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嬅都被鳳玄的直截了當嚇了一跳，更何況大殿上的常羲和十二個月亮了……畢竟，他們認識了他那麼那麼多萬年，鳳玄有求助過別人嗎？沒有！
但隨即，他們馬上便想到，連鳳玄都要求助的事情，應該很棘手吧？再說，以他這種性格，很難保證這不會是一個燙手山芋啊。
他們馬上皺起了眉頭。
當然，薑還是老的辣，常羲問他：“你先說說是什麼事情？”談及正事，常羲神情肅穆，藏在鳳玄身後的白嬅更不敢看她了。
鳳玄彎脣一笑：“對你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大殿上十三雙眼睛齊刷刷十分懷疑地看向他。
“你們都知道我的法力弱點吧。”鳳玄依舊是笑着，可那語氣中分明帶了些許不滿。
果然，鳳玄一提示，他們馬上就明白了，紛紛鬆一口氣。常羲更是突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既然如此，那我就答應了，嗯……就派小四跟你一同去吧。”常羲笑眯了眼。
小四驚呆：！！！不對啊，十二個兄弟呢！十二個啊！爲什麼是他！！爲什麼！
小四轉頭一看鳳玄冷峻的臉龐，欲哭無淚，他真的真的不是很想和這個總是以洗澡爲把柄的腹黑鳥待在一起啊……慫
然而，沒辦法，一個人哪裡抵得過十一個兄弟加上自家母親大人的力量……迫於壓力，他還是和鳳玄一起走了。
臨別，小四心中淚灑衣襟，面上難言之隱，依依不捨揮手：“兄弟們，一定要等我回來啊！”
衆位兄弟神情喜悅，甩手：“快走吧快走吧！”一點也沒有捨不得的樣子。小四的心碎了一地。
回白民國，鳳玄就直接用飛的了，來常羲國的路上費了這麼多時日，問題總是要快點解決纔好。
奈何月肆飛行速度奇慢，鳳玄只好屈尊化爲原形，將月肆和白嬅兩隻一起馱在背上了。
一路上，月肆又不敢和鳳玄說話，只好將白嬅作爲聊天的對象了。
月肆：“白嬅，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做什麼呀？”
白嬅尋思着，提前瞭解總是方便行事，便將白民國結界薄弱的事簡單說了一下。
月肆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那麼先前的結界就是鳳玄下的？”
白嬅連忙搖頭：“纔不是！聽白民說，是太陽鳥男神設置的，我家鳳玄這麼厲害纔不會有滿月時就薄弱的情況呢！”
月肆噗嗤一下沒忍住……我滴天……這姑娘居然還不知道鳳玄的身份？
白嬅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說的哪兒不對了，在她心裡，鳳玄就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仙！
月肆：“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沒告訴你嗎？哈哈哈他就是……”話還沒說完，鳳玄的身軀突然一傾斜，月肆差點就從鳳玄的背上摔出去，嚇了月肆一大跳，還沒說出來的話也被嚇回了肚子裡。
緊接着，月肆便聽到了鳳玄的傳音入密：不許告訴她，別多管閒事，我還不想惹上麻煩。
月肆：哦~~~
說來也是，太陽鳥的名聲響徹天地，那可是鼎鼎大名受萬千女仙女神們追捧的對象啊……
月肆連忙閉嘴，也不敢說了。
但白嬅從來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花：“你剛剛說鳳玄是什麼？”
月肆在心中直抽自己多嘴，迅速思量，不知道編個什麼身份纔好：“哦，他……他就是一個非常非常非常普通的鳥仙……哪有什麼神通啊，對，所以白民國的結界，他，他還設置不了！”
哎喲喲，這麼貶低他的形象，未來鳳玄不會……揍死自己吧……
之後的路途上，月肆盯着白嬅好奇的眼神沉默了一路。沒辦法，他啥也不敢說呀，只能對不起白嬅了。
耳根清淨了，鳳玄飛行的速度都變快了。
不用多久，鳳玄一行三人就停在了白民國區域的上空。然而，鳳玄只停在了空中，卻沒有降落在地上。
白嬅見他停了，問他：“鳳玄？我們是到了嗎？爲什麼不下去？”
月肆指了指下方：“你看看下面，這麼多人，哪裡有落腳的地方？”
白嬅順着月肆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她看不見人，只見到黑壓壓的一片，就好像會蠕動的荒原一樣。
“是人嗎？”
鳳玄突然降下了高度，人羣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白嬅看得越來越清楚，也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啊！那不是萬婁嗎！他怎麼還在這裡？”她明明跟萬婁說過了，白民國裡沒有乘黃，可他卻沒有相信她！甚至，他還站在隊伍的最前方，毫無疑問，他就是這些人羣的組織者！他是想做什麼？
鳳玄施了個障眼法的小法術罩住了大家：“白嬅，想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嗎？”
然後過了一會兒，他就聽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想。”
鳳玄眸中劃過一縷笑意：很好，今天就由他來帶領着她認識人性的醜惡面吧，也就當作是分別前的禮物好了。
於是，鳳玄又一次降低高度，穩穩地停在了人羣上方，四面八方傳來人羣的竊竊私語。
白嬅看向那站在前方的萬婁，他還是那樣的絡腮鬍子，身上也還是那一套裝備，可是白嬅卻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在萬婁的眼中，她找不到溫和的笑意，她看見的只有嚴肅的冷酷。她不明白，在萬婁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觀察着，她發現四面八方傳來的私語中，突然有一個對話無比清晰地傳入耳中。
“喂，你知道領頭那人是誰嗎？從哪個旮沓冒出來的？之前怎麼沒聽說過這人啊？”
“嘿，最近可有名氣了，那是萬婁，之前的確沒有名氣，可是，你絕對想不到，有人去暗殺他，明明確定那萬婁已經斷了氣了，可這人第二天早上居然死而復生了！還去把暗殺自己的人給殺死了！嘖嘖嘖，這可不得了了！殺不死和長壽有什麼區別！”
“那他是騎到乘黃了？”
“這就沒人知道了，問他他也不肯說……不過，八九不離十了，這傢伙肯定知道能在哪裡找到乘黃，也肯定知道抓住乘黃的辦法。”
“這消息能確定嗎？萬一，他真不知道呢？”
“嗐，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反正，跟着他也總能知道他不死的原因的！”
……
白嬅聽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所以，她給萬婁的保命樹枝反而是害了他？所以，不是他主動來這裡的，而是被人脅迫的？他怎麼這麼老實？
這時，另一段對話又傳入她的耳中。
“誒，你說這萬婁靠譜嗎？說不定是騙咱們的呢？”
“不可能！就算不顧我們，他也不會不顧他家裡的那婆娘的！你就放心好了！”
“這事我倒是不知道，快跟我說道說道。”
“不曉得你知不知道，那萬婁家裡啊養了個美嬌妻，別看他糙漢子，哎喲，護他家裡那嬌妻可是護得緊的喲，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錚錚漢子也有柔情啊……可惜，美人薄命。”
“啊？他的嬌妻死了？”
“這倒還沒有，不過也活不長了，藥石無醫，若是抓住這乘黃說不定還能有一絲希望。”
……
白嬅突然覺得傷心，她沒想到原來看起來和善開朗的萬婁，竟然背後還有這樣的痛楚。
這時，彷彿能感覺到她的傷心，鳳玄開口：“人有生老病死，這就是天地之道。”
白嬅怔怔失神，鳳玄說的沒錯，世間的每個生命都有結束的時候，也都有輪迴之時，包括她們這些仙，即使有再大的神通法力，但總也會有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只是，這些凡人的生命界限比她們短上好多倍罷了。凡人之於神仙，便如同螻蟻之於凡人，而螻蟻的壽命在凡人眼中不過一眨眼或是一擡手，凡人的壽命在神仙們的眼中就是如此。
白嬅不由得開始有些恍惚，那……她自己的壽命會在什麼時候終結呢？
而這一切，彷彿冥冥中自有命數，她管不了。
於此，她雖然可憐萬婁和他妻子的命運，卻不過是嘆息一聲罷了，她做不了什麼。是以，在她的眼中，便只有萬婁的善惡，萬婁之妻的善惡，以及衆人的善惡。
然而，善惡真的這麼重要嗎？白嬅突然有一瞬間的迷茫。善惡是誰來規定和區分的？她一個剛化形不久的白茶花仙又憑什麼去評判人的善惡？
白嬅漸漸出神，鳳玄也默不作聲，月肆則皺着眉頭——他很少出門，卻也記得這裡原是白民國的地方，本鳥語花香，怎麼今日見只有一片荒原？
然而，卻沒有人能解答月肆的疑問，一個神飛天外了，一個又悶得像個葫蘆。得，他忍，但是，他實在忍不住啦！！！
“鳳玄！！”小四突然大叫，“到底要我幹什麼啊！！”快點讓他幹完，讓他快點回家。常羲媽媽，他想回家[淚流滿面]
那聒噪的勁兒，鳳玄突然想把人扔下去得了……
月肆似乎明白鳳玄的想法，緊緊拽着他背上的羽毛：“不許扔我下去！不然我就，我就把你的毛揪下來！”
呵，真是，不作就不會死啊。
月肆被扔下去了……
白嬅驚呼一聲，她也沒想到，最後事情的發展會是這樣。
小四被扔之後，好吧，鳳玄還是出手，將月肆兜在了半空中，只是，是頭朝下倒掛的。
白嬅還沒反應過來，扔了小四的鳳玄就變回了人形，然後，白嬅就到了男神的懷裡。
錯愕！緊張！心動！臉紅！
白嬅迅速低着頭不敢擡頭看男神的表情：啊啊啊啊啊男神抱我了抱我了抱我了爲什麼他也對我有意思嗎是我想的那樣嗎啊啊啊心跳得好快花瓣都要變紅了怎麼辦怎麼辦我該怎麼迴應啊啊啊啊啊
然而，事實是，不到一秒，鳳玄就鬆開了手，兩人並排着懸在空中。
白嬅：啊，好可惜，如果剛剛馬上抱回去就好了嗚嗚嗚……
不過，白嬅是完全沒有控制力的，她就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小白，半空中鳳玄操控她的一切。
兩人也降至月肆倒掛的高度。小四可憐巴巴地看向鳳玄，鳳玄眉心微蹙，看都不看他一眼。
“求求鳳玄大哥，快點辦完事讓我回去吧~今晚我值班啊，如果我不能按時趕回去，神人噓會記我小賬的……”一副無比可憐的模樣。[1]
鳳玄只道了一聲：“蠢”
月肆哭唧唧。
白嬅實在不忍心，扯了扯鳳玄的衣袖。鳳玄轉頭冷冷淡淡的眼神看向她。
白嬅瑟縮了一下，小心翼翼：“我們還是快點……吧”
鳳眸一凝，他擡手，將月肆擺正。小四無比感激地看向白嬅。
鳳玄咳了咳：“咳，小四，把白民國的結界補補就可以了，這就不用我教你了吧。”鳳玄的手指着人羣前方的一片空地上。
月肆眯着眼睛瞧了瞧，才知道原來白民國是藏到另一個境界裡去了啊，嗯？這結界……哈哈哈，果然是鳳玄的手筆哈哈哈哈哈哈
小四繃着臉偷偷瞥了一眼身後的鳳玄，嘿嘿嘿，這不就是抓住鳳玄把柄的好機會嗎？要他總拿他們洗澡的事情來說項？哼，今後，我可就有東西反駁了，鳳玄有漏洞的結界，是他月肆月大爺補的！了不得！
月肆心裡美滋滋地開始補結界，這麼一想，自己跟出來還挺好的，這根本不是什麼苦差嘛，簡直就是福利！那叫什麼……瞌睡的時候送枕頭的福利哈哈哈哈哈
補結界漏洞對月來說，那就是小菜一碟，不消幾刻，白民國的結界就被修補好了。從今往後，白民國將完完全全不受外界的打擾，只偏安一隅，不會再有人能見到白民國和乘黃的蹤跡。
補完結界，月肆還尋思着得趁此機會敲鳳玄一筆。
可是，鳳玄壓根兒就沒給他敲竹槓的機會，結界一補完，他就開始送客了：“行了，你可以走了，早點回去上班別遲到了。”
後路全部堵死，讓月肆怎麼好意思不走！心裡憋氣，小四隻好說拜拜了。
而在那荒原之上，那些人羣還不知道白民國已經不會再有可能出現，依舊在漫無邊際地等待。
白嬅指着下方的人：“那他們怎麼辦？”
鳳玄問她：“你可憐他們？”那語氣，彷彿可憐他們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
白嬅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可憐他們嗎？她也不知道。只是，這樣的等待只是無盡的沒有結果的等待。爲什麼還要等呢？
見她露出疑惑迷茫的神情，鳳玄極輕地嘆了一口氣：“這不過是他們應得的懲罰。”
是啊，這些人固然有他們的理由追求長壽，或許是爲了慾望爲了私心，或許是像萬婁一樣爲了自己的可憐的親人。可是，難道白民國不可憐嗎，被凡人的侵入擾亂了自己的生活，乘黃被滅殺無數，乘黃不可憐嗎？白民不可憐嗎？可憐。即將失去親人的人不可憐嗎？可憐。
世上哪裡能真正分開好壞。
便如同，飢餓了數月的獵豹咬死了病弱的羊羔。是飢餓的獵豹可憐？還是病弱的羊羔可憐？
世上哪裡能真正分開善惡。
鳳玄在一旁嘖嘖，怎麼沒看出來這小白茶花居然還有悲天憫人的心腸呢？
“解決了這件事，我也要走了。”鳳玄出言打斷她的思緒。
白嬅若有所思點頭：“好呀，你要去哪裡，我跟着你。”
“嘖”鳳玄皺起眉，“我不用你跟着。”
“可是”白嬅也皺眉，“我不是，你不是我師父嗎？”
“我沒答應做你師父。”又冷又硬。
“那，我們交換了名字，就是朋友的。”謹慎小心。
“呵，小四也和你交換了名字，你剛剛怎麼沒跟他走？”冷淡依舊。
白嬅說不出話了，她找不到理由。
鳳玄理了理衣袖：“你接下來去哪，我用法術送你過去，就此分別。”
然後，他便瞧見小姑娘的眼眶中滑下一股晶瑩的淚水，那孺慕的眼神定定看着他。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被那晶瑩的淚水吸引，他發現，這小姑娘竟然連淚水都帶着白茶花香，還有點甜。
片刻，便聽見小姑娘細細軟軟的聲音：“我，我還欠你一次洗羽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