色,映在地上恍如踩在雲霧裡。

從曾彤的手中接過了剛剛斟好的茶,蕭文昊並沒有喝,而是把它輕輕放在桌子上:“利息我來承擔,撤股帶來的損失我也可以承擔。”

他頓了頓,驀然擡起頭,說:“我要那十五億美元。”

下意識地側眸,看了眼身邊的周彥召,譚惜的眼底掩藏着微不可知的笑意。

她知道,她要打算的事情,至少成功了一半。

然而,聽到這樣的話,周彥召的神情卻始終清遠無波,就連語氣都淡淡的:“昨天已經給了你機會,可是你沒有同意。怎麼辦呢,這筆錢我已經準備投向別處了。”

暗暗咬了咬牙,蕭文昊緊盯着周彥召說:“東成建設,我給你40%的份額。”

周彥召終於彎起脣角,可在他啓齒之前,譚惜卻搶先一步開了口:

“還有——蕭氏醫藥,蕭氏旅遊,蕭氏餐飲,蕭氏廣告、蕭氏金融,以及這40%的東成建設。”

無視於蕭文昊漸漸難堪的臉色,譚惜甜甜一笑,神態天真地靠在周彥召的肩頭:“我們來換吧,用這十五億的美元。”

聞言,蕭文昊驚到了極處,幾乎不能言語,就連周彥召的眼也跟着微微一眯,似乎暗暗吃驚。

覷着周彥召的神色,曾彤這才知道這並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內容,也驚得臉色劇變,她拉了拉譚惜的手,幾不可聞地輕聲警告說:“譚小姐……”

譚惜卻沒有理她,只是悄然無聲地握緊了薄毯之下週彥召的手。

面上,她依舊是明豔的笑容,可只有周彥召知道,她的手心裡正沁着薄薄的虛汗。

然而,這一瞬的功夫,周彥召的神色已經穩固如常,他微微側眸,給曾彤使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色。

曾彤便鬆開了手,不再多言。

這些細小的動作當然沒有逃過蕭文昊的眼睛,他的臉色冷冷僵住,凝着精光的眼瞬息轉動,忽然又笑了起來:“譚惜,你跟了周彥召之後,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也越來越傻了。我奉勸你一句,男人的棋局上,女人最好不要太多事,否則,小心斷送了你男人的大好前程。”

說話時,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譚惜,而譚惜卻沒有直面看着他,她擡頭,盈盈笑着看向周彥召:“斷送嗎?我可不這麼認爲。”

花園裡,驀然靜下來,靜得彷彿是默片的電影。

卻偏偏能聽到彼此怦然的心跳。

片刻過後,周彥召終於反握住她的手,擡起頭,眸光淡然地凝視着蕭文昊:“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蕭文昊的眼不由得狠狠眯起,就連握在茶杯上的手掌也緊緊地捏着,似乎再一用力,茶杯就會被捏個粉碎。

可週彥召的臉色卻巋然不動,他靜靜地看着蕭文昊,聲音裡卻夾雜着不容置喙的壓迫:“蕭文昊,你和我,現在就站在同一個棋局上,要是想贏,就得按照規矩來。這次立規矩的人,是我。十五億美元,和蕭氏旗下五個子公司,你自己來選吧。”

“周彥召,你以爲你是什麼?”蕭文昊霍地站起來,他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陡的開始突突激跳,一種似乎被閃電擊中的感覺一瞬間貫穿了全身。

平靜地擡起黑睫,周彥召目光冷銳地盯着他:“你坐的船正在下沉,把你身上的珠寶都給了我,我就會拋給你救生圈。如果不給,那你就只有自生自滅了。”

彼此對峙着,蕭文昊只覺得他眼角有意無意地飄揚起有毒的鋒利,仿若能把人腐蝕一般。

終於還是受不了,他從鼻子裡逸出一記憤怒的冷哼:“真是荒謬——”

周彥召卻打斷了他的話。

擡手,慢慢地覆住了譚惜的,他輕聲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去陪父親吃晚飯吧。”

譚惜很快反應過來,她笑了笑,推着他的輪椅往亭外走:“今晚吃什麼好呢?”

時不時地將身子彎下來靠近他,她的聲音清甜如蜜:“不如我親自下廚吧,這次從北海道帶回來的牡蠣還剩下不少呢,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會喜歡吃的。”

蕭文昊僵立在那裡,只覺得胸臆里正燃起一把炙烈的火。

一直走到了花園的盡頭,周彥召才恍然想起般地回頭,淡淡說:“曾彤,還不送客?”

拳頭狠狠地捏緊在自己的掌心,蕭文昊緊繃着脣,心中怒意翩然。

……

從到公司之後,蕭文昊步下生風地直闖進辦公室,眼見蕭寧正端坐在桌前發怔,他雙拳垂在桌子上,憤怒地說:“聯繫別人,別的合作伙伴,或者從集團內部調動資金,或者用我個人的資產——”

彷彿早就料道了兒子受到的恥辱般,蕭寧的臉色並沒有太大的撥動。

“現在看來,最好的打算還是跟周彥召借錢。”

面上閃過一絲難以琢磨的複雜神色,蕭寧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渦:“馬上信貸危機就要來了,我和你的個人資產都要往集團裡面填補,至於集團的內部資金更是輕易動不得。”

她眉頭輕皺,又展開,聲音平靜沉着:“牽一髮而動全身,如果我們挪用了這些錢,集團將面臨更大的危機。恐怕到時候,纔是真正遂了周彥召的意。”

蕭文昊難以置信地看着她:“媽,這可是蕭氏集團的五個子公司啊。”

蕭寧站起來,面色憂忱地踱步到窗口:“今天,蕭氏影視申請破產了,蕭氏保險也已經差不多了。他很聰明,提的那些公司都不是蕭氏的支柱產業,他是料定了我們會妥協。”

蕭文昊冷冷笑了一聲:“如果我一定不妥協呢。”

倏然間轉眸,蕭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說:“那還有一個選擇,就是放棄東成,放棄舊城新建項目。”

“我是不可能放棄東成,放棄這個項目的。”

蕭文昊咬牙,壓抑多時的眼睛裡驟地燃起可怕的光熱,摧枯拉朽焚燒着眼前的一切:“這是哥哥一手建立的公司,我不能讓它毀在我的手裡。就算是斷臂,也得讓它活下去。”

……

海濱的冬季並不十分寒冷,花園裡引進楓葉仍然茂盛。滿眼燦燦的黃,就如同赤金打造一般,但畢竟有風,有些便凋落了,因着譚惜不讓人掃,於是就鋪了一地的重重錦毯。

曾彤把蕭文昊送走後,腳踩在沉甸甸的樹葉上,只覺得自己一顆心也沉甸甸的。

進屋時

,譚惜正溫柔地替周彥召圍上她新織的圍巾。

遠遠地看着,曾彤的眸色更加踟躕。

然而譚惜已經看到了她,彷彿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般,譚惜笑着招呼她過來:“怎麼了?有話就直說,不用顧忌阿召的面子,爲我遮掩什麼的。”

她這麼說,倒讓曾彤覺得不好意思,她嘆了口氣,才輕聲說:“恕我直言,譚小姐的提議是否過於獅子開口?我怕激到了蕭文昊,原本勝算在握的事情,反而毀於一旦。”

譚惜笑了笑,也跟着嘆了口氣:“我不像你們從小錦衣玉食,什麼都不用愁。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懂得怎樣用最少的錢買來最多的東西了。”

她說着,收起笑容,眸光變得深邃起來:“他如果不是非要這筆錢不可,也不會來找我們,這個時候不敲他一筆,還要等到何時呢?”

曾彤於是問:“萬一他不答應,我們之前辛苦部署不就白費了?”

“沒有血液的流通,人是無法活下去的。哪怕你是全世界最富有、最有權勢的人,都不能活下去。”

低頭,若有所思地覷着周彥召的神色,譚惜靜靜地說:“沒有錢的公司,也是同一個道理。有多大的膽量,才能成就多大的事業。”

曾彤走了以後,夜幕漸漸低垂。

屋子裡空調開了一日,熱氣乾燥而蒸騰,害怕周彥召覺得不舒服,譚惜就起身把客廳的窗戶打開。

窗外滿天都像是染了霓虹做的胭脂,仍舊有着些許微弱的星光,將她的身形勾勒如剪影。

周彥召靜靜地望着她,忽然有些想念北海道的星光了。

這時譚惜也轉過身,她走過來,蹲在他的身邊:“會不會怪我自作主張?”

“不會,你有經商的天賦。”

周彥召握住她的手,語調認真地說:“在我身邊,正需要你這樣膽大心細的女人。”

“你說過,要把東成建設和整個新城都送給我,當作我的結婚禮物。可是我知道,這份禮,不僅是給我的,也是給我們逝去的寶寶的。”

譚惜一瞬不瞬望住周彥召,半晌嘆了一口氣,她抱緊了他的肩,將前額擱在他的肩上喃喃地說:“現在我也想送給你、送給他一份禮,蕭氏旗下的五個公司,就會是我送你們的禮物。”

“譚惜……”眼底染上淺淺的柔色,周彥召伸出手,緩而慢地撫摩着她的髮絲。

“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過了你父親那關才行。”

譚惜卻倏然擡起頭,看着他,她的脣角又揚起鬆快的笑容:“快給我打打氣,讓我今晚能取得你父親的歡心吧。”

周彥召也不禁莞爾,低頭,他淺淺地吻住了她的脣:“這樣子打氣,可以嗎?”

……

是夜。

奢華古樸的宅子裡,亮起了人間煙火。

空氣裡有淡淡的薰香,清淨寧神。餐廳裡,不同於一般的餐桌,長長的矮桌風雅又溫馨,桌上有着細膩的紋理和包漿,觸手上去,光潔如玉。

同坐的除了坐在上位的周晉諾外,還有葉輕,秦鍾,和周彥召。

這還是譚惜第一次已兒媳婦的身份坐在這個地方,她不敢敷衍,也不敢張揚,於是恭恭敬敬的坐在了末席。就連穿着也極爲樸素,臉上只畫着淺淺的淡妝。

酒菜上桌,一道道白瓷盤子,薄若羊脂,酒杯中是疊成花形的餐巾,有些暗淡的鬱金香色。

最後一道菜上來之後,周晉諾側眸,面色和緩地問着葉輕:“小凡怎麼沒來呀?”

葉輕淡雅地一笑,解釋說:“這孩子,誰知道忙什麼呢。給他打電話,只說是醫院值班。”

“不來就不來吧,”周晉諾擺了擺手,輕聲地嘆息:“你們家小凡,總歸是個省心的好孩子。”

目光卻若有若無地瞟向了譚惜和周彥召。

桌子的正上方就是一盞四四方方的水晶吊燈,因爲嫌亮,調的暗了些。房間裡的光線就如同被烏雲籠罩着般,灰濛濛的一片。

周晉諾的心,也跟着灰濛濛的。

看到譚惜,他總有一絲異樣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是看到了他和可嵐的過去。

一想到這裡,他就覺得如坐鍼氈,也因此他才本能地不期望他們在一起。

可是他的兒子,居然瞞着他自作主張和譚惜領了結婚證。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的心裡像被堵了一團棉絮般,說不上反對,卻也總是悶悶的,彷彿透不過氣來。

而今天周彥召帶着譚惜來看他是因爲什麼,他當然清楚得很。

“阿召也很省心的。”眼見他目中閃過複雜的神色,葉輕不由得也向譚惜望過去,幫口說,“還有小惜,他們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呢。”

譚惜會意,攥緊了筷子去夾面前盤子裡的蛋烤牡蠣,然後送到對面周晉諾的碟子裡:“伯父,您嚐嚐,這是我們從北海道帶來的牡蠣。我親手做的,可能比不上您常用的大廚,您不要見怪。”

在心中默默的嘆了口氣。

周晉諾默然地看着碟中鮮滑的牡蠣肉,語調十分平靜,沒有一點起伏:“既然都已經領證了,還叫我伯父這成何體統?”

他這話裡的意思是?

譚惜下意識地看向周彥召,目光輕輕一閃,連拿着筷子的手也僵在那裡,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倒是葉輕反應快,笑着催促她說:“小惜,快改口吧。”

“這……”譚惜臉上微微燒起來,她退回了筷子有些踟躕地看着周彥召,後者就淡笑着對她點了點頭。

驀然間又有了勇氣,譚惜咬了咬脣,深吸一口氣說:“爸。”

秦鍾皺了皺眉頭,不滿地說:“怎麼只認爸爸,不認舅舅了呢?”

這下譚惜連耳根也燒了起來,她抿脣笑着,羞赧地開口道:“舅舅好。”

秦鍾於是笑起來:“這樣纔像一家人嘛。”

笑聲清朗如風,灌滿了譚惜的耳朵,她微微垂下頭,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人丟進了熱水中,兩頰一團紅暈。

“味道還不錯。”對面,周晉諾已經擡起筷子,細細地品嚐起來。

心中一陣鬆動,譚惜擡起頭,眼含欣喜地望着他。

就連周彥召的神情也鬆快起來,他甚至主動爲自己的父親佈菜說:“那就多吃點吧。”

“嗯。”周晉諾點了點頭,低下臉時,黑沉的目光卻微微閃動着。

其樂融融。

在他有生之年,終也能享受到這種滋味嗎?

……

同樣的夜,在城市的另一端變得喧鬧瑰麗。

以吻封緘的門口。

四面八方迴旋的是初冬的夜風,寒冷刺骨,寧染挽着客人的手,明明冷得快僵住了,脣角卻帶着一抹客氣的笑,彷彿被刻印。

終於,強撐着把客人們都送進了車裡,她的胃裡驀然一陣翻涌。咬牙,她掩住口跑到側門的樹影處。

剛剛撐上樹幹,她便再也無法抑制般地嘔吐出來。

也不知反覆了多久,她只覺筋疲力盡,軟軟地靠在牆壁上,她閉上眼,胃裡是持續的痙攣。

恍然中有什麼聲音傳來,彷彿是在擰瓶蓋,寧染花了一點兒時間才意識到,有人就在離她很近的地方。

她睜開眼,恍恍惚惚地看着,才發現一個男人正站在她的肩側,手裡拿着一個礦泉水的瓶子。

她只覺得那道人影有些熟悉,又細細看了一會兒,纔想起他是蕭文昊的朋友,叫做易凡。

“用礦泉水漱漱口吧。”那人見她睜眼,便徑直遞給她瓶子。

她也沒矯情,接過瓶子漱了好幾口,等暈眩帶來的喘息稍稍平復了些,才疲憊地說:“你怎麼在這裡?”

易凡沒有回答,看了她半晌,發現她連站都站不穩了,才伸手扶着她肩問:“好點了吧?”

寧染卻一把推開他的手,有些焦躁地說:“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易凡倒是笑了,笑容很乾淨坦然:“沒有什麼地方是不該來的,我想來,自然就該來。”

這樣的坦然讓寧染的神經猛然鈍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氣,客客氣氣地說着:“那我不打擾你的雅興了,還有客人在等着我。”

她說完,轉身就要走。

易凡卻一把拉住了她的腕。

“爲什麼這麼

拼命?”

他看着她臉上的濃妝,看着她臉上濃妝也無法掩飾的倦意和蒼白,帶着種莫名的喟嘆:“剛纔那幾個人,都是銀行和信貸公司的人,你這麼做是因爲他?”

“不是。”寧染站定在那裡,眼中有微光閃了兩閃。

易凡鬆開她的手,又問她:“你現在對我這麼冷漠,也是因爲他?”

“不是。”這次,她回答得更乾脆,幾乎毫不遲疑。

可是易凡卻溫和地笑了出來,笑容隱有一絲別樣的滋味:“我母親說,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怎麼你連對女人的認知,也需要靠母親來教嗎?”寧染終於轉過身,她無聲地露出笑容,在那雙眼睛裡,是漫天的霓虹倒影進去的光。

這光彩如此炫目,易凡嘆了口氣:“沒辦法,再精明的男人也永遠無法讀懂女人。”

寧染向後退了兩步,冷然地笑着:“所以,此時此刻,你也一定讀不懂我。”

易凡就走近她:“你不說出來,又怎麼知道我不懂?”

“我不需要你懂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懂我。”擡起清冷的雙眼,寧染的神色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

可是說話間,她胃裡的疼痛卻愈演愈烈。

死死抿住脣,她咬牙轉過身,強撐着往會所裡走,腳下的路明明堅硬無比,她卻如同踩在軟軟的棉花上,連眼前的霓虹也漸漸褪了色,變成了刺目的白。

終於,她身子一歪,癱軟地萎頹了下去。

倒地之前,易凡已經搶先一步接住了她的身子。

看着她額頭沁出的大滴冷汗,易凡焦急地喚她:“寧染?”

寧染微微眯起眼,持續不斷的銳痛中,她緩緩伸出手,想要觸一觸眼前的這張臉。

可手伸到了一半,卻又懶懶地收了回來。

爲什麼……不是他?

爲什麼在她最脆弱的時候,陪在身邊的那個人,卻不再是他……

……

夜色深了,也漸漸涼下來。

飯後,譚惜只覺得自己幹坐在那裡挺尷尬的,就主動幫着公公家的幫傭慶嫂收拾碗筷,進了廚房。

桌邊,周晉諾端着菸斗若有所思的沉吟着,也不言語。

房間裡,似乎陷入了一陣異樣的沉默。

葉輕識眼色,知道他們這是有話要說,便起身道:“你們爺三個好好聊吧。我呀,去看看小惜。”

周晉諾禮節性地笑了笑,也沒推辭。

一直走到葉輕走出去,他才輕輕地一嘆,鬆口對周彥召說:“看在小惜這段時間以來費心照顧你,又替你擋下一刀的份上,你們私自結婚的事,我就不予追究了。”

倏然間擡眸,周彥召深深地看着自己的父親,眼神裡有複雜的情緒在涌動。

“不過……”

然而,周晉諾卻驀然沉下臉,神色嚴肅對他說:“阿召,跟你寧姨的對立,適可爲止吧。”

眉頭不覺鎖,周彥召緊繃着脣,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父親:“爸?”

眼裡閃過一絲隱晦的光,周晉諾磕了磕菸斗,嗓音低啞而語調卻武斷:“不要把人逼得太緊,又沒有什麼血海深仇,你這麼做,讓我們老一輩的人該怎麼相處呢。這件事到此爲止,否則,即便是你要回了東成,我也不會讓遠夏接手的。”

雙拳微微攥緊,周彥召屏息。

即使是到了這個地步,在父親的心中,蕭文昊和寧姨還是比較重要吧?

那麼他算什麼,他的母親又算是什麼?

還是,果然記憶裡的那個人所言,他的母親根本就是父親害死的?

深寒的冷意,像毒蛇般爬過四肢,周彥召緊抿着脣,一言不發。

“你去送送你輕姨。”

周晉諾卻已經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向書房的位置:“秦鍾,跟我書房裡報賬吧。”

……

葉輕進廚房的時候,譚惜正在小心翼翼地斟茶,聽到腳步聲,便扭過頭,笑着叫她:“輕姨?”

葉輕也微微笑着,步至她的肩側,瞅着案上瓷質勻膩的白瓷茶杯:“你在忙什麼呢?”

“慶嫂說伯父……”譚惜說着,忽然掩了掩口,匆忙低下頭去,“不對,是爸。”

紅微微紅起來,她咬了咬脣,小聲說:“她說爸胃不好,飯後要喝養胃茶。我就來煮茶了。”

葉輕笑容更溫柔,瞅着她的眼眸如水般安寧:“這種事情,交給慶嫂去做就好了。”

譚惜這才擡起頭,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慶嫂做的是慶嫂做的,我來做是我的心意、阿召的孝心。”

葉輕摸摸她的發,稱讚道:“好孩子,看到你和阿召這麼融洽,我也就放心了。”

譚惜一怔,恍然意識到了什麼,於是就問:“您要……回去了嗎?”

“你伯父說日本的雪下得正好,讓我跟他去看一看呢,”提起那個人,葉輕的笑容愈發溫婉,綻放在脣邊,就像是水中徐徐盛開的荷花,“我們,也有好些年沒有去國外度過假了,看着你和小惜,總讓我想起,我和他年輕的時候。也許這次去日本,能找到一些年輕時的感覺呢。”

似是被她所感染,譚惜的脣角也不覺漾起一抹笑容:“真羨慕你們,這麼多年了,還能這麼恩愛幸福。”

“幸福是爭取來的,”葉輕拉着她的手,語重心長地對她說,“既然爭取到了,就要好好守護。”

心也彷彿因此注入了溫暖的力量,譚惜展顏一笑,重重地點頭:“我會的,守護好阿召,守護好我們的婚姻。”

“你們在說什麼呢?”就在這時,身後驀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譚惜扭頭,笑着走到周彥召的身邊:“在說你呢。”

她指了指桌案上的茶壺:“剛剛煮好的茶,是我送去,還是你送去?”

她看得出來他們父子的關係並不好,以前這跟她無關。可是,現在她是他的妻子,是公公的兒媳,當然希望,他們一家能其樂融融,和睦相處。

這茶如果由阿召親手送過去,公公一定會很欣慰吧。

周彥召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從她手中接過茶托,他淡聲說:“我去吧。你再陪輕姨說會兒話。”

聞言,譚惜溫柔淺笑,細心交代說:“那你要小心點,別燙着了。”

“不會的。”周彥召也回她一個淺淡的微笑。

……

書房裡。

全實木的傢俱和裝潢,讓整個屋子顯得陰沉沉的。

向周晉諾報完賬目後,秦鍾站在那兒,看着窗外同樣黑沉的夜色,不覺胸口一陣擁堵。

不由得嘆了口氣,他低聲說:“爲什麼那麼對阿召說,你知道阿召素來不喜歡蕭家的人,好不容易你們兩個的關係才融洽了一些……”

緩緩地把賬目闔上了,周晉諾擡頭看他一眼:“這其中的緣由,阿召不明白,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眼神微微一眯,秦鍾側過身,彷彿陷入了某種回憶:“當年,蕭文晟爲了從你手中搶下舊城新建這個項目,匆忙飛往國外收攬資金。你爲了爭取時間,故意設法,讓航班延誤。這件事,你是交給我辦的,我又怎麼會不記得。”

他說着,眉頭也輕輕皺起來:“只是我們都沒有想到,那趟飛機居然遇上了強對流,飛機上整整一百多個人都死於非命。”

“蕭家那個孩子,雖然狂妄了點,是該教訓教訓,卻到底犯不上枉死。我們……”周晉諾閉了閉眼,深深地嘆息,“欠蕭家一條命啊。”

“怎麼能說是欠呢?”

秦鍾卻驀然轉過身,面帶不快地反駁說:“沒錯,蕭文晟的死我們是有責任,可是事後,你不是主動退出了舊城新建項目?爲了彌補,你還向東成大量注資,想幫蕭寧度過難關?”

因爲久病而顯得蠟黃的臉色變得微微僵硬,周晉諾站起來,走向落地鋪就的窗子,嗓音低沉:“蕭寧……我跟她到底曾是夫妻,我不想把她逼上絕路。”

窗簾被夜風簇簇打起,翻飛如同羽翼。

目光復雜地凝視着他的背影,秦鍾壓抑而隱忍地輕輕冷笑起來:“你該不會是對她還有感情吧?”

門外,周彥召靜靜地坐在輪椅裡,雙手微微握在輪椅的扶手上,他的眼是結了冰的深湖,沒有人能看得清裡面。

(本章完)

第四十章第四十二章第一百零六章 春夢了無痕第一百四十章 你不是人,是禽獸!第九章番外(一)相遇第一百一十一章 愛是懷疑第八十三章 今天晚上,我就給你名分第一百零三章 從今天起,我們相愛吧大結局之昊染篇全部章節_楔子第八十二章 她的歡愉,他的脆弱第八十六章 他走了,我就下去陪他!第八十四章 突如其來的婚禮第一百零三章 從今天起,我們相愛吧第一百二十一章 孩子第二十八章第五十章第五十一章第一百一十六章 孕吐第七十章 譚惜,你在發抖第二十七章第十二章第五十四章 賠我一個吻就好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是你的妻子,只是你的第十九章第二十一章第八十八章 他要娶別人第六十章 在劫難逃第六章第二十四章第四十二章第七十八章 你喜歡上我了吧第二十章第八十章 承認吧,你已經愛上我了第二十六章番外(二十)生產第九章第十九章第一百一十九章 領證結婚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第十九章第十九章番外(終篇)第二十八章番外(一)相遇第八十七章 斐揚,我來晚了第四十九章第六十三章 你的心,對我一文不值第一百零三章 從今天起,我們相愛吧第六十九章 周彥召,我要做你的女人第二十七章第十六章第五十章第七十八章 你喜歡上我了吧番外(十一)纏綿第六十一章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番外(十五)情婦第一百三十章 我愛你第一百零六章 春夢了無痕第五十六章 昨天晚上,她讓我很滿意第六十八章 我要你乖乖地,讓我折磨第七十五章 我要你,做我的妻子第十六章第三十三章番外(十六)孩子第二十一章第八十一章 她的主動第五十六章 昨天晚上,她讓我很滿意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深的痛苦第九章番外(十七)可嵐之死第一百零七章 譚惜,你愛阿召嗎第二十一章第六十九章 周彥召,我要做你的女人第六章第九十三章 身處地獄的人,只有他第一百一十章 真相大白2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們,離婚吧第三十九章第一百零三章 從今天起,我們相愛吧第七十七章 以吻封脣第四十七章第五十八章 你怎麼敢,跟我父親在一起!第九十三章 身處地獄的人,只有他第二十三章第九十七章 原來,我錯怪了你第四章第十三章第九章第十五章第四十九章第二章第十章第六十章 在劫難逃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會讓你們兄弟團聚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深的痛苦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好的幸福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三次求婚第八十四章 突如其來的婚禮
第四十章第四十二章第一百零六章 春夢了無痕第一百四十章 你不是人,是禽獸!第九章番外(一)相遇第一百一十一章 愛是懷疑第八十三章 今天晚上,我就給你名分第一百零三章 從今天起,我們相愛吧大結局之昊染篇全部章節_楔子第八十二章 她的歡愉,他的脆弱第八十六章 他走了,我就下去陪他!第八十四章 突如其來的婚禮第一百零三章 從今天起,我們相愛吧第一百二十一章 孩子第二十八章第五十章第五十一章第一百一十六章 孕吐第七十章 譚惜,你在發抖第二十七章第十二章第五十四章 賠我一個吻就好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是你的妻子,只是你的第十九章第二十一章第八十八章 他要娶別人第六十章 在劫難逃第六章第二十四章第四十二章第七十八章 你喜歡上我了吧第二十章第八十章 承認吧,你已經愛上我了第二十六章番外(二十)生產第九章第十九章第一百一十九章 領證結婚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第十九章第十九章番外(終篇)第二十八章番外(一)相遇第八十七章 斐揚,我來晚了第四十九章第六十三章 你的心,對我一文不值第一百零三章 從今天起,我們相愛吧第六十九章 周彥召,我要做你的女人第二十七章第十六章第五十章第七十八章 你喜歡上我了吧番外(十一)纏綿第六十一章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番外(十五)情婦第一百三十章 我愛你第一百零六章 春夢了無痕第五十六章 昨天晚上,她讓我很滿意第六十八章 我要你乖乖地,讓我折磨第七十五章 我要你,做我的妻子第十六章第三十三章番外(十六)孩子第二十一章第八十一章 她的主動第五十六章 昨天晚上,她讓我很滿意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深的痛苦第九章番外(十七)可嵐之死第一百零七章 譚惜,你愛阿召嗎第二十一章第六十九章 周彥召,我要做你的女人第六章第九十三章 身處地獄的人,只有他第一百一十章 真相大白2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們,離婚吧第三十九章第一百零三章 從今天起,我們相愛吧第七十七章 以吻封脣第四十七章第五十八章 你怎麼敢,跟我父親在一起!第九十三章 身處地獄的人,只有他第二十三章第九十七章 原來,我錯怪了你第四章第十三章第九章第十五章第四十九章第二章第十章第六十章 在劫難逃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會讓你們兄弟團聚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深的痛苦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好的幸福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三次求婚第八十四章 突如其來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