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君子國規模最大的驛站,也是裝修佈置最華美舒適的驛站。
白玖薇很熟悉君子國的環境,車隊也很快輕車熟路地抵達了驛站。接過白玖薇手中的令牌,驛站的人皆是恭恭敬敬地將她們領進驛站。
一進到驛站的大門,白嬅就被這驛站內部的華美裝飾給驚呆了。整個大堂金碧輝煌,樑柱貼金,雕樑畫棟,繁複精美的花紋爲裝飾,以碧玉珍珠爲墜的薄紗垂幔增添了幾分柔美嫵媚。白嬅驚呆了,就連樓梯的欄杆,還以竹簧雕刻爲飾,上雕靈動的鳥兒、清疏的翠竹還有冷豔的寒梅,臺階上鋪着紅色帶幾何紋斑斕邊框的毯子。大堂的正中央還築了一方矮的圓臺,三級臺階就可邁上,四面或有朱雀燈臺,或有輕紗垂幔。
白嬅兩眼發光、嘖嘖讚歎的同時,不由得佩服君子國之富。看,一個小小的驛站都能有此華美奢侈,更何況整個君子國呢?
君子國富有,沒錯。然而,這驛站可不是“小小的驛站”,普通的驛站有錢就可以入住,而這家驛站,無論多有錢的,若是沒有令牌,也不能入內。而持有令牌的,整個君子國不超過五個人——君子國國君、親王、丞相、以及掌握兵權的最高將領。沒了。
白嬅初來君子國,自然不知道這些彎彎道道,也沒發現路過的外來商人望向她們的豔羨以及嫉妒的眼神。
驛站的人將車隊一一安頓,將白玖薇和白嬅帶到了一間最大得到房間。因爲驛站的房間數量不多,白玖薇和白嬅只能共享一間房了。不過,白嬅想着,反正白玖薇和她都是女的呀,同一間房沒什麼關係,更何況她是花仙,白玖薇是凡人,那就更沒關係了。
白嬅非常愉悅。
這間房間真的好大啊……白嬅參觀了一下,在這間房裡居然還有一個溫泉!而且,這間房間簡直大到讓人跌下巴,最顯眼的就是那一張大牀,刺繡錦被,雲緞軟枕,毫不誇張地說,這張牀說不定十個人在這兒都躺的下。
而令白嬅覺得奇怪的就是房間裡有一處空出來的很大的位置,足足鋪了三層毯子。旁邊還放着幾個大小不一的圓球。白嬅感到非常奇怪,轉身去問白玖薇,卻看見薇薇正看着那張大牀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薇薇?薇薇?”
白玖薇從自己飄遠的思緒中回來,正是白嬅眸帶擔憂看着她。
“薇薇?你怎麼了?是不是累了想休息了?”
白玖薇輕輕搖頭,只淡淡地露出一笑:“我剛剛只是在想這次不知道能拿到多少薰華草罷了,剛剛有什麼問題的?”
“哦”白嬅指了指那像是特地留出來的空地,“這塊地方是用來幹嘛的啊?”
白玖薇認真地給白嬅普及君子國的知識:“君子國人無論去到哪裡,其伴生虎總是陪同在側,除非特別緊急的情況一般不會離開伴生太遠。這處空位就是給君子國人的伴生虎設置的。”
“那若是伴生出事,人會不會也……”她皺了皺眉。
白玖薇點頭,“這是自然,不過君子國人都不好爭鬥,待人謙和有禮,很少會和其他人產生衝突。”
白嬅就地坐下,感受了一下伴生虎的待遇,墊了三層毯子的……實在是又軟又暖和呀~白嬅興沖沖地躺了下來:“薇薇,這裡太舒服了,我都想睡在這裡了。”
本來白嬅只是隨口一說,可沒想到白玖薇居然點頭說好:“好啊,那你今晚就在那裡睡吧,我自己一個人睡大牀。”
白嬅坐起,觀察了一下白玖薇的表情——萬萬沒想到薇薇大美人把自己的話當真了……白嬅又不好意思說自己還想試試大牀的感覺,自己挖的坑只能用自己來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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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生虎的速度非常快,不消片刻,那銜了信的伴生虎就暢通無阻進了王宮,直奔國君的主殿。
在那大殿之上,一名男子端坐,身着玄黑長袍,袖間飛龍暗紋舞爪欲出,腰間佩一把長劍,劍鞘雕花,劍柄鑲綠松石,高冠束髮,容色肅整。而這男子的腳邊,一隻斑花大虎正無比乖順地臥着,碩大的虎頭搭在交叉的兩隻前爪之上,慵懶地眯着銅鈴大的虎眼。
送信的那伴生虎直直衝入殿中,如此一比較,這伴生虎比之男子腳邊的虎便如同小泰迪比之哈士奇。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原本閉着雙眼撫摸虎背的男子慢慢睜開眼,緩步走下臺階,舉手投足間盡顯王者氣場,這人正是君子國的國君,君無昧。
君無昧緩步至那虎口前,取出那張薄薄的信紙。
展開後,不過一瞬,一池平靜無波的眼眸泛起了淡淡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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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躺在“虎毯”上的白嬅已然陷入沉眠。然,躺在大牀上的白玖薇卻出神難以入睡。
她睜着眼,盯着帳頂,幾乎要將帳上的花紋幾何盡數數出。她在等,等一個兩百年都不願見的人,等一個大機率會落空的期待。
她不清楚自己的心,究竟是怪他的,還是不怪他的。
夜色已入三更。偌大的房間裡,白日所見的浮華悉數沉寂,變爲一團漆黑之色。而在黑夜中,寂靜裡,所有一切,彷彿都在使人更加寂寞。
一滴清淚悄悄從白玖薇的眼角滑落。
這個房間裡也有許多回憶,過往的一切,不論白日的還是夜裡的,悉數如走馬燈般快速回放——她究竟爲什麼要回到這裡呢?像過去的兩百年一樣,默默地來又默默地走,不好嗎?
哦,對了,是因爲白嬅沒有進城的文書,而只有她那張才能夠帶上沒有文書的白嬅進城。
但,這件事,不是隻有一個解決辦法。所以,她爲什麼還是會回來?也許她其實是想要回來的吧。
她好恨。可是她恨的卻是自己。
房門突然發出一聲輕響。
夜很黑。可是由於白玖薇出色的夜視能力和嗅覺,她還是輕而易舉地認出了來人。
先進來的是一隻碩大的虎頭,而後,便是那冷情如高嶺之花的男人,君無昧。
兩百年了,可白玖薇依舊能馬上通過氣味和輪廓認出他來。
她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不願承認,心底裡其實有點害怕,萬一他發現自己醒着,會不會馬上轉身離開?
君無昧準確無誤直接走向那張大牀。
隔着垂幔雖然看不清他的身影,氣味卻告訴她,他越來越近了。
直到,那人影來到牀前,在那最後一道垂幔之後,止住了步子。
白玖薇想:他會不會也和自己一樣猶豫?
過了一會兒,身形微動,一隻骨節分明而白皙的手從縫隙間伸入。
電光火石之間,白玖薇的身體已經率先擅自做了決定,一把抓住了那隻試探的手。
手的主人顯然驚了一瞬,似是沒想到人竟然沒睡着,欲往回抽走。
白玖薇同時發力,將人扯進了帳子,又將他反壓制在那寬大的牀上。
白玖薇的呼吸一鬆,開始變得急促了。
夜很黑,她看着被自己壓制的一國之君,百味雜陳。
而那人,一雙眸子古井無波,似乎沒有一絲驚慌。
看了半晌,白玖薇心道這人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嗤笑一聲,似嘲似諷:“你來這做什麼?是來看我有沒有年老色衰的嗎?”
沒有迴應。
因爲俯身的動作,眼眶裡蓄着的淚水快要堅持不住。白玖薇的聲音卻依舊冷靜而嘲弄:“還是說,你還有挽回我的心思?”
溫熱的淚水終於自己墜落,一點一滴砸在君無昧的臉頰和衣襟。
一直被白玖薇壓制的身軀終於有了一絲顫動。
白玖薇卻發了狠一般死死抓着他:“怎麼?你還嫌棄我的眼淚?”
只是這語氣分明是:你敢嫌棄試試看?信不信老孃在這裡弒君?
君無昧終於有了一絲反應,似乎壓抑了許久,微沙的嗓音沉沉回了一句:
“沒有。”